「賢侄,你以為我們聯手,夜襲闖賊如何?」
啊!啊!?
楊剛一愣,不由得瞪大了雙眼,旁邊似乎睡得正酣的黃亮幾個也猛地坐了起來,露出吃驚之色。
也難怪他們吃驚,原本兩軍力量對比,闖軍就高過己方一頭,如今李橫又有新到大隊援兵,士氣正高,雙方差距更大,而杜歡手下士卒連番交戰,既無體力也無士氣,這種情況下夜襲,不用想也知道九成九要敗!
這廝若是開口要跑,反倒沒什麼奇怪,唔,要真得依杜歡所言,只能是我和手下弟兄多出力氣…………
楊剛久久沒有說話,眼神遊移,心中隱隱有所瞭解了。
「夜裡寒冷,超過白日十倍,還說什麼夜襲?只怕一出去就先凍個半死!更何況李橫乃是積年老賊,哪有不防範俺們的道理!?杜大人,夜襲說說就罷,萬萬做不得!」
「這…………可是如今闖賊勢大,等天亮了我們又該如何?我軍缺衣少糧,又不能速退……………」目光中失望之色一閃即逝,杜歡努力分解到道。
「不能速退就緩退!只要我軍軍心不亂,山道狹窄崎嶇,就算闖賊人數再多也奈何我們不得!」
「可是…………」
「杜大人,沒有什麼可是!杜大人手下士卒體力不足,明日交戰,俺們兄弟多擔待就是………只有一條,若有人敢擅自退卻逃跑,還請杜大人不吝私情,將之斬殺!」
楊剛說得斬釘截鐵,口氣沒半分轉圜餘地,杜歡欲言又止,最終暗歎一聲,轉身去了。
杜歡一走遠,黃亮幾人立刻圍了上來,一個個目光閃爍,臉色冷峻了幾分。
「大人,杜歡唆使俺們夜襲,恐怕不懷好意!」
「哼,那杜歡不是好人!他手下那些衛所兵都是草包,真要去打闖賊,還不得俺們賣力氣廝殺!」
「大人,需防杜歡借刀殺人啊!」
幾個親信弟兄一一開口,楊剛聽了,暗暗點頭。
「好了好了,我心中自有分寸,哪會拿咱們弟兄的小命填坑!明日先和闖賊周旋周旋,能拖就拖,實在不行咱們就走人,嗯,劉石頭,你明天多盯著點杜歡,別咱們和闖賊交手,他在後面動什麼手腳!」
………
………
一夜無話,等到天亮,兩支軍隊再度上演攻防追逃的戲碼,不出楊剛預料,新得援軍的李橫果然早早來攻,一時間白雪皚皚的秦嶺深處再度喊殺連天。
一隊隊闖軍步卒潮水般湧來,將山道擠得滿滿當當,看起來氣勢洶洶,只是,雖然闖軍攻擊不斷,可武毅營眾人反倒覺得,較之昨日輕鬆不少。
一天之前,和楊剛、黃亮交手的都是李橫麾下精銳,一天之後,上陣的就成了普通流賊,論力氣、論戰技,自然不能和精銳騎兵相比,而最重要的是,雖然闖軍人數翻了幾番,可能夠掄刀舞槍的依舊只有最前排的區區幾人!
只要李橫手下騎兵不上陣,就無須擔心,嗯,如此看來,今天說不定能多退幾步路。
從清早起和闖軍交戰了幾個回合,楊剛便打消了溜號閃人的打算,喊殺聲激烈,可實際上交戰雙方幾乎沒有傷亡,這種情況下自然不必緊張。
只是,並沒有被楊剛寄予厚望的杜歡所部就不堪了,有武毅營在前面頂著,杜歡手下的衛所兵往後就跑,甚至有些衛所兵還打上了戰馬的主意。
瞧見這一幕,楊剛二話不說,直接提刀砍人,劉石頭和幾個武毅營軍士也毫不手軟,幾顆腦袋砍下來,杜歡手下部伍再不敢打歪主意。
「杜大人,亂兵不可縱容,還請杜大人約束部伍,不要再生出事端………哼,一幫蠢東西,要是沒了俺們斷後,搶一匹馬真就能逃出生天麼!」
瞧著杜歡,楊剛冷冷說到,手裡提著的鋼刀還沾著鮮血,杜歡正要對楊剛擅殺手下兵士非議一番,被楊剛一頂,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武毅營五十來個人,分五批輪流上陣,好恢復體力,依次後推,當然,斷後的活不能全讓楊剛等人來做,就算有那個能力,也沒那個道理。
頂了一個時辰,楊剛便率部撤了下來,杜歡則帶著手下頂上去,不頂不行,楊剛冷冰冰的目光盯著,不消重話,杜歡就只有應命的份。
都說軟柿子好捏,放到哪裡都一樣,衛所兵一上去,闖軍的喊殺聲立刻高了兩分,兩軍交戰也開始有了傷亡。
嘿,怪不到營兵瞧不起衛所兵呢,這麼狹窄的地界,防守起來容易無比,這幫龜孫子還搞得這麼狼狽,真是…………
在後面休息,楊剛就看見好幾個杜歡部下兵士被殺死殺傷,搖了搖頭,楊剛轉身向後走去。
楊剛這裡瞧不上杜歡手下的衛所兵,另一邊李橫也暴跳如雷,大罵剛剛趕到的援軍。
唐三手下數百兵,再加上其他一些錦上添花的兵馬,李橫手下已經有八百多可用之兵,可是這麼多兵馬卻並不比之前更強,反倒拖拖拉拉,自相阻礙。
要不是正是用人之際,老子非狠狠殺一批人才好!
李橫瞪著眼睛,腳下滾著幾顆腦袋,剛剛砍了幾個畏畏縮縮的士兵,闖軍再沒人敢後退、拖延,只是雖然人人往前,喊殺聲也不小,可成效卻依舊寥寥。
這幫倒戈的狗官兵就會吹噓拍馬,打起仗來慫也不頂!唔,要不然還讓手下兒郎上去?不成!這次出來已經傷了不少手下性命了,有這麼多炮灰不用,何必讓兒郎們冒死!
親自上陣的念頭一轉即逝,把眼睛瞪得更大更圓,斥罵聲更響更亮,李橫只是逼步卒往上填。
半日過去了,闖軍好歹往前攻進了兩里地,雪花不知何時停了,絲絲陽光從雲朵縫隙中灑下,兩支軍隊不約而同休兵罷戰,準備稍事休息。
板著臉,李橫大步前行,直走到了最前邊,隔著三五十米,瞪著眼睛仔細觀瞧敵軍情勢。
就見最前面十個精壯丘八提著盾牌,堵死了山道,後面隱約可見更多兵士身影,那些兵士分坐山道兩側,正自大吃大嚼。
這些就是商南什麼武毅營的兵?一個個看著倒是彪悍,怪不得能頂住俺的部下精銳!
臉上怒色漸漸隱去,仔細觀瞧武毅營眾人模樣,李橫反倒冷靜下來,目光不斷游移,一絲兒異狀也不放過,卻是瞧得仔細之極。
打了三兩日,李橫多少知道了敵軍底細,再加上之前掌握消息,李橫已經收起了自傲之心,對楊剛手下部伍多了重視。
不過,就算認可武毅營戰力不低,可一想起探子說得商南虛實,想起楊剛添為一營主將,也只能帶五十來個手下搶女人,李橫就確定此戰自己必勝。
小小一個伍長,能混到如今地步也算本事,只是千不該萬不該,那姓楊的小子與我闖軍做對,哼,就算你三頭六臂,連番征討之下,也只有受死的份!
一邊想著自己所知道的武毅營消息,李橫一邊細細盤算此地離商南距離,敵軍退卻速度,算了好一會,再抬頭,李橫就變得氣度沉穩起來。
哼,這麼長的山路,我不好收拾你們,難道你們就好從容逃走麼?只要緊緊跟著,看你們還能堅持幾天,說不定因此一戰取了商南也未可知,要是一戰功成,嘿嘿,闖王爺登基大典俺一定不能錯過了!
想起西安府正在籌備的事情,李橫眼中多了幾分迫切,開國大典,那可是百年難遇的盛典,參與出席也是莫大的榮耀,只這麼一想,李橫就下決心追到底,一定要有所收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