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傢伙可能都知道了吧,李闖破潼關,圍西安,屠滅商州,大約用不了多少時候,八百里秦川就不復歸大明所有了!」
夜幕下,楊剛孤獨地站在一堆篝火前,身後是漆黑如墨的夜幕,身前是一群眼神迷茫惶惑的丘八。
「如今李闖勢必要奪取關中,情勢之糟,超乎想像,更有一部直朝著我們來了,不管闖軍目的是三秦的東南門戶,還是我武毅營,他們都一定會攻取商南!」
此話一出,默默圍繞在火堆邊的丘八們眼神更加倉惶,心下更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恐懼。
闖賊就要來了!多則五天,少則兩日,闖賊一定會殺到商南城下,到那時候,我們該怎麼辦!?
楊剛不說,幾百大頭兵中也有不少老於行伍的丘八,早早預感到了這一切,可是這話從此時此次的最高官佐嘴裡說出來,丘八們還是一陣陣心扉動搖,無法自已。
這一切都在楊剛的預料之中,事實上楊剛也和數百丘八一樣,心中彷徨的很,但是思來想去,楊剛還是決定把眼前的糟糕局面和盤托出。
局面已經夠糟的了,還能再糟到哪裡去?反正我不說這幫傢伙也遲早會知道,還不如早早公諸於眾,給他們打打預防針………
深吸了一口長氣,定了定神,努力表現出一副無所畏懼,成竹在胸的模樣,楊剛的聲音再度飄揚在漆黑的夜空下。
「如今強敵當前,守備大人和把總大人卻都不在,兄弟不才,只好努力承擔重任,為自己,也為兄弟們多多謀劃,找一條活路出來!」
楊剛的聲音很響亮,也很沉穩,似乎絲毫不擔心正在百里之外的商州城屠戮的闖軍,年輕哨官的沉穩漸漸感染了圍在週遭的丘八們,讓丘八們忐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點。
什麼守備大人和把總大人卻都不在,分明就是那兩個混蛋先跑了!嗯,楊哨官是我們武毅營有名的好槍棒,又曾獻計擊滅過闖賊,且聽楊頭兒說些什麼,說不好………
大頭兵們望著夜空下腰背挺得筆直的楊剛,一邊詛咒著先行逃跑的劉英、彭虎一流,一邊生出了一絲不甚明晰的期望。
「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又說夫未戰而廟算多者勝,未戰而廟算少者不勝,而況於無算乎,我雖然才疏學淺,不過願試著為弟兄們分析一二!」
嘴裡說的謙虛,可是楊剛的一對眸子卻炯炯有神,語氣裡更透露出堅定的自信,一干大頭兵們驚訝地看著楊剛,雖然不大聽得懂楊剛大段的兵法背誦,不知道百戰不殆的殆是什麼意思,更不知道廟算是什麼玩意,不過莫名地,大頭兵們對楊剛的信任、期待又多了幾分。
「李闖十月初三破潼關,兵鋒一時無兩,真的是威風凜凜,擋者披靡,不過,嘿嘿,闖賊能破潼關,卻未必能破商南!」
啊?真的麼?楊哨官為什麼如此說?呃,闖賊聽說足有百萬大軍,怎麼可能攻得下潼關,卻攻不破商南呢?楊頭兒怪不會是在信口胡說吧?
只是剛剛起了個頭,大頭兵們便被楊剛牢牢抓住了心神,疑惑和喜悅交織輪換,所有人的目光牢牢盯住了楊剛,只希望楊剛能給出讓人信服的理由來,而不是在誆騙自己。
「肯定有人以為楊某所說不實,他們會想,潼關城高牆厚,守備器械充足,又有萬千精銳,尚且被闖軍一舉攻破,我們武毅營不過區區數百兵卒,又怎麼能守住商南!」
「呵呵,誰要是這麼想的話,道理是不錯的,可是………」
微微一笑,楊剛頓了一頓,眼見丘八們都露出好奇之色,精神頭紛紛被調動起來,才繼續說了下去。
「可是,拿下了潼關,兵圍西安府的李闖會把小小一個商南看在眼裡麼?榆林、寧夏諸衛所未平定前,李闖有可能把我們這區區數百殘兵放在眼裡麼?我要是李自成,就絕不會調遣精兵主力攻伐商南,最多也就是派一支偏師,三兩千人馬,最多不超過五千,往商南來罷了,多了便是浪費!」
「要是只有三兩千闖賊,哼哼,雖然商南縣城不算險固,可也不是一群賊寇能攻下來的,就算是商州城,如果商州千戶所拚力抵抗,有何至於被闖賊屠城!甚至,就連潼關我也敢斷言,決計不是被李闖攻破的,多半是守軍不戰自潰,又或者因為詐城失陷!」
楊剛語氣鏗鏘,聲音中充斥著一股強大的自信,這自信不僅僅來自於這個時代的瞭解,還來自於楊剛在後世網絡上灌水時熟諳的一些歷史片段,其中一部分就是李自成如何攻陷潼關。
闖軍郟縣大敗孫傳庭,繳獲孫傳庭旌旗印信,潼關守軍不辨其祥,遂為李闖所趁!
歷史記載的清清楚楚,潼關不是被闖軍強攻下來的,潼關陷落,非戰不利,而是因為中了計!
潼關城高十六米,寬八米,北臨渭、洛,南靠秦嶺,關前崎嶇如羊腸,就算後世,潼關道路擴建,也不過就是一個八車道,古詩說『關門扼九州,飛鳥不能逾,』,如此險要狹窄,完全無法發揮兵力優勢的關隘,就算有百萬大軍,也不可能在區區幾天之內攻破!
從古到今,高城險邑就少有被強攻下來的,只要不是傻子,或者迫不得已,就不會有人肯用人命硬抗,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
所以楊剛隨後只是簡要地解釋了幾句,數百丘八便相信了楊剛的判斷,武毅營東征西討,潼關進進出出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如此雄關是不是可以用人命在短時間內堆破,丘八們心中自然有譜。
故此雖然楊剛還沒有指出前途所在,但是數百丘八卻齊齊鬆了一口氣,如果楊剛判斷不錯,面對幾千闖軍,雖然人數肯定遠遠比不過,但有地利憑仗的丘八們也不會懼怕,古往今來,數萬、數十萬大軍圍攻一座孤城,久攻不下的例子多了,幾千闖軍想要攻破儘是老兵守禦的商南,恐怕非但沒有優勢,反而處在極端的劣勢地位。
「時值十月,寒冬將至,闖賊跋涉五百里,補給必然困難,到時只需一場大雪,恐怕賊寇逃都逃不走,故此天時在我!」
「闖軍若來,我軍便謹守商南,商南城高六米,雖比不得潼關險峻,可也不是一夥賊寇所能正視,此乃地利!」
「闖賊屠商州,害了無屬性命,消息傳來,定然會逼得商南父老百姓奮起反抗,和我們同仇敵愾,嘿嘿,這人和嘛,也絕對在我武毅營掌中!」
「我軍佔據天時地利人和,闖賊卻一樣也沒有,此戰勝負,呵呵呵,還用說麼?」
楊剛緩緩道來,語聲清晰,道理瞭然,大頭兵們一聽就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短短工夫,就從身邊袍澤眼中看到了久違的信心。
嘿,好極了,看來軍心士氣已經沒什麼問題了,至少短期內不會有問題,那麼現在該澆澆冷水,給某些人上些眼藥了!
嘴角一勾,隨即拉展,一抹笑容僅僅在楊剛臉上出現了片刻,便被一股肅殺之氣完全替代,隨即眉梢眼角突然露出陰暗之色。
站在熊熊篝火前,楊剛的眼角眉梢突然帶上了濃濃的陰鬱,這陰鬱如此明顯,如此清晰,即使是離得最遠的丘八,也完完全全感受到了那股陰鬱背後隱藏著的東西,那是一股對未來的深深憂鬱!
喜色立刻僵在了大頭兵們的臉上,雖然還不知道為什麼楊剛突然露出這麼一副表情,但是大頭兵們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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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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