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28
金鑫心中輕輕地一歎,短短的半個時辰內,已經有300多快四百的兄弟們再也見不到家鄉的親人,吃不上家鄉的飯,睡不到家鄉的床了。
「吩咐兄弟們照顧好傷員們。我們再也不能損失一個兄弟了。」金鑫心中很是難受:「一會兒我們去看看那些受傷的兄弟們。」
「對了,我們的戰績如何?」金鑫看著滿山密密麻麻的俘虜,有些好奇的問道。
土根一掃先前的陰霾,雖然眉宇間仍然揮之不去的濃重悲傷,但是眼睛和鼻子已經開始飛舞了。神色之間也掩飾不住的興奮與驕傲。「小鑫兒,你知道麼?我們僅憑區區的千人就俘虜了對方的上萬人。上萬人啊!這可是比我們軍隊的人還多啊!」
「什麼?」金鑫一驚,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但是心中還是有一種壓抑不住的後怕。此時他終於明白先前寧不歸為什麼會那麼的糾結與後怕了。
「哈哈,讓那些白色妖狼崽子們囂張!」金鑫朝著白天的戰場的方向,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走,將這個消息告訴那些傷員們。讓那些兄弟們也高興高興。」金鑫也掩飾不住的得意了。
「呵呵,兄弟們早就知道了,此時莫不是對你崇拜的五體投地呢。」土根憨憨的撓了撓頭,對自家這個從小玩到大的兄弟有些很鐵不成鋼,身為首領,反是最後知道戰況的。
「怪不得呢?」金鑫恍然大悟:「那些兄弟們見我都像見到了驚天大元帥一樣。」
驚天大元帥,人間界的軍神。如果說寧不歸等一批將領是人間界的榮光,那麼,龍驚天元帥就是人間界那輪永不墮落的太陽,用自己的光芒震懾著周圍的宵小,給人間界鑄造了最堅實的長城,永不塌陷的圍牆。
土根忍不住的翻了翻眼睛,卻沒有再說什麼。
「走,看看兄弟們去。」金鑫無視土根的白眼,很自然的說道。
行至行營,卻見人山人海的一片,每個人都在興高采烈的說著什麼。金鑫好奇不已,悄悄的行走到一堆人的背後,站定。
「知道麼?我們今夜在金千戶的帶領下,以一抵十,生生的俘虜了那群白色妖狼崽子們一萬多人呢。」一個帶著帽子的軍卒朝著前來幫忙的軍醫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金鑫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再聽那人的胡說,輕輕的走近傷員的行營。
「金千戶來了。」一個眼尖的兵卒看到了金鑫,興奮的大叫起來。
「什麼?」眾人停止了交談,不約而同的看向金鑫,一時間,偌大的場面鴉雀無聲。
然而,下一秒,巨大的聲潮如同暴風驟雨一樣猛烈的爆發出來。幾個靠近金鑫的軍士抓住金鑫就抬了起來,伴隨著巨大的聲潮,將他向空中扔了出去。
早就有人在下面等著,待金鑫落下時伸手抓住他,再次的拋了出去。
眾人一邊歡呼,一邊很有默契的將他慢慢的朝著行營前的一個高台傳去。
終於,被摔的七葷八素的金鑫勉強的在行營前的高台上站定。他臉色有些蒼白,還有一絲不正常的紅暈,但是他的眼睛卻是炯炯有神,散發著一種奇異的光芒。
「兄弟們,」金鑫的雙手輕輕的向下面壓了壓,帶眾人都沉寂下來時。金鑫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因為,面對死去的兄弟,他不知道說什麼,面對這些活著的兄弟,他似乎什麼都不用說。因為,此刻他們的心緊緊的聯結在一起。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金鑫稚嫩的聲音響起:「兄弟們,雖然這次我們獲得了勝利,但是我卻不願意歡呼。因為,有將近四百的兄弟永遠的離開了我們。加上先前我們犧牲的,我們已經失去了將近一千五百的兄弟們。」
整個場地寂靜無聲,有的人低下了頭,用自己的衣角擦擦眼角。就在那一千五百多的兄弟中,有他們的父親,有他們的長兄幼弟。
金鑫心中苦澀不已,想到那麼多知道的不知道的,認識的陌生的兄弟死於這場慘烈的戰爭,他都會莫名的辛酸。原本躁動不安的少年那個不安分的心也不由的安分了許多。
「所以,雖然這次我們勝了,但是我還是不開心。」金鑫稚嫩的目光看著下面一個個或滄桑或年輕或剛毅的面孔,狠狠的道:「雖然我們不願意打仗,不願意死人,但是仗還是打了起來,我們許多的親友還是犧牲了。」
感受著耳邊輕撫的夜風,想像著那些死的人如同這些夜風般最終不知所蹤,少年突然想到了自己已是一個千戶,驀然的感到了身上的壓力大了許多。
「所以,」少年重重的吐了一口氣,似乎想吐出多日以來內心積攢已久的壓力,似乎想驅走胸腹間那濃重血腥的血氣。眼睛定定的看著沉默的眾人道:「我希望你們能夠在這場戰爭中活下來,然後我們一起喝酒,一起逛窯子,一起享受老婆的熱被窩,一起站在家鄉的土地看那輪緩緩下落的夕陽。」
深深的看著眼前一起浴血奮戰過的兄弟,金鑫深深的彎下腰,認真的拜託道:「我求求大家一定要全部活下來,親眼見到白色妖狼崽子被趕回老家的那天。」
下面靜悄悄的。每個人都沉默不語,只是靜靜的低下頭。良久,靜默的眾人抬起頭定定的看著高台上那個單薄的少年,那個稚嫩的少年。目光堅定而執著。只是,幾百個紅眼睛的漢子直直的看著一個少年的場面終究有些怪異。
「好了。」金鑫看著下面的一堆紅眼睛兔子,輕聲道:「時間不早了,大家都回去睡覺吧。那樣,我們才能剛好的保護好自己,打敗那些崽子。」
眾人極有秩序的離開,只是經過金鑫時都輕輕的行了一禮。
他們雖然不懼為國犧牲,但是能夠得到將領的關心,心中總還會暖暖的。
「小鑫兒,你剛才好威風啊!」土根有些崇拜的看著金鑫,眼中恨不得冒出些表現自己崇拜敬仰的小星星。
「呵呵。」金鑫拍了拍土根的腦袋:「時間不早了,我們也睡吧。」
整個軍營很快的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仿若九天的悶雷一樣滾滾不斷。
金鑫卻有點睡不著,想起那些紅紅的兔子眼,他就莫名的覺得,自己一定不能再讓自己的軍隊再有一人的傷亡。因為他看得出來,那些人已經將自己的生命托付給他的。
十七歲的少年,突然覺得一座無形的大山狠狠地朝著他那稚嫩的肩膀壓了下來。
迷迷糊糊間,腦中思緒亂轉的少年最終還是沉沉的睡了過去。
殺聲震天,到處都是金黃色的血液。殘肢斷腿,亂七八糟的胡亂堆積在一起。天空紅彤彤的,就像出嫁新娘的嫁衣一樣,幾朵黑色的雲彩寂寞的飄著。
長戟指天,亂箭如林,雖然他的前方已經堆滿了屍體,但是更多的人仍無所畏懼前赴後繼的撲了上來,彷彿不知道死亡為何物,若死亡就是他們的榮耀一般。
觸目的都是白的劍,冷的光。他的身後站著幾個身體破爛的人,但很快連破爛也沒有了。
一個鬼似地面孔慢慢的逼近,慘然而燦爛,朝著他淡淡的笑著,慢慢的逼近。
「啊!!!」金鑫大叫一聲,驀然的從床上坐了起來,臉色無比的蒼白。
「怎麼了,小鑫兒。」土根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有些焦急的看著金鑫。
「沒事兒,老毛病而已,不用擔心,你趕緊睡吧。」金鑫臉色蒼白,微微笑道。
「真的沒事?」土根疑惑的看了看他滿頭的大汗。
「放心。」金鑫擦了擦自己額頭的冷汗,笑道。
土根疑惑的翻身躺下:「那好,有事你叫我啊!你也趕緊睡吧。」
金鑫點了點頭,眉頭卻皺了起來。這些年做這個噩夢後,已經習慣了夢兒的按摩。此刻沒有夢兒熟悉的指尖,他竟有些忍受不住了。
那些夢中的場面,比之真正的戰場更加的殘酷直指人心。縱使金鑫已經習慣了戰場的廝殺,鮮血的揮灑,仍會被夢境驚醒。
他怔怔的看著透過窗戶的那股淡淡的星光,忍不住沉思起來。
自懂事起,他每年的四月初五都會頭疼。然而他還是堅強的長到了17歲。
可是,到了17歲這年,他的頭每個月都會疼,這已經是今年的第9次了。
他隨手拿起旁邊桌子上的一個小鐵球,手慢慢的收縮。手掌打開,一堆銀色的粉末靜靜的躺在那裡。手掌微揚,粉末便紛紛揚揚的飄灑起來。
看著空氣中的粉末,金鑫的嘴角扯起了一個弧度。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力量又一次的提升了,已經可以徹底地將鐵球粉碎了。
這是他五歲偶爾發現的一個秘密。那次,他將一個十四歲的小霸王輕易的推倒。
他驚恐的跑回家,告訴他的爺爺。一個自稱為半仙的老神棍。一個整天神神叨叨唱京劇的老人,一個將酒當作自己媳婦的酒鬼,一個將「法術」當作生命卻被所有人欺負的半仙。
老人只是醉眼迷茫的看了看他,然後漫不經心的道:「那有什麼?」似乎很不高興他為了這件屁大的事情就打斷了他戲意正濃的哼哼。
金鑫眨巴眨巴眼睛,然後他以後就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情。
然後,半仙就坐化了。不知道是白日飛昇證道成仙,還是魂飛魄散墮入地獄。
這件事情他也沒有再告訴其他人,包括這個五歲突然出現在他生命中和他一起長大的少女。因為,老人說了,這其實並不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金鑫苦笑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卻意外的發現由於長時間的沉思,疼痛的感覺竟然在不知不覺間離去。抬頭看了看窗外,發現太陽已經露出了半個紅色的腦袋,加上睡意已消,他索性穿好衣服,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走到了一處曠野,他舒服的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看著初升太陽艷麗但柔和的光芒,忍不住的想起了家中那個嬌俏可愛的小妮子。恨不得馬上長雙翅膀飛回那個小小的村莊,一時間心中被無盡的相思佔據,竟然癡了。
只見遠處天邊無盡的金黃色光輝,一個柔和但炙熱的火球緩緩的從地平線躍了出來。萬物都多了一份的清明,整個世界在陽光的照耀下似乎也變的乾淨明透。一時間,整個世界似乎被用雨水洗過一般,就像就被淚水洗滌的良心一樣晶瑩透徹。
「朝陽很美吧。」不知何時,寧不歸已經來到了金鑫的身邊,只不過似乎他也被這明淨的天地所感,默默的看了這麼長時間才出口。
「是啊!」金鑫看著天邊的朝陽,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道:「最是美麗朝陽滿天下,似乎整個世界都是這麼的安詳,和睦,明淨。且給人一種無窮的希望。」
「呵呵。」寧不歸輕笑一聲,也喟然歎道:「世界上最美好的兩個東西,一是戀人之間那種甜蜜,親密無間心有靈犀已經那種濃濃的發自肺腑的思念;另一個就是這個世界早上初升的太陽,他永遠那麼的明淨無暇,照耀天地,且給人以無盡的光明和希望。」
「是啊。」金鑫瞇著眼看著越來越刺眼的太陽道:「太陽初起刻,正是萬物都才復甦時,每個生物都會明淨透徹。任何的陰謀詭計,任何的污垢齷齪,任何的戰爭殺戮生靈塗炭都來不及實施。在太陽初起的這段時間,任何人的心都是純淨的欣欣向上的。」
兩個人完全脫離了上下級的關係,此刻就像是相熟的大叔和他的侄子隨意的聊著天。一股淡淡的溫馨在空氣中輕輕的揮灑著。
兩人不再說話,只是貪婪的呼吸著這清新的空氣,享受著這溫和的充滿希望的陽光。就像是癮君子看到了他最喜歡的棋牌賭博一樣的,兩人竟是那麼的迫不及待急不可耐。
「太陽終究還是升起來了。」寧不歸看著天邊漸高的太陽,有些可惜的說道。
「是啊!」金鑫也失落得低下來頭。因為這意味著戰爭殺戮就要來臨。朝陽這種奢侈的東西終究是不能長久享受的。
「情勢很嚴峻。」寧不歸輕聲的說道,目光卻看向悠遠的天空。那個地方是他的故鄉。
金鑫低頭不語。他在寧不歸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因為一個軍隊的最高統領還沒有閒到陪一個人看朝陽的地步。他也明白,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傾聽,然後根據寧不歸的計劃去執行自己的任務,完成自己的任務。
「那批裝甲的來歷很不一般。」寧不歸頓了頓道:「驚天大元帥已經要對他們行動了。而且妖魔界和某些地方似乎也覺察到了,所以,我們現在的問題不再是防守,而是將他們消滅,或者讓他們退走。但是他們貌似已經開始瘋狂了。所以。」
寧不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苦澀的說道:「我們現在似乎只有兩種結局了——他們被我們干死,我們被他們干死。」
金鑫有些無語的看著自己的元帥,確定他沒有發燒,神經活著精神錯亂。
「這似乎是天方夜譚,但是我們沒有退路。」寧不歸的聲音無奈但堅定。
金鑫有些苦惱的撓了撓自己的腦袋。雖說自己昨天夜裡一不小心搞了一萬多的俘虜,但是自己還是一個小人物啊!難道胡將軍想要自己這個小人物去搞定那剩餘的十幾萬人?
「今天我從那些俘虜那裡得到了一個消息。」寧不歸的表情有些凝重,小聲的說道:「我知道了他們的軍糧囤積地。」
「什麼?」金鑫大吃一驚,「你想把他們的糧草燒掉?」
「嗯。」寧不歸點了點頭道:「他們是深入內地作戰,離他們的後方相距甚遠。而最近的一批補給最快也在半個月後才會到達。」
「所以。」寧不歸的手狠狠的朝下一揮道:「只要我們燒了他們的糧草,撐過他們最後的垂死掙扎瘋狂進攻。他們就只剩下兩條道路。或者撤兵,或者因為糧草不足而內部大亂,最後被我們全部俘虜。」
「將軍,給我1000人,我去燒了他們的糧草。」金鑫咬了咬嘴唇道。
「不。」寧不歸擺了擺自己的手道:「我去燒糧草,你留下守住這裡。」
「什麼?」金鑫大吃一驚,他感覺這個將軍似乎真的瘋了。
「他們的糧草是由那一千的裝甲騎兵看守的。」寧不歸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牙齒道:「正好,我從上面得知了這類騎兵的弱點。」
「可是……」金鑫還想說些什麼。
「本來我對你也不太放心。不過,既然能夠說出上面那番話,相信你也足夠守住這個山頭了。」寧不歸看著金鑫淡然一笑。
「但是……」金鑫心中一酸,只欲脫口而出。
「沒有什麼但是。」寧不歸自然知道金鑫擔心他的安危。心中不由得流過一股淡淡的暖意,目光也柔和起來,但表情卻依然的嚴肅。
金鑫有些心酸,他自然知道寧不歸在變相的保護他。雖然守在這裡面對十幾萬的大軍,所面對的壓力是那麼的恐怖,死亡是那麼的近。但是,且不說能不能燒掉糧草,單單是那一千的裝甲騎士就是死亡的使者,若是成功的燒了糧草,必會陷入十幾萬人最恐怖的怒火中。區區的千人,不過是滄海之一粟,必會是一個九死一生的結局。
「不要再說什麼了。這是我家的地址。」寧不歸珍而重之的從自己的心窩處掏出了一封信,小心翼翼的放在金鑫的手中。
原來將軍也會將家書放在心上啊!金鑫看著寧不歸,感覺很是怪異卻十分溫馨。
「若是我歸來,你就把這封家書還給我。若是我歸不來了。」寧不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們和這些士兵就拜託你了。」說完,紅臉巨漢深深的彎下了腰。
金鑫手忙腳亂的扶起了寧不歸,將他的家書小心的放回自己的心窩道:「將軍折殺我了。你的信我先替你保管了。至於幫你送信,你想都別想。」
寧不歸呵呵的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輕的摸了摸金鑫的頭髮。
「沙場征戰兮幾人回?古來將軍兮何時歸?千萬兵士兮怎能還?良人暗問兮寧不歸?」寧不歸看著金鑫,淡然的唱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金鑫也忍不住輕聲的吟道。只覺得滿心悲壯,無盡淒涼。
「呵呵。」寧不歸輕輕的拍了拍金鑫的肩膀,不再說什麼,大步離開。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金鑫看著那個蕭瑟的高大身影,突然出聲。
「什麼問題?」寧不歸頭也不回,朗聲道。
「為什麼大家的臉都是風塵僕僕的灰色,你的卻始終是那麼的紅?」
寧不歸的嘴角忍不住的哆嗦一下,身形一頓,但很快就大步的離開,漸漸的消失在無邊的森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