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16
華林和宋俊平喝了一口酒，也不急著說話，靜靜的等待沐風的答覆，他當這個組織部長確實坐不穩當，幹部一科負責正科級以下幹部的考核，是一個關鍵位置，有的時候比起一般副部長都來的關鍵，每當想起這個位子不是自己人擔任，他總是如芒在背坐立不安，副部長是正科級，在沒有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他是不會主動提出調整的，可是下面的部門該動一動了，這也有一點殺雞儆猴的味道。
沐風想了想，這事情自己真不好主動出頭，過早的和陳金生對立對自己壞處大於好處：「這事情你和包書記匯報過沒，要是包書記能提出來就比較好辦一些」有些話不能說的那麼直白，華林聽了就知道沐風的意思，書記不是和縣長正鬧騰嗎，他和包玉柱通了氣，包玉柱一定會幫忙，華文章是陳金生的人，他幫華林就等於幫自己，順帶著還能破壞華林和陳金生的關係，何樂而不為。
「明天我去找包書記匯報」華林點點頭，心裡想著沐風真是不能小看，滑不留手，他自己也存著讓沐風強出頭的念頭，可沐風不上鉤，在強求就沒意思了。
一頓飯吃完，三人分手，沐風開車回到縣委大院，一進院子就有不少晚上散步打球的人和沐風打招呼，沐風一一回禮，心想這地方住著真沒一點自由，停好車子，走進常委院，走到自己的院子拿出鑰匙開門，這時候一個人影從黑處跳了出來，沐風嚇了一跳，要不是這裡是常委院，全縣最安全的地方，沐風真要喊人了。
「沐縣長，你回來了」這話一出，沐風鬆了口氣，定睛一看，這人三十多歲，頭髮有些潦草，鬍子也沒修剪，稜角分明，長相倒還周正，手裡拿著個網兜，可自己明顯沒見過「你是？」。
「我是工業局的副局長張廷利，聽說沐縣長分管工業，來找縣長匯報一下工作」，這人看了看左右，賊兮兮的說道，沐風皺了皺眉頭，看了看表，九點多鐘，又看了看他手裡的網兜冷聲說到：「今天晚了，明天到我辦公室匯報吧」說完打開門走了進去。
「光當」一聲，院門重新關上，張廷利張了張嘴，歎了口氣，把裝東西的網兜放在懷裡，用外衣蓋上，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
沐風進了分給自己的小院，這地方從前是宋文波住的，院子裡還有些沒收拾掉的花草，由於沒人打理顯出一些破敗，進了屋，傢俱這些都還沒買，顯得有些空蕩，看了看屋子，實在無趣得很就抹了把臉睡覺，可一晚上都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子裡亂的很。
縣裡的勾心鬥角比鄉鎮上要更加複雜，一頓飯都能吃出不少彎彎繞，時時刻刻都要存著小心，不然就會著了別人的道，還有就是水泥廠的問題，昨天到李鵬飛家裡吃飯讓他瞭解了一些情況，他瞭解的不相信別人不瞭解，可就是沒人主動站出來解決，這裡面有些大大的引號，想著想著稀里糊塗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沐風拿著手包出門，剛關上院門，旁邊何榮也出了院子，兩人見面有些尷尬：「沐風，上班啊」「何縣長，你也上班啊」「呵呵，是啊，哎呀，東西落在家裡，你先走」何榮摸了摸包，真像東西落在家裡和沐風打了聲招呼，轉身進了門，沐風笑笑，自己當上常委，很多人的關係都變了何況何榮站到了陳金生一邊，更是有些不清楚。
進了辦公室，外間已經打掃的乾乾淨淨，愣了一下往自己的裡間走去「李鵬飛這是就回來了，才一天時間，這個傢伙」剛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一聲：「沐縣長，你來上班了」，沐風一回頭，昨晚上到他家拜訪的張廷利手裡拿著拖把站在他身後，臉上帶著一絲獻媚的笑容。
「你怎麼在這？」沐風皺了皺眉頭，「我來找沐縣長匯報，不過來早了，閒著也是閒著就打掃了一下」張廷利把拖把放好，用手在身上抹了抹，彎著腰走過來。
沐風厭惡的看了他一眼：「別忙了，要匯報就進來，我沒時間」說完就打開裡間的辦公室，張廷利趕緊跟著沐風進了辦公室。
沐風把包放好做了下來，張廷利站在沐風辦公桌前，沐風示意他坐下，張廷利搭著半邊屁股坐下：「沐縣長，聽說你分管工業，我們工業局上下都是歡欣鼓舞」，沐風掃了他一壓「這傢伙，只是個副局長竟然說出這話」，張廷利見沐風沒搭理他，臉上一紅，繼續說道：
「縣長，我今天來是要匯報一下我們縣工業的情況」，沐風點點頭，張廷利稿子都不看，順溜的把全縣的工業佈局和當下情況說了出來，這些東西沐風都看過材料，可張廷利張口就說一絲不差還是讓沐風高看了一眼，一開始對他不好的印象也改變了一些。
張廷利匯報完，看向沐風，沐風用手敲擊著桌子，每發出一聲都像敲擊在他的心裡，他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一個副局長混的連一般工作人員都不如，家裡老婆一天到晚和他鬧，讓他每日都像生活在噩夢中，現在換了新的領導，他只得放手一搏。
要說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也算是年輕有為，三十歲不到就升到副科級幹部，正在意氣風發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情況卻變了，一手提拔他的副縣長何榮態度大變，再也不搭理他，事情的起因就是他看到編織袋廠虧損的情況推出一個嚴把質量嚴把原料，順應市場績效考核的方案，不知怎麼搞的，一下子就被局裡邊緣化，去找何副縣長，何副縣長不見他，後來他才知道，編織袋廠貨物賣不出去，可是每年都從一家貿易公司大量購買議價的不合格原料，他嚴把原料的方案無疑擋了人家的財路，就這麼稀里糊塗的靠邊站了。
「不錯，看得出你平日裡算是下了功夫」沐風停止了敲擊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張廷利漲紅了臉，當失去過才知道珍惜，領導的表揚他已經好久沒有聽到，差點哭了出來。
「既然很多廠子都虧損，那你有什麼辦法改變這些嗎？」沐風接著說了一句。
關鍵時刻來了，張廷利一聽說沐風分管工業以後也做了一番打聽，從沐風到竹林鄉的所作所為大體上知道沐風是真幹事的，再加上沐風是從燕京畢業就分配到柳泉，和縣裡的這些東西沒接觸，再說他也沒有什麼好怕的，放手一搏吧，想到這，張廷利一改臉上的媚笑，莊重的說到：
「縣長，柳泉縣工業本就不強，排的上名號的就只有水泥廠，編織袋廠和一個傢俱廠，水泥廠有歷史問題也有現實問題並且人員多，所以比較複雜，只能慢慢改變，編織袋廠有員工五百餘人，並且產權清晰，主要問題就是」說到這，他看了一眼沐風，見沐風在認真的聽著咬牙接著說到：
「主要問題就是管理，編織袋廠主要是提供水泥廠包裝用編織袋，水泥廠這些年連年虧損積欠了編織袋廠不少錢，可因為是公對公，水泥廠當初又是州管企業，就算欠錢也得供貨，這就造成了編織袋廠的虧損，只能借貸度日，除了這些，編織袋廠還有一個大問題，每年金聯社都會借給他一筆錢，可這筆錢並沒有用來開工資，反而是全部用於購買原材料，這些原材料都是一些次品，廢料多不說還造成大量污染，現在當務之急只有另外尋找銷路，並且嚴把原料關才能起死回生，不然的話，要麼今年底，要麼明年初，編織袋廠就得倒閉，大問題就來了」。
這是沐風第一次聽到這麼危言聳聽的言論，並且是在他看來最容易解決的編織袋廠，那絲有些看不起張廷利的心思早沒了，聽張廷利沒有繼續說話，雙手撐在桌上：「為什麼今年底或者明年初就會倒，編織袋廠的事情不是已經拖了這麼久了嗎，難道沒辦法在拖下去」。
張廷利也有了談性，當初為了編織袋廠他也是下了很大功夫的，有誰會願意自己的心血付之東流，何況現在還是在領導面前匯報：
「編織袋廠連年借貸，拆東牆補西牆，這窟窿越來越大，能抵押的東西早就已經抵押完了，現在基本就是一個空殼子，年初的時候何縣長撥了一筆十五萬的款子，這筆錢除了發放了兩萬元去年拖欠的職工工資，其他的沒還銀行，而是還了原料供應商，職工的工資今年也已經一年都沒發，並且我聽說省金聯社換了領導，連帶著州里都做了調整，州金聯社已經放了話，不僅沒貸款，還要歸還今年到期的一筆款子，編織袋廠垮了沒關係，相信縣裡就算再難也還能平息，大問題就是編織袋廠一垮，沒了包裝用的袋子，水泥廠也得跟著停工，水泥廠一停那就是大問題了，幾千號人，縣裡根本沒能力在管了」。
張廷利適時的住了嘴，沐風靠在椅背上，張廷利話裡隱隱的意思他自然聽得出來，廠子沒錢，貸款卻不用來發工資而是十分厚道的付給原料款，這麼忠厚的國有企業實在奇怪，結合李鵬飛父親的話，沐風的脈絡更加清晰了，前任主管工業的是何榮，不知道這麼從前的老大哥有沒有牽涉進去。
「自己當初想的太簡單了」沐風心裡想著，摸出一支煙點上，看向面前這位變了一個人似的張廷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