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11
被沐風逼問的工商所工作人員後退兩步，看了看左右，有些摸不清楚狀況，從車上下來的三位警察這時突然掉頭往回走，他們見過沐風，一年前的那位李所長就是和沐風有了矛盾丟了帽子的，這事情印象深刻或許一輩子都忘不了。
「站住」沐風又吼了一聲，三位警察趕緊站住，其中一位一槓雙星三十多歲的警察換上一副笑臉，小跑著走到沐風面前「沐書記，不，沐副縣長，這麼巧在這裡遇到你」。
這個稱呼一出，場面頓時被震住，副縣長這個級別在這些小蝦米面前還是比較有威懾力的，剛才還氣焰囂張的衛生所和工商所工作人員這時有些畏縮起來。
「你認識我？」沐風皺了皺眉頭，伸手不打笑臉人，這警察放低了姿態，他還真不好繼續發火「沐副縣長，我是蔣貴啊，當初在派出所就是你讓我去找宋局長報信的」說到這蔣貴搓著手，一臉笑容，因為這一件事他當上了治安中隊的中隊長，手底下也管著七八號人。
「蔣貴？」沐風回想一下，確實有這麼回事，這時候李鵬飛在旁邊拉了拉沐風，剛才是沐風拉著他，現在是他拉著沐風，沐風畢竟還沒有分工，工商和衛生是其他副縣長的地頭，訓斥一頓就可以了，要是沐風頭腦發熱要處理，這事情就不好辦了，最起碼也要和其他副縣長有衝突，沐風心裡也清楚，現在不是處理的時候。
「你來這做什麼？」沐風淡淡的問道，蔣貴一時有些不好回答，硬著頭皮說到：「來這裡吃早點，吃早點」他和工商所衛生所的幾位不過是平日裡吃吃酒，要是沒遇到沐風嚇唬嚇唬老闆把事情處理了就算了，現在遇到沐風並且沐風明顯很不高興，這時候不能強出頭。
這理由很勉強，沐風沒有追究的意思，視線重新移到那幾個人身上：「不管做什麼事情，首先就是要看看對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不對得起自己的這身皮，今天的事情就到這裡，要是再讓我遇到下一次，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就帶著李鵬飛向外走去，周圍這時已經圍滿了人，看著平日裡在街面上飛揚跋扈的幾人被一位年輕人像訓狗一樣訓的頭都不敢抬，發出一聲歡呼，沐風離開的時候自覺的讓開一條路，蔣貴見沐風走遠，走到跪著一臉迷茫的老闆娘那裡「起來吧，沒事了，順便給我幾籠包子，帶走，今天的事就到這裡，算你們運氣」。
老闆娘和老闆知道今天是遇到貴人了，聽了蔣貴這話心裡更加確定，趕忙起身忙和起生意，不過沐風的身影卻印在他們的腦海裡，那幾位工作人員這時候把周圍的人趕開，一臉晦氣的走到蔣貴面前，那個搬救兵的胖子咂嘴問道：「蔣哥，這人到底是誰啊」，蔣貴恨不得給他一巴掌，今天要不是自己的機智，被這小子害死，不過看在平日裡對自己比較尊重的面子上，他還是狠狠的說道：
「沐風，副縣長，縣常委」「啊，常委」幾個人一聽如喪妣考，得罪一個副縣長還好說，可得罪一個縣常委問題就嚴重了，這事情得趕快回去匯報，他們不是為自己，這收錢也是為了單位的年終福利，不能自己背黑鍋，大家趕緊告罪一聲，回去找上面匯報，胖子走了沒幾步，又折回來：「收錢，剛才吃了你一根油條，順帶著把這邊的包子也結了」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些生硬，可語氣卻和緩。
沐風有些氣悶，走在回縣委的路上都沒說話，今天自己遇到了，沒遇到的一定還有很多，這就是一般私營業主的處境，每個衙門都來收錢，這樣費，那樣稅，小一點的生意根本經不住折騰，這無異於殺雞取卵，可政府也有難處，通過報表他知道，財政經費不足，各單位都窮，職工的福利沒著落，那就只有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這是一道死結，財政收入越低就越要收費，老百姓就越窮，財政收入就會越低，干群工作就會越緊張。
沐風上輩子看過一份內參，河東省這個農業大省在九十年代初期就出現政府破產，百姓為了逃稅拋荒形成赤壁千里流亡外地的局面，這還是大規模沒壓住的，中國那麼大，壓住的又會有多少，一路走一路想，心裡壓郁的喘不過氣，
現在已經是早上七點多鐘，街邊開始擺著一些小攤子，賣水果的，賣一些拖鞋梳子之類的小雜貨的，這些攤主有不少人都還穿著工廠的工作服，可這些東西一天能賣多少，能有多少收入，走著走著，就聽見李鵬飛叫了一聲：「媽，你怎麼在這？」。
沐風站住腳看向路邊，一位看摸樣怕有五十歲的老婦人蹲在路邊，這老婦人的衣服是水泥廠那種淡黑色的工作服，不少地方都有補丁，不過洗的乾乾淨淨，李鵬飛走過去和他說話，老婦人的面前放著一個蛇皮口袋，袋子上擺著一堆沾著白霜的柿餅，李鵬飛和老婦人說了幾句什麼，老婦人驚恐的看向沐風，沐風摸摸腦袋走了過去。
「阿姨，你好，我是沐風，李鵬飛的領導」，老婦人趕緊收拾起地上的柿餅，帶著顫音說到：「沐縣長，我賣東西我兒子不知道，你可別怪他」，這句回答讓沐風有些訝異，轉念一想馬上明白了老婦人的用意，她這是怕沐風以後看不起李鵬飛，這年月擺地攤的都被人看不起，老婦人的這句話舔犢之情溢於言表，沐風的眼睛有些潮濕。
「怎麼會怪呢，你做的柿餅味道不錯，李鵬飛給我了一些，害的我停不下嘴」沐風這句寬心的話一出，李鵬飛接著說道：「媽，昨天我調回縣裡，今晚上我就回家，你也別擺了，這麼冷的天，得病了怎麼辦，這是一百塊錢，你先裝著用，我的工資基本都沒用」李鵬飛上衣口袋拿出一百塊錢塞到老婦人手裡，老婦人趕緊往外推「家裡有錢，上次你拿回來的我們都還沒用，不用你拿」邊說邊往外推，還一邊抹淚，沐風見不了這場面，有些尷尬起來。
老婦人見沐風站在一邊有些無措，推了李鵬飛一把：「調回來就好，晚上媽好好的做一頓飯給你吃，跟著領導好好幹」，說完又陪著小心的和沐風說：「沐縣長，我家鵬飛歲數小，不懂事，有什麼錯的地方你多擔待，今晚上要是你沒事的話到家裡吃飯」。
自己的歲數和李鵬飛差不了多少，這話不是把自己也說進去了嗎，看到老婦人一臉希夷的表情，沐風笑著點點頭：「好，今晚我到阿姨家裡蹭飯吃」，老婦人一聽，臉上笑開了花。
沐風和李鵬飛幫老婦人把攤子收好，看著老婦人一步三回頭的離開才繼續往縣委走，這時候不單是沐風，連李鵬飛也沉默起來，沐風拍了拍他的肩膀，李鵬飛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老闆，我爸整宿整宿的咳嗽，上次我回家讓他去看病，他也不去，水泥廠等著報銷的醫療費已經快把財務科埋了，根本報不了，自己去看的話就要自己花錢，家裡為了我讀書欠了很多賬，我爸這是捨不得花錢，都是我害的」說完嗚嗚嗚的哭了出來，一個大男人就這麼站在馬路中間哭，心裡是壓郁了多久。
上輩子自己父親何嘗不是和李鵬飛的父親一樣，沐風歎了口氣，這事情整個中國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就是如此，同時也有些內疚，自己對李鵬飛的關心還是不夠，連他的家人也沒有打聽打聽：「這事情不能耽誤，明天我放你三天假，你帶著你爸去檢查一下身體，到時候我讓大壯開我的車送你去，一會兒我拿一千塊錢給你，要是不夠在和我說，不過記住，這是借你的，什麼時候有，什麼時候還」給錢是對李鵬飛的侮辱，借錢更加讓人能夠接受，李鵬飛眼睛含著淚光，點點頭，這個時候他真的很感動。
「要是沒什麼大毛病就把你爸拉到竹林鄉衛生所找老院長，老院長醫術不見得比那些大醫院的半桶水差，特別是調理身體這方面是一把好手」沐風自己就親身體會過，他爸媽也接著上門提親的機會在衛生院找老院長開了幾個方子，聽姐姐說效果出奇的好，把父親咯痰的老毛病都治好了。
李鵬飛又點點頭，這樣關心下屬的領導哪裡找，心裡打定主意，這輩子就是把命賣給沐風也值得，李鵬飛抹乾眼淚，跟著沐風走進縣委大院。
工商所陳所長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喝著茶看著報，手指裡又夾著一支煙，在他看來這就是神仙過的日子，比起其他站所，工商所的小日子還是比較滋潤的，最起碼獎金能夠保證，出去吃頓飯單位裡也有錢報銷，不像農技站或者文化站之類的部門，財務的櫃子裡都能養老鼠，昨天晚上幾個站所長打麻將，五塊錢一炮的麻將就把文化站錢站長打的汗如雨下，最後苦著臉掏自己的錢付賬，為此他心裡也有幾分得意。
「膨」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一把推開，讓沉浸在美好回憶中的陳所長嚇了一跳，看清楚進來的人，一股怒氣冒出，這太沒規矩了，進門的人沒有看陳所長的臉色，大聲說道：「所長，出禍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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