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聿明雖然聽不到本溪前線的炮聲,但是他身邊卻有幾部電話不時地響起鈴聲,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本來是很令人討厭的事情,特別是對於一個剛剛做完手術,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的病人來。但是此時此刻的杜聿明卻非常願意聽到電話鈴聲的響起,因為這鈴聲是從本溪前線傳過來的,他已經兩個月沒有聽到這樣的鈴聲了,更何況這鈴聲傳來的都是好消息。據音樂可以治病,杜聿明覺得自己現在需要的就是這種音樂,他感覺自己此時此刻彷彿置身於一座現代化的音樂廳裡面,正在傾聽一曲由他自己創作並且指揮的動人交響樂。不過在這悅耳動聽的交響樂之中,偶爾也會出現不和諧的音調。
第三次本溪之戰打響了,在瀋陽城南就能聽見轟隆隆的炮聲。坐在原蘇軍司令部的東北行營大樓裡面的東北行營主任熊式輝,聽著瀋陽南邊傳來的一陣接一陣的轟隆聲,不由得心驚肉跳,他又不禁開始擔心杜聿明重蹈前兩次本溪之戰失利的覆轍,心頭就像是有堆螞蟻在爬。4月28日一大早,熊式輝就給東北保安司令部打電話,讓他們叫杜聿明趕緊回來,另謀萬全之策。
然而接電話的參謀卻回答道:「杜長官今早已經到四平前線督戰去了。」
「什麼,去四平?!他去之前給我留下什麼話沒有?」聽到這個消息。熊式輝頓時感到有些火氣攻心。他認為杜聿明實在太狂妄了,跟自己攻打本溪,結果一轉眼又跑去四平了,萬一把本溪的林
ia引到瀋陽這座空城來那可就萬事皆休了。
參謀回答:「杜長官有話,給主任準備一架飛機,請主任到本溪上空去巡視戰場。」
參謀這話把熊式輝給嚇了一大跳,讓他去天上巡視戰場?前幾天已經有情報報告,**弄到些日軍的高射炮,對**的飛機開過火。現在讓他熊式輝去戰場上空巡視,這分明是要他去送命嘛。於是熊式輝立刻讓那個接電話的參謀去把參謀長趙家驤給找了過來,直接詢問杜聿明的具體去向。
趙家驤回答:「熊主任,杜長官去紅廟了。」
熊式輝心裡不禁暗罵道:「哼,杜聿明這。讓我上天去送死,他難道跑去紅廟出家當和尚了」。於是熊式輝便直接命令趙家驤到自己辦公室來。
當趙家驤來到熊式輝的辦公室,剛一推開門走進去,熊式輝的話就像潑水似的接二連三向趙家驤潑來:「這打的是什麼仗?本溪共軍兵力與四平相差無幾,我們用2個軍攻打四平,打了這麼久還相持不下,現在又用2個軍攻打本溪,萬一跟上次那樣吃了虧,瀋陽都將不保。況且撫順、鞍山、營口這些地方都非常重要,讓60軍去守也不可靠。」
趙家驤立刻安慰道:「能主任請放心。本溪方面目前我們的進攻一切順利。」
熊式輝不耐煩地道:「你們鑽到林
ia肚裡面揪住他的心了?他狡猾得很,你進攻,他一還擊,還是得把你打退下來。」
趙家驤馬上解釋道:「林
ia如今還在四平前線。」
「林
ia有分身術,你抓住他真猴假猴了?」熊式輝不想聽趙家驤的解釋,他忿忿不平地道,「你立刻給我請杜長官回瀋陽,我看現在還來得及,咱們另謀萬全之計。」
趙家驤無奈之下只能給杜聿明打電話,熊式輝以命令的口氣讓他立刻趕回瀋陽。對於這位像自己一樣腿不太好。被人並稱為「東北二瘸」的東北行營主任熊式輝,杜聿明其實是不大瞧得起的,因為他杜聿明乃是堂堂黃埔一期學生,而熊式輝卻是保定軍校出身。若是論官場傾軋爭鬥,杜聿明或許不是熊式輝的對手。但現在是戰爭時期,東北的一切問題只有通過戰爭才能徹底解決。熊式輝雖然也是軍裝筆挺。耀眼的紅領章上面每邊還比杜聿明多出一顆金黃色的星花,可那不過只是聾的耳朵而已,他杜聿明才是堂堂正正的馳騁疆場的**將領,蔣介石是要靠他來打下黑土地這塊天下的。
不過杜聿明雖然自視甚高,但是卻也不敢得罪熊式輝這位陸軍上將,畢竟他現在還是自己的上司。熊式輝只要隨便往蔣介石耳朵裡面吹吹風,他杜聿明即使再打幾個勝仗,也是難以抵擋的。從戰場到官場,杜聿明都不想吃虧,但是他現在不想回去。蔣介石兩次限令攻佔四平的期限都已經過去了,熊式輝還是一籌莫展,而自從進攻本溪失敗之後,聽他每天晚上都要吃安眠藥才能入睡。沒有平地不顯高山,現在正是自己大展身手的時機,只要能夠迅速打開僵局,首先是打開本溪方面的僵局,杜聿明就能用事實征服熊式輝,使他放手讓自己去指揮作戰。同時也可以在重慶的談判桌上面壓下一個沉重的砝碼,給蔣介石送去一份最好的禮物。
杜聿明決定拖到晚上再,打得好,熊式輝不會強迫他改變決心;碰了釘,再改變計劃也來得及。於是杜聿明立刻指示趙家驤:「你告訴熊主任,四平情況現在也很吃緊,我正在召集各將領開會調整部署,待我同各將領研究決定之後,今晚趕回瀋陽,再向熊主任請示。」
趙家驤立刻心領神會地問道:「司令,您的意思是拖延時間?」
杜聿明點點頭道:「對,時間,明白嗎?一個字——拖!」杜聿明心中有數,他和熊式輝在東北作戰的指揮上面,歷來就有不同見解,從山海關到錦州指揮都是別彆扭扭的。熊式輝指揮攻打本溪遭到慘敗,杜聿明如果現在和熊式輝討論指揮問題,肯定伸不到一個褲腿裡去,只有打開僵局以後,才能使熊式輝相信他的指揮才能,今後放手讓他去指揮作戰。
杜聿明守在鄭洞國的指揮部裡面,焦急地等待著本溪前線的電報,當參謀穿梭似地來回報告新6軍和第52軍都進展順利的時候,杜聿明這才坐車返回瀋陽向熊式輝匯報。
就在杜聿明馬不停蹄地趕回瀋陽途中,他在車上還不停地收到本溪方面發來的捷報,杜聿明回到瀋陽之後高興得連飯都顧不上吃,就直接去找熊式輝匯報。其實杜聿明是滿懷傲氣地去見熊式輝這位已經被共軍打怕的長官,他想誇耀自己指揮才能,給對方一個的難堪。杜聿明剛一走進熊式輝的會客室,熊式輝就立刻從沙發上面站起身來,杜聿明神采奕奕地向熊式輝敬禮道:「報告熊主任,我趕回來了。」
熊式輝走過來緊緊握住杜聿明的雙手道:「光亭賢弟,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杜聿明坐下之後,立刻向熊式輝簡單地匯報了本溪、四平南北兩個戰場的情況。熊式輝這時候卻不再堅持他的意見了,只是對杜聿明苦口婆心地叮囑道:「光亭賢弟,你一定要深謀遠慮啊,共軍非常狡猾,千萬要心,不要被他們套進口袋裡吃虧。」而熊式輝的心裡其實還在想:「不拿下本溪,四平就還不能勝利,現在只不過是出師順利而已。」
杜聿明仍然情緒激動地道:「這次攻擊正面大,已形成包圍本溪的態勢。我命新6軍置重點於右翼,第52軍置重點於左翼,正面在飛機、坦克、大炮掩護之下迅速猛烈前進,迫使共軍不易轉移兵力。也就是,我們用兩個拳頭打擊共軍,使其沒有還手的餘地。」
熊式輝邊聽邊點頭,接著又突然插話道:「天黑之後,我們的飛機就減少攻擊力了吧?」
杜聿明點點頭回答道:「夜間大炮還可以轟擊,明天拂曉之前快速攻擊,可以把今夜耽誤的時間趕回來。」
「共軍利用拂曉攻擊可是很有一套的。」
「那就用火力壓制住他們。」
這時候一個參謀進來報告:「據偵察林
ia仍然還在四平前線督戰。」
熊式輝對此不以為然地道:「林
ia可是一個神出鬼沒的人物,要從本溪、四平兩個戰場的利益得失,判斷出林
ia究竟在哪裡活動,千萬不可大意。」
「主任的考慮也是很重要的,我從明天起就直接掌握戰況,指揮前方各部隊發起進攻。我定會牢記您的指示,遵照執行,不使部隊吃虧,這仗一定得打出色。」杜聿明沒有出這次打勝的話,他怕揭了熊式輝的短,因為他已經看出熊式輝還能接受他的意見,畢竟仗打好了也有他的一份功勞,可以把上次吃敗仗的面撿回來。
熊式輝立刻面帶笑容地道:「光亭賢弟,你多費心了,我已經給你準備了便飯,今夜你我兄弟二人正好把酒言歡。」
然而就他們剛剛起身準備去吃飯的時候,又有一個參謀跑進來報告:「從天黑開始之後,本溪共軍活動頻繁,已經派出一個縱隊前去支援四平。」
杜聿明帶著幾分驚疑自言自語問道:「難道林
ia跑到本溪前線來了?」接著他又神色嚴峻地對熊式輝道:「這第一夜我們不能受挫。」
「林
ia果真調走一個縱隊?那這麼,本溪共軍豈不是只有一個縱隊了?」熊式輝也是一臉驚疑。
「共軍兵力削弱了,那我們就要猛攻本溪。」杜聿明再也顧不得吃飯,跟熊式輝道了一聲歉之後便轉身飛快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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