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米茲將軍被美軍在貝蒂歐島的慘重損失所震驚,他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一個小小的珊瑚島能夠吞噬如此眾多的美軍官兵生命,於是尼米茲將軍決定親自去一趟貝蒂歐島視察,瞭解具體情況。
11月25日,美軍剛剛攻佔貝蒂歐島不久,尼米茲將軍就乘坐b-17「空中堡壘」式轟炸機飛臨貝蒂歐島,他從空中俯瞰,整個貝蒂歐島就像是一個亂石堆,棕櫚樹和椰子樹都已經燒焦了,有的還在冒著縷縷青煙。當轟炸機接到可以降落的信號之後,飛行員操縱飛機對準跑道,開始下降。尼米茲將軍的座機在彈坑如麻的跑道上面幾經顛簸之後才終於停住,飛機艙門打開之後,一股屍體燒焦和腐爛的惡臭氣息迎面撲鼻而來,讓人噁心得想要嘔吐。專門負責清理戰場的人員正在緊張地把美軍屍體埋在彈坑或者推土機挖出的壕溝裡面,而數以千計被燒焦或者被炸成幾塊的日軍屍體還沒有來得及找地方掩埋。
踏上貝蒂歐島的土地,尼米茲將軍這才真正地體會到什麼叫做人間地獄,島上樹幹焦枯,亂石成堆,到處都是戰爭之後的破敗景象,炙熱的陽光照射在貝蒂歐島的廢墟之上,隨處可見殘肢斷臂。尼米茲將軍在斯普魯恩斯中將、霍蘭少將和朱利安少將的陪同之下,視察了屍橫遍野的貝蒂歐島。尼米茲將軍踩著熱得發燙的珊瑚沙,仔細地察看了一個個殘破的地堡、半地下式碉堡、覆蓋著椰木和波紋鐵皮的交通壕,鑽進幾乎已經被夷為平地的設計巧妙的日軍防空洞卻又被屍體的惡臭給熏了出來。尼米茲將軍被自己親眼看到的殘酷景象所震驚,他趕緊向斯普魯恩斯中將詢問起美軍的具體傷亡情況。
斯普魯恩斯中將沉痛地報告了詳情,尼米茲將軍接著又問起了日軍的傷亡情況,斯普魯恩斯中將據實回答道:「日軍被擊斃4690人,僅有146人被俘,這其中還包括129名朝鮮勞工。」
「難道就沒有受傷的日軍士兵嗎?」尼米茲將軍吃驚地問道。
「沒有,受傷的日軍幾乎都自殺了。」斯普魯恩斯中將面色凝重地回答道,他這次算是對小日本那所謂的狗屁武士道精神好好地領教了一番。
尼米茲將軍緊繃著嘴唇說道:「真是一個野蠻而又殘酷的對手。」在視察過程中,尼米茲將軍看到在廢墟之間到處都是美日兩軍官兵的屍體和殘肢,他不小心踢到了一隻鞋子,結果竟然發現裡面還有一隻斷腳。尼米茲將軍對身旁的斯普魯恩斯中將輕聲歎息道:「我一生之中從未見過如此面目猙獰的戰場,這是我第一次聞到死亡的味道。」
在途經一個水淹過半的日軍掩體工事的時候,尼米茲將軍看到裡面有10多具被燒焦的日軍士兵屍體。朱利安少將解釋說:「這裡面藏著一名活著的日本兵,昨天,或許是因為飢渴難忍,他鑽出工事用機槍進行掃射,被我們用火焰噴射器當場擊斃。」
尼米茲將軍立刻囑咐道:「一定要清剿乾淨殘敵,不要讓我們的士兵在勝利之後死去。」接著他又說道:「我要見見我們英勇的官兵。」斯普魯恩斯中將趕緊把準備好的第一批參加接見的陸戰隊員的姓名、軍銜、職務表遞過來,並且對尼米茲將軍說道:「他們都在等您呢!」
尼米茲將軍來到下榻的營帳面前,看到海軍陸戰隊員正在列隊等待接見,他們身上都還殘留著戰鬥的痕跡:衣衫襤褸,眼眶下陷,滿臉鬍鬚,疲憊不堪。望著眼前這些劫後餘生的陸戰隊員,尼米茲將軍眼裡湧出了淚水,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尼米茲將軍走到一名手裡捧著軍旗的陸戰隊員面前,捧起旗角輕輕地親吻著。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在場的所有人都哭了,滴滴熱淚落在美軍官兵灑遍熱血的黃沙之上。尼米茲將軍站在隊伍面前,莊重地把手舉到帽簷,向在場的陸戰隊員、向所有的參戰官兵,致以美國海軍上將的敬禮。尼米茲將軍動情地對士兵們說道:「親愛的孩子們,你們以沉重的代價換來了一次寶貴的勝利,我為你們感到驕傲。你們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向全世界宣告,美國人是不可戰勝的!」
貝蒂歐島之戰的教訓告誡美軍,兩棲登陸作戰一定要在事先做好周密的計劃部署;要詳盡細緻地進行戰前偵察;艦炮射擊和飛機轟炸要充分準確、配合良好;必須裝備足夠數量和質量良好的兩棲登陸車;要制訂盡可能準確的潮汐表;要有整套對付半地下式碉堡的裝備和戰術;通訊和通訊設備至關重要;指揮官的指揮必須迅速果斷,能夠隨機應變;士兵要有勇敢精神和高度訓練水平。美軍汲取了在貝蒂歐島血的教訓,使得自己在太平洋戰爭之中逐漸成熟起來,在之後的戰鬥中,他們一路衝過馬紹爾群島,馬裡亞納群島,硫黃島和沖繩島,一直打到了東京灣。
吉爾伯特群島戰役最後以美軍的勝利而告終,但是為了這一勝利,美軍方面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除了人員的損失之外,美軍「獨立」號輕型航母也受到重創,並且還損失了若干艘其他各種類型的艦隻,40多架航母艦載機,以及近百輛履帶式登陸車。但是,美軍的犧牲並非是沒有意義的,吉爾伯特群島戰役的勝利在戰略上具有重大意義:首先,它開闢了美軍從中太平洋方向對日軍大舉反攻的道路,使得美軍取得了實施這一反攻所必需的海空軍基地;其次,這次戰役基本實現了預定的作戰目標,為下一步美軍進攻馬紹爾群島,改善橫渡中太平洋交通線以及支援太平洋上的其他戰役提供了前提條件;最後,因為美軍佔領了吉爾伯特群島,迫使日軍終於徹底放棄了攻打斐濟、薩摩亞等群島的作戰計劃,轉為了戰略防禦狀態。美國著名歷史學家莫裡森教授對此評價道:「吉爾伯特群島戰役鋪就了進攻日本的跳板,是1945年勝利的溫床。」就連日本首相東條英機在1943年12月22日舉行的臨時地方長官會議上面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米國之反攻,日益熾烈……敵借力量之優勢,佔據馬金、塔拉瓦兩島,該處守軍均已『壯烈玉碎』……」
吉爾伯特群島戰役之後,尼米茲將軍開始集中精力思考下一步進攻馬紹爾群島的作戰計劃。尼米茲將軍打算在馬洛埃拉普島、沃特傑島以及誇賈林島同時實施登陸,前兩個島是馬紹爾群島距離珍珠港最近的兩個日軍基地,後一個島位於馬紹爾群島的中心,是日軍指揮部所在地。
鑒於吉爾伯特群島戰役的慘痛教訓,斯普魯恩斯中將建議採取謹慎的作戰方案,他主張馬紹爾群島戰役分兩步進行,首先攻佔馬洛埃拉普島和沃特傑島,然後利用兩座島上的轟炸機機場,對位於列島中心的日軍指揮部所在地誇賈林島實施進攻,特納少將和霍蘭少將都支持這一想法。
尼米茲將軍肯定了斯普魯恩斯中將兩步進攻的建議,同意取消三管齊下的進攻,但是他又設計了一個略有不同的方案——繞過沃特傑島和馬洛埃拉普島,直接進攻誇賈林島。
斯普魯恩斯中將、特納少將和霍蘭少將都強烈反對尼米茲將軍的意見。他們認為,誇賈林島一旦被美軍佔領,這個島立刻就會成為馬洛埃拉普島、沃特傑島等地日軍岸基航空兵的轟炸目標,而且日軍還可以依托這些基地來破壞誇賈林島與珍珠港、吉爾伯特群島之間的海上交通線。
但是尼米茲將軍始終堅持自己的主張,在12月14日舉行的高級軍事會議之上,他最後一次徵求斯普魯恩斯中將等人的意見。「雷蒙德,你現在考慮得怎麼樣了?」尼米茲將軍向斯普魯恩斯中將問道。
「我堅持認為應該先打外圍島嶼。」斯普魯恩斯中將回答。
「裡奇蒙,你呢?」尼米茲將軍把目光投向了特納少將。
「先攻打外圍島嶼。」特納少將十分乾脆利落地回答了尼米茲將軍的提問。
「霍蘭,還有你呢?」尼米茲將軍轉過頭來,向霍蘭少將問道。
「打外圍島嶼。」霍蘭少將的回答和特納少將如出一轍。
尼米茲將軍詢問了一圈,大家都建議先攻打外圍的沃特傑島和馬洛埃拉普島。「喬治,你呢?你的意見如何,也是打外圍島嶼嗎?」尼米茲將軍最後把目光投向了喬治,不過他對喬治也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只是例行公事的詢問而已,他可不認為喬治敢於在這樣的場面之下支持自己的意見。
「將軍,我支持您的意見!」喬治朗聲說道,「中國古代有位著名的軍事家孫子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我們在座的各位大多數的意見都是先攻打外圍島嶼,佔領日軍機場為我所用,這其實是很合情合理的想法,但是既然我們可以想到這點,那麼日本人也可能想到這點。所以,我認為日軍必然會加強外圍島嶼的防禦力量,從而忽視對誇賈林島的防守,這樣我們就可以趁虛而入了。而且,我認為根據馬紹爾群島在日軍整體戰略防禦中所處的地位,以及古賀峰一的保守風格,日本聯合艦隊多半不會前來迎戰,這樣我們就可以放手奪取誇賈林島。最重要的是,我軍已經從吉爾伯特群島的登陸戰之中吸取了寶貴的經驗教訓,在裝備和訓練上面已經大為改善,我相信以我軍目前的實力,一定可以迅速攻佔誇賈林島,達成戰役目的。」
尼米茲將軍沒有想到喬治居然能夠頂得住壓力,敢於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支持自己的意見,他滿意地說道:「寇蒂斯上校的意見很不錯,說出了我心中所想。而且『魔術』小組截獲的情報也已經證實,日軍現在正在加強其他島嶼上面的防禦力量,但是卻獨獨忽略了位於馬紹爾群島中心的誇賈林島。顯然日軍的設想正如寇蒂斯上校所說,也以為外圍島嶼將首先受到我們的攻擊,那麼我們這時候就應該像那位中國古代軍事家所說的那樣,給日本人來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尼米茲將軍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諸位,我們的下一個進攻目標就是誇賈林島!」
特納少將仍然固執己見:「將軍,我堅持認為直接進攻誇賈林島是冒險和魯莽的。」
對此,尼米茲將軍只是和容悅色地說道:「情況就是這樣,如果你不想幹,那麼防衛區就換人,你願幹還是不願幹?」
特納少將皺了皺眉頭,終於還是說道:「我當然願意幹!」
斯普魯恩斯中將看到已經無法改變尼米茲將軍的決定,於是提出了一個新建議,在攻佔誇賈林島的同時,佔領日軍防禦力量薄弱的馬朱羅島。如此一來,就可以在作戰海域為第5艦隊的軍艦提供一個駐紮基地,並且處於對誇賈林島支援的範圍之內,尼米茲將軍同意了這個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