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健獨自去看了部電影《復生子》,稍有熟悉的名字。講述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子踏上復仇之路的故事。
電影看的梓健身心惆悵,從影院出來時外面飄著小羽。夜幕下的銀絲倒映在光斑輝耀的地面,一側新開的乒乓球館正在招募會員,他接過廣告單見能免費打一小時便走上樓。
然而在形似健身房大小的屋內大多是帶孩子來打的家長,梓健被分到與個六年級生對戰,打了幾局,兩人水平相當,六年級學生的禿頂父親大聲為兒子加油,感覺像進入了世乒賽決賽。
結果在一記漂亮的削球下梓健落敗,父與子擊掌相慶。而腕上時間一小時的免費也正好到了。梓健出了身汗悻悻離開乒乓房,雨仍舊在下。
便是如此無趣,有種淪落至此,這般不堪的感覺。
也未帶傘,發上蒙著層薄薄的濕霧,吃過晚飯逛街的男女列隊整齊的與他擦肩而過,手機在袋中鳴響,取出一看是尤娜打來的。
「閒人,在幹什麼?」
「啥也沒幹,剛打完乒乓球。」
「乒乓球?你?」女人笑起來像嘲笑狗熊騎車,「那對手是誰?不會是牆壁吧。」
「一個六年級小學生。」
「結果輸了?」
「你怎麼知道?」
「你個三十歲的人和六年級孩子打,不論輸贏都叫人看不起啊。」
「是吧……那什麼事?」
「有空嗎?一起看電影。」
梓健剛要說才看過電影但話到嘴邊又收回去,轉而說:「怎麼想到找我看電影?」
「沒別的意思,本來是約了師傅一起看的,可她好像心情不太好,直接回家了。想來想去大概就你比較閒。」
「哦好,什麼電影?」
「《復生子》,新上的聽說不錯。」
「唔,在哪兒?」
「恆源廣場,我現在過去半小時以後到,你呢?」
「開車二十分鐘,不堵的話。」
「那到了再說。」
於是第二幕《復生子》上演,這不是部讓人看了能輕鬆愉快的片子,看過一遍的梓健連劇中女主角喝茶翹哪根手指都記得,忽而他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
兩小時的電影結束,兩人坐到廣場旁的甜品工廠,幽黃燈光下點了塊杏仁巧克力及珍珠奶茶。
「後悔了,不該來看的。」
「嗯?」
「這種電影應該先打個提示『影片中有令人不適的場景,請謹慎選擇觀看』,至少該加上這麼句吧。」
「哦,還好我覺得。」
「真噁心。」
「什麼?」
「你啊,看這東西沒感覺,你不很噁心?」
「吃巧克力。」
梓健用塑料刀將小蛋糕切成三片,自己吃了一片。他喜歡這種不怎麼甜的甜食。尤娜望了會兒落地窗上自己的臉,跟著說:「梓健,我不想再干了。」
「工作?」
她點點頭,「覺得好沒勁,而且越來越忙,越來越累,根本就不值得。不過也許是因為我年紀上去了,心思也不一樣了。」
不想幹那就別干唄。」
「你倒也不勸我,我師傅啊朋友啊都勸我說這是工作了幾年後出現的倦怠期,她們也都有,撐下來就好了。」
「嗯,我不喜歡強求,特別是工作這東西,比談戀愛更不能強求,沒鬥志的話再堅持也是浪費時間,生命。」
「我想做完今年就不做了。」
梓健嚼著珍珠,「現在才三月份,我還以為你說自己今天就不做了咧。做完今年的話變數很多哎。」
「你想讓我和你一樣閒?和小學生打乒乓球?」
「不是你自己說做不下去的嗎?」
「這是真的,我沒開玩笑,太沒意思了。我渴望的呀是輕鬆愉快的生活,也不要做什麼有錢少奶奶,輕鬆愉快就好了。」
「但朋友有的東西你也要有。」
「那當然,吃不到好吃的穿不到好看的,怎麼輕鬆愉快,難道吸空氣就愉快嗎?」
「有些人連空氣都吸不到……」
話一出口氣氛冷淡數秒,平日肯定會被認為是句玩笑,可今日由於小喻的事,即使說者無心也令人聯想到不幸。
「梓健,我師傅好像……」尤娜沒說下去但梓健也明白她的意思。
「老實講哦,你呢也算有點經濟能力,可我覺得你們兩個間沒有那種調子,潘雲松倒想撮合你們,可我不看好。」
「…嗯。」
「你怎麼想的?」
「不可能。」
「你和你老婆就有那種調子夫妻調,可惜。」
「沒事,不過這種事別挑明,不然很尷尬。」
「我是不會說的,其實我師傅倒也不是有那麼喜歡你,你也不是什麼人見人愛的人,懂我的意思嗎?」
「知道。」
「這就好,大家一起打打麻將還是挺開心的,別把關係又搞僵了。」
「是啊。」
自己按抽出煙來抽,齒夾間的奶茶味與尼古丁混合後產生種淡淡的香草味。天色漸暗,店內客人一一離去,一首wonderfultonight在耳畔迴響。
「馬上就4月4號了,清明節的時候下葬嗎?」
「下葬?」
「是啊。」
「沒這準備。」
「……」
「不打算下葬,墓地也不打算買。」
「為什麼?」
「她人都沒找到。」
「那這樣她家裡人會同意嗎?」
「我老婆沒有家裡人,我就是她家裡人。」
「這樣哦,算了也不關我事,多嘴了。」
「你也會問些像樣的話。」
尤娜翻個白眼,「死啦你。」
梓健笑笑。
「可你還是快找個工作,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女人可以無聊,但男人不行。而且作為知己呢我也是關心你的嘛。」
「關心,從你這個自私的人嘴裡說出來可不容易啊。」
「喂,說話別那麼刻薄。」
「知己不就是有話就直說,朋友又不是玻璃傷不得。」
「好啦,哎你手機在閃。」
梓健瞟一眼桌上手機,確實有電話進來。尤娜身體前傾,臉躲進微卷的長髮中,顯得更嬌媚了。
「喂是誰?」
「梓健!」那頭火急火燎似的報出名字。
「你是誰?」
「是我啊,花勇!」
「你?怎麼聲音這麼啞。」
「來不及多說了你現在馬上去我家,如果我爸媽在的話馬上把他們領去你家。」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不多說了,他們手機打不通,打家裡電話也一直是忙音,你快去看看,如果在就帶去你家,一定要帶去,如果不在……那就不在,總之別報警。」
梓健神經頓時緊繃,顯然發生了他預料不到的大事。
「我知道了,那我怎麼聯繫你?」
「別聯繫我!」講完這話那頭戛然而止,彷彿有人用斧子砍斷看不見的線一樣。
「怎麼了?」尤娜看出有事發生,問一句。
「朋友好像出事了,我要趕去他家。」
「什麼事?」
「還不知道,總之要我馬上去,你一個人叫車回去吧。」
「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幹什麼?」
「看你樣子怪怪的,大概不是小事。」
「我也不知道啊。」
梓健摸出錢來付賬,但也沒多和尤娜說什麼,急急去拿了車徑直駛向華勇父母位於郊區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