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拉回小山之巔,幾個人坐在亭子休息,小喻從john背著的狗狗包裡取出蘇打餅乾和巧克力,見沒人感興趣哼了聲,隨後硬塞了塊進老公嘴裡。
「花勇你這幾年在海上鍛煉了。」父親說。
「我是被老媽說了一個晚上,我都說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去,可她還不斷給我洗腦,弄得我好像又要一去不回似的。」
「你就讓她嘮叨兩句,她平時也沒人好嘮叨。」
「我知道,所以我才忍了一個晚上。」
「我媽媽也很愛嘮叨,她一嘮叨我就發火,然後她就不吭聲了。」小喻樂呵呵的搭茬。
「喲,你也會發火哦?」
「有時候也會的。」
「一會兒去家裡吃飯吧。」花正平站起身扭動老腰,邊扭邊走向觀景台,梓健吞下再次塞入的巧克力跑上去。
小喻剛想說什麼,卻被花勇搶下叫住。
「一會兒要和小喻聊聊嗎?我不想讓他去醫院和您碰面。」
「我還要想一想,等過兩天再正式的和她聊聊,現在還要聽聽錄音,我也不想讓她去那麼遠的醫院。」
「嗯,退休了還在做醫院院長呀。」
「院長可不好當,特別是那種地方,先等我電話好了。過些天再叫你們來家裡,到時候我再正式和你妻子談一談……可不管怎麼樣,梓健,落到會自殺的地步可不是輕鬆就能解決的。」
「嗯我知道。」
太陽一步步挪到山頂,天氣漸熱,幾個人小跑似的下山來到不遠處的花勇家。
她那位曾是商場女強人的母親,穿著圍裙在廚房,像剛忙完似的捧著玻璃杯喝茶。見他們過來了露出歡迎的笑容。
這頓飯吃的氣氛輕鬆,連john也分到了一大塊火腿肉,小喻誇他媽媽手藝好,以前肯定是國家級廚師。梓健在一旁看見妻子這麼開心也倍感欣慰,他忽然想是不是事情根本沒那麼複雜,僅僅是小喻想有個人陪,如果自己一直休假,一直陪在她身邊她是不是就一直不會發病?
想想她那段神經兮兮的時光,不都是自己工作最忙,無暇顧及的時候發生的嗎?
花勇的父親問了小喻幾個想得起來的開心的事,妻子講了廬山旅行,講了那個喋喋不休的導遊老太,講了無人的花房,進而又講了之後的事故,還有在那天梓健向她求婚的種種種種。
小喻一開口就講不停,幾個人都插不上話,認真的聽,除了花勇母親其他人都知道這女孩與一般人有點不同。
吃過飯妻子吃的太飽想睡覺,梓健便將她放上客廳大沙發,讓她枕在腿上睡會兒,花勇父母在廚房洗碗,花勇坐到身邊瞟一眼小喻,跟著小聲說:
「以前我有個夢,就是把我所有的好朋友都接來一起住,住在自己設計的樓裡,想去誰家串門一坐電梯就到。」
「那還真是夢。」梓健笑起來。
「可後來發覺根本用不著設計什麼樓,朋友就那幾個,你、雞、老牛還有餅少……大學的時候真是開心呀,梓健。」
「確實開心。」
「沒想到一晃過了這麼多年,我還懷念藍河夜市和eight-een咧。」
「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一直是大學多好,而且還要大一大二那會兒。」
「為什麼?」
「因為那會兒雅妍還沒來啊。」
花勇收起笑容,本想點煙可見小喻睡的這麼香又拿了回去。
「我希望你和小喻別再出事,我真得希望。」
「花勇你現在還真多愁善感啊。」
「這也沒辦法,如果你也在遠洋船上呆過的話就會明白,24小時天天對著的都是男人,大多數時候累的半死,有時候累的連怕死這回事都記不起來,更別提多愁善感了。」
「可這麼久在海上沒女人能行嗎?」
「太累了,也沒心思想這些,飽暖才思淫.欲,不過也有靠岸的時候,岸上有女人。」
梓健無法想像這種脫離龐大的無形社會體制的生活,但他能明白花勇對好朋友越來越多愁善感,肯定是因為寂寞。
小喻翻個身將頭埋入梓健大腿,感覺像只依賴主人的小狗,於是兩人講話的聲音更低了。
「本來我這次回來還打算拉你去香港的。」
「去找嚴吟君?」
「嗯,他結婚我沒回來,還是想去看看他,飛機上還想最好能把老牛也拉上。」
「老牛錯過項靜蕾,這輩子大概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了。」
「項靜蕾家要求太高,爸媽又強勢,因為父母的原因最後沒走到一起是可惜,不過這也是命。項靜蕾是我見過最聽父母話的,叮叮還會和爸媽唱反調,你老婆就更不提了,直接斷絕父女關係,可項靜蕾很乖,只聽爸媽的話。」
聽了這樣的分析讓人不知是喜是憂,花勇跟著說:
「你大概去不了香港了,等過段時間如果我還沒回日本的話,就自己去次香港。」
「嗯,雞的電話你有嗎?」
「有,上次不還寫信給我,信下面有電話。」
「你還真收的到哦,那信。」
「收是收的到,可要過好久,說不定寫信來讓我去參加婚禮等我看到的時候孩子都有了。」
「有這麼誇張嗎?」
「不誇張,在海上幹活誰管他春夏秋冬,誰管他幾年幾月幾號,沒有時間這個概念,只有幹幹干!」
「幹你的。」
兩人笑一陣,這樣輕鬆的氛圍叫人想到在寢室的影子,只是稍一回神,眼前的那個人頭髮變的稀疏了,生出了皺紋,連笑容也不再放肆了。
這……應該就是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