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人走過下極殿，四大天王猙獰的面孔鎮守兩邊，張振偉講起了做大區主管的事，同時管理幾個營業部確實不容易，營業部不同制定的業績目標與計劃也不同。他朝梓健吐了一肚子苦水，但聽得出來嘴上說苦，可心中卻樂滋滋的。
不久後他話鋒一轉，轉到梓健的企圖心上。
「梓健還記得以前我跟你講過飲水思源這句話吧。」
「嗯，叫我三十歲前不要跳槽。」
「其實不止三十歲不要跳，我知道肯定有同行或獵頭挖過你，幹我們這行人脈就是一切，或許對方開出的工資比這高，甚至高很多，可我能告訴你的是，他們大都在利用你，利用你自己編織好的人脈，利用你的客戶。可人要做長遠的考慮，你在這裡幹了五年，同事尊重你，公司器重你，可你要是跳去了別的地方誰睬你啊！到時候即便你成績做的比人家好，得到的也不是尊重，是嫉妒，到時候你就麻煩了。」
「喂師傅，說的我好像明天就要跳槽一樣，我根本沒這個想法啊。」
梓健回頭看一眼，小喻正和曲佳瑞極其小男友走在一起，身旁還跟著張振偉的妻子，四個人有說有笑。
「我知道你現在是沒這個想法，可我也知道你以前有過。年輕人嘛難免做事鼠目寸光，所以那時候我猜對你講那番話。」
「嗯師傅，你教育的都對。」
「你跟我也這麼多年了你的脾氣我大概心裡也有數，這次我升去做區域主觀，我原來的位子空出來了，你有沒有想過要坐？」
梓健笑起來心跳加速，但並非因為廟宇的浩然正氣與佛像的威嚴猙獰，而是張振偉說到梓健心裡去了。
「你怎麼了？有沒有啊到底。」
「當然有。」
張振偉也笑起來，「可是梓健，按我在公司這幾十年的經驗來看，你現在坐不上這個位子，他們會從其他地方，或者總公司或者其他營業部調一個資歷比你強的人來。因為你也知道，管一個公司有時候就像管一個國家一樣，國家裡有個地方官要升了，肯定是調去其他地方陞官呀。」
「因為你已經在這裡扎根這麼久，再讓你升做這裡的一把手那難免會出現**的情況，因為你對這裡太瞭解太熟悉了，無論是人還是事都一清二楚，想要貪點錢或幹些別的什麼灰色收入太容易了。」
「公司也一樣，我們這一行主管挪用客戶的錢去投資的不是沒有，利用公司資源為客戶操盤的也有，這你肯定聽過吧。」
「聽過。」梓健的心向下落了兩層。
「所以梓健，你會升，我走了以後你肯定會升，可不會是你想的那種升法，不會接我的班，我覺得哦……我是你師傅，帶你出來的，有些話我就直接挑明了告訴你，我走以後公司一定會找個外面的人來頂我的位子，你要麼做那個人的副手，還在那裡，要麼就去其他新開的或者規模不大的營業部，當那裡的主管。」
梓健與張振偉互視一眼，廬小喻從後面跑來想要說什麼，但見兩人的氣氛有些凝重，便又退了回去。曲佳瑞敏銳的察覺到前面兩個的神情，他們所講的事也猜到一二，便小聲的告訴了小喻，肯定是關於升職上的事情。
跨過中極殿，在殿側有間青瓦小屋，屋裡的濕氣很重，木樑上佈滿水汽。曲佳瑞同小男友親暱的在兩排玻璃櫃前挑選戴手上的佛珠，按木質及開光的程度不同價格也大相逕庭，由一百到幾千不等，收錢的中年和尚一副塵緣未了的樣子站在櫃旁手撐著玻璃。
挑好兩串佛珠後這對情侶在門口幫對方戴上，小男友還同他一般高的曲佳瑞接吻。在旁的梓健與小喻親眼看到女的將舌頭伸了進去。但不得不說，感覺很是甜蜜。
梓健認識曲佳瑞幾年來從未見過她露出這樣的表情，那是愛神降臨到頭頂才會有的模樣，作為從新加坡來尋覓前男友無果又被甩的曲佳瑞來說，是更珍惜更明白，這一份感受吧。
身後中極殿內傳來和尚們唸經的聲音，想必在深厚低沉的詠經聲中佛珠與金符才會開光吧。
沿著兩片青松圍成的道路繼續向上，寺內最大的香爐出現在上極殿的空地上，眾人去旁邊買來香燭，梓健雖不信這些（他也不信基督教），但作為一種好意的祈福也還是同小喻一塊焚香而拜了，而在他們之後的曲佳瑞一對似乎顯得特別認真與誠懇。
梓健不禁好奇的問小喻，這男的文質彬彬，感覺像老師噯。
「他就是老師啊，剛才佳瑞姐告訴我的，是高中裡的化學老師。」
「教滑雪哦…嘩嘩嘩，這要很好的腿勁啊。」
「是化學！不是滑雪…」
「噯？哈哈，化學呀原來。」
「高中裡的化學老師都很帥，我們學校以前也是的，梓健高中的時候化學老師帥嗎？」
「……不記得了。一些高中同學長什麼樣我都不記得了，更別說老師了。」
「那個…還記得嗎？」
「哪個？」
「情書那個。」
「………」
走進上極殿張振偉花了幾千塊為女兒求了支平安符，符上刻有女兒的生辰八字，四四方方，如名片大小，閃著金光，不知是真金還是鍍金。老師傅德高望重，交符到張振偉手中，又泡了杯他們後山自己種的土茶請幾個人喝了。
茶香四溢，倒真有驅散山中潮氣的作用。老師傅同張振偉在一旁聊著天，梓健在殿中晃了圈，見個長燈籠狀的物體內放有各種銘牌，燈籠極緩的旋轉，聽說這也是種替人祈福的方式。
臨走前張振偉將錢交到老和尚手中，老和尚潤濕毛筆在一大本功德簿上寫著什麼，並非是在寫名字，因為功德簿上早已有了張振偉的名字。
但他究竟在寫什麼，梓健沒看清。
鄺梓健也沒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