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健想去找雅妍,可又不知從何找起,雅妍沒有家沒有朋友,獨身一人。她告訴音彤自己在大學城外找了地方住,那肯定是小旅館或者老賓館,因為用不了幾天她就要出發去廣州,甚至有可能她就在火車站旁找了地方住下來,就等日子一到——憑票登車,駛向廣州。
一想到雅妍可能永遠消失在他的世界,梓健就感到驚恐不已。他做不了任何事,任何事!在學校也將自己孤立起來,與狐朋狗友們不說一句話,總坐在教室的最角落聽歌,下了課便回到出租屋牽著john在月夜下散步。他甚至想,這條靈犬能嗅著雅妍曾使用過的物品,循著氣味一路找去。
但那是不可能的……
一時間最最親愛的john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陪伴。
數天過去聖誕到來,同樣也預示著一年即將結束,這個西洋節日在大學城鬧起不小風波,數不清的派對在各處舉行,滑板廣場還豎起了三層樓高的人造聖誕樹,圍著樹一圈又擺放十來個鐵桶,桶內燃著薪火,劈啪作響。
梓健不想呆在家中,(因為那太痛苦)可也不想和朋友在一起(因為同樣痛苦),他牽著john到滑板廣場看歌舞表演,台上正舉辦大學城文藝大賽,各個學校的樂團、歌手,一一登台表演,又由各大院校的文藝尖兵作為評審,規則是評審不能為自己學校的學生評分。
一支三人樂團在台上演唱了甲殼蟲的「黃色潛水艇」,唱的非常傳神,彷彿帶人回到了上世紀「甲殼蟲」風靡全球的時代。
又有一名叫做洪樹的白血病歌手戴著紅色羊絨帽唱了一首《窗》,歌詞由洪樹自己填寫,格外煽情感人。其中有一句歌詞讓梓健黯然掉淚。
missyou……imissedyou……imissingyou……」
missyou……imissedyou……imissingyou……
你離開了,從此,微笑遠離我。
那一刻梓健真的覺得他這一生不會再有笑容了。
洪樹一曲唱完,梓健在台下大力鼓掌,望著這位因化療而頭髮落光的同學,他明白世界處處有不幸,不幸的事無時無刻不在發生。
他蹲下身摸了些狗糧送到john的嘴邊,而後自己也點上煙。
「梓健。」身後有人喊道,那是個聽過卻一下想不起來是誰的聲音。
轉過臉,原來是劉雨虹,她去韓國重新投胎後看起來算是漂亮的。
「梓健你一個人來的?」
「喂!怎麼不說話啊。」
「哦,是一個人。」
「一個人過聖誕節也太淒慘了吧,女朋友呢?」
「去外地了。」梓健撒謊道。
「那要不要過來和我們一起玩?都是准空姐哦。」
「不用了,我看會兒就回去了。」
「是嘛……,你看起來心情不好哦。」
「沒有,有什麼心情不好的,謝謝。」
「謝謝?我們從高中認識到現在你可從沒和我說過『謝謝』哎。」
「………」
「這狗你的?」柴板看了看john,不免嚇一跳,「哇,好醜!」
「嗯。」
「怎麼養這麼醜的狗?」
「我也不知道。」
見梓健沒什麼心思聊天,柴板笑著道別回到同學當中。台上一身白西裝的男子正在跳mj的「beatit」引得台下一陣歡呼。
梓健站的有些累了便到廣場邊緣,在花壇邊的木凳上坐下。john順從似的趴在腳邊張了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退到了外面,倒更能清楚的看見舞台上及其周圍狂歡的人群是多麼熱情四射,而當你身處其中時或許還無法發覺如此的狂熱,呆呆的看了會兒,一對對、一群群學生來來往往,走走出出,每張臉上都滿載笑容,彷彿笑容真是世界上最廉價的商品似的。
如果笑容真是最廉價的商品,那梓健窮的連笑也買不起了。
慢慢的其中有一對情侶將梓健的目光拉了過去,那是姚琳和她的琉球男友。姚琳穿著毫無特點可言的長款黑色羽絨服,一條藍不藍灰不灰的牛仔褲,一雙穿了該有幾個月的紅色帆布鞋。
而在她身邊的男友,穿著打扮竟與她驚奇的相似,要不是一個短髮一個長髮,還真是傻傻分不清楚。
姚琳已然墜入了無可挽回的鄉氣境地,高中時所擁有的靈氣都消耗殆盡,是什麼讓她變成這個樣子的呢?明明曾經那麼可愛美麗的矗立在梓健女神位置的姚琳,為什麼現在變成這樣了呢?這樣的疑問一閃而過……但梓健已無心再去關心了。
兩人混入觀演的人群中,猶如沙子落入沙灘般,倏忽消失不見。
梓健抽了第二根煙,他一下想到今晚花勇那混蛋在幹什麼呢?恐怕是召集了一群人在eight-een鬼混吧。不知為何,梓健一想到eight-een這個名字心中就升起股嘔吐感,然而在大一大二時他對那地方著迷的不可思議。
那只不過是偽裝成天堂的地獄罷了,裡面的男男女女沒有一個會用真心待人,或者說他們根本就不存在什麼真心,用手術刀劃開胸膛,瞧見的只有黑乎乎的肉塊,噴湧而出的也不是溫熱的鮮血,而是充斥著刺鼻酸味的酒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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