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宿舍,整條走廊上都留下了濕漉漉的印跡。梓健開了盞小燈,這才意識到自己比剛從河裡撈上來的魚還慘。
身旁的雅妍也沒好多少,長髮還在不停往下滴水,內衣也映了出來。
「拿毛巾擦一擦吧,不然要感冒的。」
「嗯。」
梓健送上自己的毛巾,又翻出花小勇的毛巾。
雅妍脫了上衣,忽然像明白了什麼似的喊道:「喂,關燈啊!」
「哦對對,忘了。」
關了燈,屋內又暗下來,惟有驟雨初歇的夜空中,零星撒入的幾點星光。
黑暗中雅妍解去內衣,脫下長褲與內褲,梓健怔怔的看著她在月華下裸露出的身體,覺得她就好像是來自月亮上的公主一般,優雅而美麗。
雅妍光著腳站在地上,用毛巾由上至下擦了個遍。好像有意要讓梓健看似的擦得很仔細,每個細小的地方都不放過。
忽而她一轉身背對梓健,展現其俏麗的臀部。
「雅妍。」
「嗯?」
「你後面好像擦不到,要麼我幫你……」
「想得美!」
「哦……」
「你有衣服嗎?我不能一直光著身子啊。」
「只有運動無,要麼給你我兄弟花勇的。」
「我要他的幹什麼,就把運動服拿給我吧。」
「哦。」
梓健由抽屜裡取出打球穿的黑色背心給了雅妍,剛交到她手上,她一下大叫起來嚇了梓健一大跳。
「怎麼了!怎麼了?」
「我忘了……完了……」
「什麼忘了?完了?」
「都是血……毛巾上面,我那個在啊。」
「有多少血啊?」梓健湊上去。
「你別過來啊!別過來啊!」
「噢噢。」
「完了。」雅妍顯得束手無策,光著身子看起來反倒很可愛。
「梓健!」她又喊起來。
「喂你別叫啊,這裡是男宿舍哎。」
「哦,梓健~」
「什麼事?」
「你快點現在幫我去買包衛生巾來。」
「我?現在?」
「對啊,不然弄得床上都是血。」
「有那麼嚇人嘛。」
「你快去啊死人。」
「我都死人了,還怎麼去。」
「好好你活人,大活人,快去。」
梓健知道再不去血真弄到床上更麻煩,隨意拿了件花勇的衣服套上,抓起錢。
「哎,你買過衛生巾嗎?」
「當然沒有,我又不用。」
「那買的時候看一下,要夜用的大的那種,不是小的啊。」
「哦。」
「好了,去吧。」
雅妍拍了下梓健的屁股,感覺像在給要上場的馬兒打氣似的。
梓健快跑至學校24小時超市,沒想到衛生巾竟也琳琅滿目,品種繁多。他也弄不清究竟要哪個,便夜用加長的隨意抓了五六包。
中年阿姨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像在問:「你家有人全身大出血了?」
跑回宿舍輕輕敲了門,雅妍便從裡面開了鎖。
「買來了。」他遞過塑料袋。
「豬啊,你買那麼多幹什麼?」
「我又不知道你喜歡哪個口味的。」
「你放嘴裡吃嗎?還哪個口味。」
梓健氣喘吁吁的倒了水來喝,聽雅妍又說:「拿條內褲給我。」
「我的內褲?」
「廢話。」
梓健扔了條過去。
「這麼大啊?」
「沒別的,花小勇的比我還大。」
她歎口氣,「忘了讓你順便買一次性內褲了,算了,就用你的吧。」
雅妍撕開衛生巾在內褲上鼓搗一陣,而後穿上,梓健雖然茶杯在嘴邊可眼角卻一直瞟著她。
「你這水要喝那麼久嗎?」
「我在想要不要再喝一杯。」
雅妍將沾滿血的毛巾放入塑料袋,紮了口擲進垃圾桶,而後總算舒服似的躺了下來。
「雅妍,這樣跑出來沒關係吧?」
「不知道,你怕了?」
「怕什麼,一點不怕。」
「……」
「為什麼你會和那些人在一起呢?」
「那個是我姐姐。」
「親姐姐?」
「同父異母的,我爸和之前的女人生了我姐姐,後來那女人死了我爸再婚,才生了我。」
「那他們人呢?」
「出車禍死了。」雅妍翻個身,聲音通過牆壁折射回來,「在我小學的時候,我姐姐那時候已經初中畢業,前前後後姐姐也不知道認識了多少個男人,可會和我們這種人在一起的會有什麼好男人呢,無非是想幹那個……」
梓健拿了條薄毯蓋在雅妍捲縮著的身上,而後他也躺上床,從後面抱著雅妍。彷彿就在證明,自己決不是「那種男人。」
「那後來呢?」
「後來就碰到姐姐現在的那個男朋友,就上次那個。姐姐很愛他,什麼都聽他的,就和他一起在酒吧街上賣藥。」
梓健靜靜的抱著他,他的手放在雅妍的胸口,似乎隔著毛毯也能感覺到強烈的心跳。
「那他們為什麼一定要拉上你一起干呢?」
「多一個人多份錢啊,而且有時候在一個地方賣久了都認識你了,有些地方就會趕你,所以他們要我這張新面孔去賣。」
「唔……那你賣過嗎?」
「當然沒有!」雅妍一下激動的轉過來與梓健面對面的躺著,又說:「他們一直叫我賣還把藥塞給我,可我從來沒有賣過。」
「嗯,我知道。」
梓健看著這個身處險惡環境仍然堅強的女孩,頓時覺得她更美麗了,又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
兩人在枕頭上吻著,雅妍像要尋找剛剛被自己咬傷的傷口似的,用舌尖在嘴唇上探尋著,找到後問了句:「還痛嗎?」
「本來痛,你一舔就不痛了。」
雅妍笑起來,縮到梓健懷中。
「在那裡,我每天都睡不好。每天晚上一點、三點、五點,都會有運貨的火車開過去,一開過去就像地震一樣,剛開始的時候還會騙自己說久了會習慣的,可根本習慣不了的。」
「那今天好好睡吧,我陪你。」
「可是……你要和我在一起是要付出很多代價的,明白嗎?」
「我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行了。」
「真的嗎?」
「我一定會幫你離開那個地方的。」
「嗯……」
兩人閉上眼,梓健掀起毛毯也鑽了進去,雅妍的身體在盛夏的夜晚仍舊涼颼颼的。
「哎梓健。」
「怎麼了?」
「你愛我,是真的嗎?」
「嗯。」
「如果不是的話,我就殺了你,像我們這種人是什麼都幹得出來的。」
「你和他們不一樣,而且如果我不是真心的,或者你哪天發現我不是真心的了,殺了我好了。」
「我沒有和你開玩笑。」
「我知道。」梓健摟的她更緊了,「你身體好涼。」
「廢話,我在流血啊,流很多很多血。」
「真可憐。」
「假惺惺。」
「雅妍,你最想做什麼?如果世界上的工作任你選的話。」
「我搭配衣服可是有一套哦,哪些衣服搭配在一起特別,哪些配在一起好看,我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大概就是我最想做的。」
「設計師嗎?」
「也不算,嗯……服裝陳列吧。就像店裡的假人要穿衣服展示一樣,怎麼配最好看我都知道。」
「這很厲害哎,我自己配的衣服花勇都說土。」
「是滿土的。」
「雅妍,我想和你嘴貼著嘴睡。」
「有病啊,都是熱氣還怎麼睡。」
「試試看啊。」
「不要。」
梓健並不聽她的,又吻了上去。
…………
沉沉的,兩人進入了夢鄉。但他們僅僅是搭上了同一艘船,而這艘船還要經過多少風浪,會不會中途傾覆,誰都不知道。
或許,孤獨與快樂總是交織而行,沒有巨大的快樂,哪能體會到沉重的孤獨呢?
然而此刻,鄺梓健所看到的,想到的,全是這對年輕戀人無比快樂的時光,他已然忘卻了有光的地方,必有陰影。
甚至的,他都不願醒來,好像自己已是安眠劑世界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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