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7年,時近三月,鄺梓健來到中山研究所,前幾次的實驗所用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
並且他感到這試驗就像一個巨大的謎團,讓人在不經意間就感到敬畏。
但另一方面,他又期盼進入那個世界,在那個世界中他能遺忘現實世界所帶給他的一切痛苦、憂愁與不幸。
或許安眠劑更適合作為一個「避憂港」,而非讓人懷念已模糊的遙遠過去。
這麼想著,他步入試驗室,刷了手腕上的菱形號碼牌。
一進門,房間的燈即刻亮起,蛹蹬時映現在屋中央。
「22號,在開始試驗以前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女人的聲音由玻璃幕牆後傳來。
「當然這不是我想說的,我只想你立馬試驗,試驗完了馬上離開。」
鄺梓健已經習慣了女人的奇特講話方式。
「我們發現你在上次試驗中短時間內連續使用了三次『擴展功能』,並且這並未觸發我們的『生命保障系統』,也就是說我們無法在正常途徑下把你拉回這裡。」
「所以,由此我們也發現了擴展功能的一種潛在弊端,當然這很可能和你在還未熟悉這一功能下頻繁的使用有關。但不管怎麼說,這是個可大可小的問題。」
「由於這一弊端,它不足以觸發生命保障系統,所以在一定時間內你處於了一種『迷途』狀態,是嗎?」
「迷途狀態?」
「也就是說你的意識即不在現實世界也不在安眠劑的世界,是嗎?」
「嗯,是有這麼段時間。」
「這我們就稱之為『迷途狀態』。」
「……」
「而我要提醒你的是……22號……在初期試驗階段別頻繁使用擴展功能,你的身體、大腦,無法承受這頻繁的衝擊。」
女人停了停,語氣似乎也變得客氣了。
「雖然我們之間簽有協議,你在試驗中造成的一切後果都與我們無關。」
「不過對於極有可能進入第二輪試驗的你來說,這點提醒,上頭認為還是有必要的。」
這一刻,鄺梓健隱隱覺得研究所不光是在做安眠劑的實驗,他們更在試驗途中尋找或培養他們所需要的一類人。
而那類人究竟是要幹什麼呢?
「好了,沒問題的話就進蛹吧。」
女人喝了幾口水。
脫去衣服鄺梓健躺入蛹中,雖已是第四次躺在裡面,可心中還是會產生緊張感,並且這份緊張感比起第一次來時有增無減。
可見這一緊張感的來源並非是實驗本身。
而是實驗將投射出的那個世界,令他感到緊張與不安……
2004年八月……
提高班結束,梓健的心情一落千丈,他在腦中回想了數次被姚琳拒絕的情景。
而更讓他傷心的是姚琳說曾喜歡過自己,在高一那時。
可自己卻莫名其妙的同溫妮在一起。
梓健想像高一時如果就有勇氣向姚琳表白,那兩人應該會擁有多麼愉快的一段回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他聽著一首無印良品解散後,品冠獨自發行的一首歌《我只是難過不能陪你一起老》。
歌詞中有句話:
「我只是難過不能陪你一起老,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你的笑。」讓梓健黯然流淚,哭了許久。
他將自己封閉起來,不看書也不複習,《刑》自然也無疾而終。
他將寫《刑》的本子撕成四瓣,因為上面佈滿姚琳的簽名。
可撕爛後梓健又後悔了,他覺得這是他同姚琳之間美好回憶的一部分,儘管這回憶的結局是苦澀的。
於是他又找來透明膠將本子按原樣粘好,弄了許久後才小心的放進書桌抽屜。
梓健感到有一種眾叛親離的感覺,三四天,他家電話從未響過,平時暑假那些狐朋狗友肯定會拉他出去玩,而現在……
他猜測或許是他們已經知道自己扔了溫妮而去追姚琳,又被姚琳拒絕的醜事。
這是無論誰來看都非常無恥的行為。
這樣一想,他又害怕看見朋友們了。
直到幾天後的早晨,家裡的電話響起。
梓健看一眼時間,八點還沒到。
他拿起電話,那頭竟傳來溫妮的聲音,她的聲音很有精神,像之前所有的陰霾都被一陣狂風吹散了似的。
「梓健,醒了嗎?」
「唔,醒了。」
「一起出來吃早飯嗎?我在你樓下。」
「啊?你在樓下?」
「是啊,不信你到窗口來看看。」
「窗口?」
梓健放下電話跑到窗口,果然看見溫妮在樓下向她揮手,手裡拿著個藍色手機。
「你買手機了?」
「是啊,昨天買的。」
「哦……」
「那你快下來吧,一起去吃早飯。」
「可我還沒刷牙。」
「我等你。」
掛了電話梓健覺得大腦還有些糊塗,難道溫妮全然不曉自己做的蠢事?不可能啊,那她為什麼……還那麼興高采烈?
下樓時溫妮正踩著腳下的青荇,兩人朝小區的大門走,途中經過了張智的家。
梓健有些不知道怎麼面對溫妮,因為他不知道溫妮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小區旁有家「大家旺」早餐店,他們進店要了牛肉湯與生煎油條,溫妮付錢後在梓健對面坐下。
「提高班結束了啊?」
「嗯。」
「有用嗎?那課。」
「還行吧。」
「梓健。」
「嗯?」
「給你。」
溫妮遞上封信,信封別緻而美麗。
梓健剛要拆開就被阻止了。
「回家再看好嗎?」
「哦。」
溫妮笑笑,她的笑讓梓健聯想起那晚提出分手時止不住的淚,一時間他覺得自己很對不起溫妮。
然而此時,梓健也同樣不清楚自己對溫妮的愛還剩多少。
生煎與牛肉湯端來,吃到一半溫妮突然拍拍梓健的手說:
「梓健,那是什麼?」
她指著台一人高的正閃著紅黃兩色燈光的機器。
「點唱機。」梓健說,「很久以前就有了,投錢進去就能點歌。」
「哎還有這東西啊?還能點嗎?」
「燈亮著應該可以吧,不過全是老歌。」
「我去看看。」
溫妮走到點唱機前,在投入兩枚硬幣後機器上的燈閃的更勤快了。
不久後響起音樂的旋律,溫妮點了首《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梓健傻傻的看著窗外,彷彿這首歌不僅是溫妮點給他的,也是他點給姚琳的。
「梓健,你暑假怎麼過?一直在家裡看書嗎?」
「唔……應該是的。」
「不出去玩嗎?」
「不太想出去。」
「哦。」
溫妮放下筷子。
「本來還想叫你今天去玩的呢,我約了盼盼還有君,還有那個馬莉。」
「你們去吧。」
「嗯……」
「哎,鹽水雞和瑪麗他們在一起了?」
「怎麼可能,君不喜歡瑪麗你又不是不知道。是瑪麗一直纏著他。」
「是呀。」
走出早餐店,兩人在門口分別。
「那我走了。」溫妮說。
「好的。」
突然溫妮向前跨了步,「梓健,別老悶悶不樂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
回去後,梓健拆開溫妮的信,熟悉的文字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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