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八月中旬……
許多事情的發生都有其徵兆,在不知不覺中,點點滴滴彙集成海。
任何事的發生都有其潛在的必然性——所以當溫妮在電話中說她好像有點喜歡上張智時,五十歲的孔梓健是不覺得驚訝的。而手拿聽筒,愣在那兒的鄺梓健卻怎麼也無法明白,眼淚不自禁的落了下來。
他大哭一場,哭得傷心極了,連爺爺去世時他也不曾哭得這麼厲害。
他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明明十多天前還熱烈的親吻,怎麼到了今天竟聽見她在電話中說,「我好像有點喜歡張智了。」
梓健回想起與溫妮在一起的時光,越想越出神,越出神淚流的越厲害,由六月份在麥當勞的約會至今,也就是短短兩個月。
難道兩個月的時間,就分手了?分手了嗎?
但溫妮沒有說分手啊?她只說「有點喜歡張智了。」那也不代表分手,更不代表她不愛梓健了。
或許,那刻,她只是陷入了一種矛盾的狀態,陷入某種兩難抉擇之中。
五十歲的鄺梓健望著三十多年前自己初次失戀痛哭流涕的情景,心中也不是滋味,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傻。
由認識溫妮起她便自然而然的認識了張智,梓健與張智朝夕相處,張智自然也等於和溫妮在朝夕相處。
加上補課時長達十多天的時間他們又成為了同桌,那他與溫妮相處的時間竟比梓健還多。
直到暑假,原本應屬於這對戀人的甜蜜長假,卻莫名其妙的多加進了一個人,誰也弄不清楚為什麼那時候只要說一起玩,梓健必定拉上張智。
他是覺得多個人更熱鬧,還是不遠冷落了這位好兄弟呢?
愛情,兩個人就很寬,三個人就很窄。或許那時的鄺梓健無法明白日久生情這句話的含義吧。
哭累了的梓健到水斗旁用涼水洗臉,他無法就這麼結束這一切,也不可能就這麼結束。
看到此鄺梓健突然很好奇,張智同溫妮是怎麼開始的呢?又是誰向誰表白的呢?他腦中突然浮現出了「擴展功能」四個字,便想試試。
可眼前是十六歲的自己不停用水撲臉的景象,也沒有任何開關或按鈕來開啟這個擴展功能。
「我想使用擴展功能!」他喊道,聲音在球形的空間中來回碰撞,久久不散,但全無回音。
然而沒過多久,幾乎沒過十秒,他毫無預兆的感到有一股比安眠劑更為冰涼更為粘稠的液體被注入自己體內。
那液體順著靜脈直衝入腦,大腦一瞬間凍得生疼,就好像每一根腦神經都在急劇收縮以阻止那股液體的流過。
與此同時,那個在水斗旁的自己漸漸模糊,就像信號不好的電視節目般呈雪花狀的飛散開來。緊接著又有另一幅畫面慢慢展現在鄺梓健身體的另一側,他朝一旁挪了幾步,跨入這個畫面中。
張智的房間,他正甩著一張影碟打著電話。
「你給我的電影看完了,什麼時候再給我張看看。」張智說。
「好啊,下次來的時候帶給你。」溫妮說,「怎麼樣,好看嗎?」
「當然好看,比上次在我家一起看的好多了。」
「那張掖不錯啊。」
「溫妮。」
「嗯?」
「…………」
「怎麼了?」
「前幾天……」張智吞吞吐吐,聲音也變低了。
「前幾天怎麼了?」
「前幾天其實……前幾天我家是沒人的。」
「哎?什麼意思?」
「前幾天你們來得時候我媽不是要帶我去外婆家嘛。」
「嗯。」
「是我要她帶我去的,我根本不用去。」
溫妮的心中暗暗感到份不安,「那為什麼……」
「我不想讓你們來我家。」
「什麼……意思……」
「我不想看到你和梓健在一起。」
溫妮覺得有人重重的揮了一拳,一時間緩不過神來。
「溫妮,你現在出來好嗎?」
「現在?都快九點了啊。」
「嗯,就現在,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電話那頭溫妮在猶豫,可以想像的出她當時為難的樣子,一面是已在一起的梓健,另一面是朝夕相處也產生了不同於友誼的情感的張智,她覺得心頭有根細繩,繩的兩頭被兩個男人拉著。
「那在哪裡碰頭?」終於她說。
「龍源商廈的麥當勞好嗎?」
「唔……」
…………
畫面切換,「擴展功能」那冰涼刺骨的感覺在身體中漸漸緩和,鄺梓健想再追尋這兩個人第一次私會的場景,可已追不上了,眼前又躍出自己的模樣,彷彿像要連接上次的斷點般嵌入的恰當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