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亮一會兒笑,一會兒愁,把羅正信搞糊塗了。
就羅正信的瞭解,他是不相信向天亮和楊碧巧不是一夥的。
他其實看出來了,向天亮表裡不一,在故作鎮定。
羅正信記得不錯,所謂的縣未來五年教育發展規劃,是向天亮上任以來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當時他一臉的自得,羅正信印象深刻。
如果楊碧巧真的將縣未來五年教育發展規劃否定,並且另起爐灶,等於是打了向天亮的臉,以向天亮的脾氣,一定不會善罷干休。
論察顏觀色,羅正信也是老手了,他現在想肯定,向天亮和楊碧巧的這種較勁和對立,到底是不是千真萬確。
在官場裡,交心交底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向天亮和羅正信相識還不過一百天。
從一個窩裡出來的?這話說得,實在太有意思了。
「哈哈……有趣,有趣,從一個窩裡出來?天亮啊,你幹嗎不說是從一個被窩裡出來的呢?」
向天亮壞壞的笑了笑,「我倒是想一個被窩啊,老羅,你幫我掇合掇合。」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啊。」
向天亮指著羅正信笑,「老羅,你這個玩笑開得有點陰險喲。」
羅正信搖了搖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那個規劃中,也有我的利益在裡面啊。」
「你那是蠅頭小利而已,不就是一點錢麼,而我損失的卻是政聲名聲,孰輕孰重?」
「你說得對,規劃如果真被否了,你的損失是比我的大。」
領導退位,繼承者否決或調整前任的決策,本就無可厚非,可向天亮還在台上,僅僅是轉崗而已,倘若規劃被否,這面子就丟大了。
至於羅正信,那個規劃裡確實有他的利益存在。
蛇有蛇路,蝦有蝦道,羅正信能在縣委大院裡立足,自有他的一套。
比方說撈錢,羅正信就與別人不同,有的人大權在握,收點禮物錢財是家常便飯,但他不收禮卻是出了名的。
羅正信做得極其隱秘,他老婆有個遠房三姨媽,這個三姨媽有個女婿,這個女婿的娘舅的女婿的老丈人,有一家不過百人的建築公司,卻是羅正信獨資開設的。
而且,這家建築公司十分低調,不做大項目,不與同行搶生意,有甘於平庸,甘於做些別人不屑理會的小項目。
比如全縣教育系統的校舍改造和維護,利潤微薄,很少有人願意去做,但羅正信的建築公司卻樂此不疲。
安全,是羅正信的第一追求。
向天亮那個縣未來五年教育發展規劃,其中一塊就是全縣校舍的建設、改造和維護,總投資達到八千五百萬元,羅正信要的就是這塊利益。
有黎赤水坐鎮縣教委,只要向天亮的規劃得以通過,羅正信的利益就到手了。
可是,羅正信的這個秘密,被黎赤水不經意的告訴了向天亮。
向天亮為了蒙蔽羅正信,讓他相信自己和楊碧巧的對立,利用的就是這一點。
也就是說,《濱海縣未來五年教育發展規劃》裡,向天亮和羅正信有著共同的「利益」。
為了讓蒙蔽做得更有效,向天亮正是利用羅正信對共同點具有的認同心理,站到對手的角度上,設身處地地為對手的利益說話,使對手感到自己是在為他好,雙方的利益是一致的,並適當的使用一些緩解對方警惕性的言語,如諸葛亮的「事須三思,免致後悔」,現代社會的諸如「考慮到我們雙方的利益」「這是人人皆知的」「早就如此」「聰明的人都會這樣做」之類,如此,對手的防線最終才會崩潰,自覺不自覺地會相信你的虛擬。
做一些表面看來毫無意義甚至愚蠢的事情,也可以麻痺敵人,分散敵人的注意力,然後趁機行動,這種蒙蔽方法著眼干擾亂對手視線,就好像是虛晃一槍的障眼法。
還有另一類假動作,是設法隱藏己方的實力,同樣也可以達到令敵人大意的蒙蔽目的,而有的假動作,意在激起對手的好奇心,進而使其猜疑,達到分散對手心緒的目的,甚至還可以緩解自己的緊張。
至於給對方帶來的心理效果,則在於攪亂對方的情緒,如果一面表現隨意一面與人交談,會給人心不在焉的印象,對方也會產生被輕視的心情,感覺到被輕視,反過來說就等於承認了對方的優勢。
此外,由於你採取這種若有所思的態度,一旦對方提出不易回答的問題,想通過觀察瞭解你的內心,也可以用沒有聽清楚重要的部分」為借口,而將話題叉開,也就是說,由於採取了這種策略,就可以在你與直接相對的對方之間留下迴旋的餘地。
也許有人認為,這種作法不光明磊落,然而,為了牽著對方的鼻子走,偶爾也須要配合這種攪亂戰術,假動作的共同之處便是障敵之眼,擾亂對方視線,其實,做假動作除了能制勝外,還能用於防守,進行自我保護,捕殺按直線飛行的鳥兒容易,捕殺變換路線的鳥兒卻很難,如果不懷好意的人想算計你,你務必經常改變舉動的方式方法,使其迷惑,才能棋高一著,棋藝高絕者,就從不走正中敵手下懷的棋子,更不會讓敵人牽著鼻子下棋,反之,若按習慣一成不變地行事,別人就會摸著你的規律,欲想加害易如反掌。
知彼知己,百戰百勝,這是一定的不易之理,但是,雙方都做到知彼知己,那就百戰不能百勝了,所以,你必須要知己,同時希望彼不知己,你必須知彼,同時希望彼不能知你,知與不知,權不在你,希望彼不能知你,這種權力卻在你自己,你的真相完全顯示,對方向你弱點進攻,你必失敗無疑,只有把弱點裝成優點的假象,將真的裝成假的,假的裝成真的,使對方以為自己認識錯誤,中止進攻,才能轉危為安。
這種蒙蔽方法乃為「虛者實之」的應用,需要天衣無縫的掩飾技巧,更應該有刀架脖子不低頭的膽量,方可達到目的,「虛而實之」的煙幕術,還可以變化為「避實去虛」的主動進攻中使用的蒙蔽,繞開了對手的強大之處,也就意味著掩蓋了自己的弱處,讓對手疲於防守而難以進攻自己。
看著向天亮,羅正信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啊?」
「規劃被否了,你的面子怎麼辦?」
向天亮苦笑,「老羅你說說,我該怎麼辦呢?」
「你比我聰明,你自己一定有主意。」羅正信看著向天亮笑。
「呵呵,你想套我的話嗎?」向天亮一臉的壞笑。
「去你的,好心當作驢肝肺,我懶得理你了。」
向天亮故作沉思狀,「老羅,我想先靜觀其變,你看如何?」
「軟了一點。」
「老羅啊,我這是將心比心。」
羅正信問道:「怎麼個將心比心?」
向天亮道:「我也是剛剛出任副縣長一職,我分管的也都是新部門,在以後的工作中,我難免也要否定前任分管領導所作的決定,如果我馬上和楊副縣長對著來,以後我自己也不好開展工作啊。」
羅正信點了點頭,「嗯,這倒也是。」
「再說了,在市建設局工作的時候,我和楊副縣長關係還過得去,她一上任就這樣做,我懷疑其中另有原因。」
「你是說,還會有陳副書記的事?」羅正信又問道。
向天亮又是點頭又是搖頭,「不好說,說不好,但陳副書記和楊副縣長親如姐妹,在市建設局是盡人皆知的。」
「是閨蜜。」
「對,在市建設局財務處,陳副書記是處長,楊副縣長是副處長,兩個人搭檔八年,從來沒紅過臉。」
羅正信道:「這麼說,陳副書記能管住楊副縣長了。」
「廢話,副書記當然比副縣長大多了。」
「這麼說,陳副書記和楊副縣長是一夥的了。」
向天亮笑著罵道:「他媽的,你能不能把『這麼說』這個口頭禪去掉啊。」
羅正信哈哈一笑,「我不說了,我不說了。」
吸了幾口煙,向天亮歎息了一聲,「老羅,我的日子不好過啊。」
「你少來,剛升為副縣長,你還想怎麼著?」
向天亮夾著香煙的手,在空中轉了幾圈,低聲的說道:「上面這麼安排,咱們這縣委大院啊,有點混沌了,有點混沌了。」
羅正信乘機說道:「我還真想問問呢。」
「問什麼?」
「那個,那個新來的陳副書記,到底是誰的人啊?」
向天亮聳了聳雙肩,「她老公的人唄。」
「哈哈,我沒說是你的人喲。」
向天亮笑著說道:「老羅,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只要搞清其中的明堂,你就知道陳副書記是誰的人了。」
「什麼事啊?」
「陳副書記的老公許西平,是市財政局局長,馬上要去中央黨校學習,中央黨校,全省才五個名額,出來肯定是高昇啊,誰推薦他的,嗯?」
「哦,我明白了。」
「你啊,自己琢磨去吧。」
羅正信從向天亮的辦公室出來,並沒有回到自己那裡去,而是上了樓梯。
向天亮這傢伙,太過淡定了。
這個情況很重要,必須趕緊告訴縣長陳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