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掌櫃本來每月是十塊大洋的工資,永興和糧棧買賣興旺了發達了,兩位東家沒有忘記吳掌櫃在這裡邊的貢獻,給他又長了兩塊,每月就有十二塊的收入了,這每月十二塊的收入,在民國初年的平民百姓中,可是個了不起的數字了。
種莊稼的,一年就盼一個秋兒,秋天多打幾袋子糧食,弄個溫飽,吳掌櫃家有幾十畝地,年景好了也就是弄個溫飽有佘,一年到頭摸不著半個洋錢邊,可這下子呢?吳掌櫃一個月就能拿到十二塊洋錢了,拿到現錢幹什麼去呢?吳掌櫃不吃不喝、不抽、不賭,就好一口「嫖」。
哪裡有人口,那裡就會有商業活動,商業活動是形形**的,人首要的是吃飯,人在解決了吃飯問題以後,就要產生許多其它**,人說:「人有三大欲,食慾、**、求知慾。」為了滿足人們的另兩個**,有的人辦起了學校,有的人開設了妓院。
永寧在很早以前就有妓院了,那些在永寧做買賣的外地人,那些賣了騾子賣了馬的莊戶人,還有祖宗給留下了偌大產業和撞了大運,發了大財,有得是錢沒處花的人,都要到這裡開開洋暈,換換口味,錢多的找高檔的,錢少的找低檔的。
吳掌櫃本不屬上述嫖客之列,他本來非常本份,熟讀詩書,知道怎樣做人,但是自從他當了師爺後,有許多人想通過他疏通縣太爺的關係,經常請他吃飯,時間長了,飯吃多了,酒喝膩了,一聽請吃飯,就發怵,推托不去,飯吃不成,事就辦不成,有人想出了高招兒,拉他去泡妞兒,大家一塊兒泡了妞,相互之間拉近了距離,肩膀一邊齊成了兄弟,說話再也不用裝腔作勢了。
女人雖然都是血肉長成的,但長得好看的和長得不好看的給人的感受是不一樣的,兩個人雖然都長得一般好看,但有內涵的和無內涵的給人的感受又是不一樣的,那內涵包括什麼呢?包括文化、素養、女人應具備的品質……
那有內涵的,通情達理,善解人意,跟她在一塊兒是一種享受,永不厭倦,而那無內涵的,只知道吃飯,睡覺、幹活,如果男人一輩子只跟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是好也好,是歹也罷,他會覺得,女人嗎可能就是這樣的,如果他嘗了第二個女人後,他會覺得,原來女人不是一樣的啊!他就想嘗第三個第四個,從而一發而不可收拾,收不住閘了。
吳掌櫃就是這麼一個已經收不住閘的人了,可是滿清垮台了,民國誕生了,永寧縣治撤消了,師爺這份工作沒有了,手中權力不存在了,「請」是沒人請了,自己掏腰包,腰包裡又沒有錢,吳掌櫃收不住閘這回也得收閘了。
可自從他當上了永興和糧棧的掌櫃以後,手裡有了活錢兒,又勾起了他對以往那些美好的回憶,隔三差五的又要到妓院走一走。
永寧有個妓院叫「別趣堂」老闆姓孫,是個四十來歲的老爺們,挺大老爺們幹什麼不好啊,幹嗎非幹這麼一個不著吊的行當哪?原來他接的是他娘的攤場。
孫老闆小時候跟著他娘一塊在脂粉樓裡長大,耳聞目染打情罵俏看得多了,弄得腦袋瓜子走了私兒,書再也念不進去,到了二十多歲經商經不進去,務農務不了,只知道跟姑娘們起膩,他覺得,幹這行當不錯,可別看她娘幹這個,可他娘不希望他兒子也幹這個,可這小子橫草不拈,豎草不拿,油瓶倒了都懶得去扶,他能幹什麼呢?兒子大了總得有個飯轍,當娘的已經五十多歲了,跟那些不正經的男人女人一塊周旋了多半輩子,說那不著調的話也說了多半輩子,他已經周旋累了,他已經說累了,再不想周旋了,也再不想說了。
她最後狠了狠心把兒子找來說道:「你既然幹不了別的,把娘這攤兒就交給你吧,混好也好,混賴也好,就由著你了。」
孫老闆接這攤兒的時候,也趕上過買賣紅火的時候,可是一打清朝倒了台,永寧縣治撤了消,永寧的商業就蕭條了,商業的蕭條又帶來了其它行業的萎縮,永寧的有錢人少了,來永寧的有錢人也少了,妓院的買賣自然也就不好做了。
妓院的買賣一天不如一天,姑娘們幾天也接不著一個客兒,妓院的十幾個姑娘隔些日子跑一個,隔些子跑一個,長得有些姿色的都跑了,只剩下了,離開此地,就無處吃飯的歪瓜裂棗兒,更沒人來了,買賣奄奄一息,眼看著就要倒閉,可買賣倒閉了他幹什麼去呢?他已年過四十,幹別的他放不下身子,也不想去幹,他躺在炕上琢磨了兩天兩宿,他不服輸,想東山再起,他拿上自己先前的積蓄,在北京的八大胡同,作作實實的玩了一個月,你還別說,這個小子真有點道兒道兒,在北京八大胡同泡上了一個紅顏知己。
這個女子二十七八歲,柳葉眉、杏核眼、杏桃小口一點點,高聳的胸脯,纖細的腰,走起路來搖搖擺擺的像柳條兒,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從她跟前一走過,都要回過頭來看上她兩眼。而那女人,每從男人面前走過,也要瞟上你兩眼,真有回眸一笑百媚生之無可言狀。
女人的好年華不過十年,從十七八到二十七八,過了二十七八那股子水靈勁兒也就過去了。
這個女子是蘇州人姓梅,自從她十八歲和人來到這裡已經有十年,她天天照鏡子,知道自己的臉蛋已不如從前,皮膚不如從前那樣鮮嫩靚麗,即使微微一笑,眼犄角兒也會出現許多小溝槽,來找她的客人一天比一天減少,恰在此時,來了這位孫大老闆,堂子裡二十幾個姑娘誰也沒瞧上,一眼就相上了她,自從相上了她,一天不落來找她,這位梅姑娘還真被這位嫖哥的摯著給感動了。
這天,哥倆酒足飯飽**之後,梅姑娘想和孫老闆聊聊家常,說道:「嘿!我說孫老闆,你是做啥生意的?」梅姑娘一連問了幾句,那孫老闆只是裝傻充楞不做聲,梅姑娘呼的一下子來了氣,一下子揪住了孫老闆的耳朵言道:「你是呆子?還是傻子?說那二十四非你是滿嘴流白沫,今兒我想問你點兒正事兒,你卻裝聾作傻,一下子變成了啞吧。」梅姑娘把孫老闆擰得呲牙咧嘴嚷嚷道:「妹妹饒命!妹妹饒命!提這個幹嗎?還是不提了吧,孫老闆越不想說,可梅姑娘越想聽,擰著孫老闆耳朵不撒手,孫老闆疼得由叫妹妹而變成了叫姐姐:「姐姐饒命!姐姐饒命!我說了就是了!」等到梅姑娘鬆了耳朵,他又道:「還是別說吧。」梅姑娘看他這樣反反覆覆,不擰耳朵改成擰嘴了,由於嘴吧被擰得變了形,孫老闆的叫饒聲變得含糊不清:「姐……饒……了……兄弟吧!我……我……說……就是了,你快……快撒……開我。」梅姑娘說道:「我撒開你,你可得真說了?」孫老闆點了點頭,梅姑娘鬆了手,孫老闆微微活動了一下那已經不怎麼受使喚的嘴巴道:「我說可是說了,說了你可別瞧不起我笑話我!」「我是何等人?怎還肯笑話你。」「那我就跟你實話實說了,我是做皮肉生意的。」梅姑娘道:「你小子一張嘴就沒正行兒,盡說那些不著調的話,你即使想做那生意可你長著了那身子嗎?我看你小子是沒安好心在」『牙祭』我,你這不是老太太的笤帚,找揍的疙瘩嗎?梅姑娘知道用手打不痛他,順手抄起了炕邊放著的笤帚疙瘩,揚起就要打孫老闆,孫老闆懼怕那笤帚疙瘩,抬手攥住那將要落下的笤帚疙瘩言道:「我說不說,可你非得讓我說,現在我說了,你又不信,還不如我不說。」
梅姑娘不相信孫老闆說的話是真的,她見硬的不行又來軟的,撇掉了手中笤帚疙瘩,把那孫老闆撲倒,嘴對著孫老闆的嘴親吮著,身體在孫老闆身上柔動著哼哼著,又左一口右一口咂著孫老闆的臉蛋言道:「是傻子才相信你那沒邊兒的話,難道你是孫悟空?會七十二變?一會兒變成男的?一會兒又變成女的?」
孫老闆禁不住梅姑娘的軟磨硬泡,心理防線終於打開了,他翻過身來壓在梅姑娘身上,狂吮著梅姑娘的舌頭,把梅姑娘吮得痛了,她使勁掐了一下孫老闆後脊樑上的肉,孫老闆像被蠍子蟄了一樣,呼的一下子鬆開了梅姑娘,梅姑娘言道:「你變著法的整治我,可就是不跟我說實話,如果是這樣,以後我可不跟你好了。」說完扭過了身子,不理孫老闆了,孫老闆見狀,對梅姑娘臉頰親了一口道:「我的傻妹子,我不會孫悟空的七十二變,我不會一會兒變成男的,一會兒變成女的,但我不會當老闆嗎?」梅姑娘說:「這我又不明白了,你不好好在家當你的老闆,在家掙你的大錢,你卻跑到這個地方一泡就是一個月,你就不怕弄垮了你的生意。」
那孫老闆說:「我是延慶永寧人,我是接我娘的攤子,我們原來的買賣好著哪!可是到了民國,縣治撤消,這買賣就一落千丈,看著掙錢的買賣心裡高興,看著那不掙錢的買賣心裡頭煩,我是上這兒躲心靜兒來了。」
梅姑娘半信半疑言道:「你說的話是真的?」「我如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梅姑娘摀住孫老闆嘴道:「不要說那麼深份的言語。」梅姑娘想了想又說:「假如換幾個姑娘哪?」孫老闆說:「姑娘已經換了好幾茬,可就是不頂事。」梅姑娘說:「我就不信,我給你帶幾個姑娘咱們試試,可是掙了錢,可得有我一半。」「掙了錢還有你一半幹嗎呀?掙了錢都是你的。」「又來了不是!又跟我不著調!」
「我怎麼又不著調了?你想一想,假如你從這裡跟我走了,別人認為是不是你去當我媳婦了,你都當了我媳婦,我是不是就是你的了,連我人都是你的了,甭說將來掙的錢,就是我原來的錢也都是你的哪!」
孫老闆來回這麼一嚼磨,把這個梅姑娘弄個雲裡霧裡道:「你嘴像抹了蜜一樣,就會哄人家,難道你就沒有家眷?」「幹我這行的,好人家的姑娘誰跟我?可賴姑娘我又瞧不上,如果我家裡有家眷我是爬著走的。」梅姑娘說:「哪你就先爬上兩步給我瞧瞧!」
那孫老闆說爬就爬,四腳朝地,脊背朝天還真爬了起來,梅姑娘咯咯一笑拍了一下孫老闆的屁股蛋兒道:「行了,別當四腳烏龜了,本是說著玩的,讓你爬還真就爬了起來!」
梅姑娘一打進了這八大胡同,就曉得幹這行兒是青春生意,人總是有老的時候,等到人老株黃誰還會要你,趁自己還不算太老找個好心人從良算了,可到這八大胡同來的,那個不是逢場作戲水性揚花的主兒呢?有幾個跟你真情相愛呢?
梅姑娘找了幾年也沒找到一個硬打實鑿跟自己好的主兒,正在這心情煩悶之時,來了這孫老闆,孫老闆雖不是百萬富翁,也無高官厚爵,但跟他處了這些日子,覺得這個人幹事實在,說話幽默,且不吃著碗裡看著鍋裡,這山看著那山高,如果跟了他以後即使就是吃苦,受累,也值得。
那孫老闆哪?由於幹上了這個行當,好人家閨女沒人跟他,賴模樣的閨女他又相不上,身邊的女人又不缺,混過了一年混二年,十年八年轉瞬即逝,從二十七八到了四十幾歲,到現在還沒成家。
那梅姑娘跟八大胡同老闆不是賣了死身契,而是定的臨時合同,掙了錢三七開,老闆拿七,她拿三,由於合同未到期,她本不能走,可是梅姑娘接的客越來越少,給老闆創造的效益越來越少,可還要佔著老闆的房子,吃著老闆的飯,梅姑娘剛一提出要解除合同,老闆就欣然允諾,解除了合同。
合同解除了,梅姑娘變成了自由人,這麼多年梅姑娘也攢了些錢,有了些積蓄,從銀號取出了積蓄,在前門火車站坐上了到康莊的火車,匡噹匡噹、匡噹匡噹……嗚嗚……也就來到了康莊。
要知後事如何,請看下一章書「梅姑娘行雲布雨永寧城大顯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