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劉掌櫃一邊和沙寨主談著小白塔的故事,抬頭來到了「小老虎」包子鋪。
劉掌櫃和沙寨主走進「小老虎」包子鋪,買了兩屜包子,兩碟小菜和一壺酒,邊吃、邊喝,邊扯閒篇兒,劉掌櫃雖然沒少在這裡路過,但還真沒在這裡實打實吃過飯,這「小老虎」包子鋪,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經過幾代人的經營,買賣做得紅紅火火,包子做得皮薄、餡嫩,讓人吃了這個想那個。哥倆吃好、喝好,又要了兩屜,用草紙包好放在「上馬子」裡,沙寨主問劉掌櫃:「是不是路途還很遙遠?拿它做乾糧?」劉掌櫃笑笑沒有回答。
小門小戶小村莊,猛然間來兩個騎高頭大馬的太招搖。為了不給那娘兒幾個招惹是非,劉掌櫃和沙寨主把兩匹馬寄放在旅店裡。
南口離「土樓」村不遠,只有十多里地,已騎了半日馬了,想活泛活泛腿腳就沒有再雇腳力。
哥倆騎馬騎時間長了,猛乍走路還真不會走了,走了一陣兒,腿腳才「溜索」起來,走了有半個多時辰就到了「土樓」村。
這次不用劉掌櫃打聽,劉掌櫃領著沙寨主直奔了沙寨主夫人家。
進了家門,看到兩個孩子正在院內追逐玩耍。人說:「柴米的夫妻餑餑的兒郎。」兩個孩子看見了劉掌櫃,想起了前些日子吃的烙餅攤雞蛋,不約而同向劉掌櫃撲來,一左一右拉著劉掌櫃的手「歡虎兒」似的叫著:「爺爺!爺爺!」小哥倆歡天喜地叫著:「劉爺爺來了!劉爺爺來了!」沙寨主夫人聽到孩子們的吵嚷聲,推開房門迎了出來。看見劉掌櫃叫了一聲:「大哥!您來了!」
劉掌櫃一進屋門,就向沙寨主夫人說道:「你看看後邊的人是誰?」沙夫人看看後面的壯年漢子,似曾在哪兒見過,可又揞不上位兒來,到最後搖搖頭。
沙寨主由於是由劉掌櫃領著到他媳婦家來,自然知道站在面前的是誰,他努力從面前人的臉上搜尋著他媳婦年輕時的蹤跡,在他的印象中,媳婦是紅撲撲的臉蛋,白晰的雙手,能沁出油一樣烏黑的頭髮,而站在面前現而今這個女人呢?橫七豎八的溝槽佈滿了臉龐,深陷的眼窩裡鑲嵌了一對像玻璃球子一樣的眼珠子,花白的頭髮像生長在乾枯的沙灘上隨風擺動的茅草。
沙寨主不相信這就是他朝思暮想,夢幻情牽的媳婦,他不相信這就是自己幾十年之所以能活在世上的精神支柱,但事實給予他的答覆就是這樣的。艱苦的歲月熬干了媳婦身上的津液,澆滅了媳婦身上青春的靈氣,使她變成了這樣一個皺巴巴的軀殼。
沙寨主不相信站在面前之人是他朝思暮想的媳婦,但事實給他的答覆這就是他的媳婦。
衝著孫子,沙寨主不知說什麼好,沙夫人經過劉掌櫃的點撥也知道了站在面前的就是他走脫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撩開門簾進了裡屋,沙寨主跟著也進了裡屋,裡屋沒有別人,兩人抱在一起,抽泣著,訴說各自別後的經歷。
沙夫人跟沙寨主說:「這次回來就不要走了。」
沙寨主說:「我那裡還有一百多號弟兄,我不能撂下他們不管,再說,我也不想自己這個當土匪的身份,給兒孫帶來不安定和恥辱。」沙寨主又說:「我給你們撂下些錢,你們到城裡買處宅子,做個小買賣,就不要在這裡受罪了,這也算我對兒孫的一點兒補償吧!」
兩口子在屋裡不知「叨咕」了多長時間,想到外屋還有大師哥,沙夫人趕緊出來張羅燒火做飯,不管沙夫人再做什麼好飯,她的這兩個孫子也不會再吃了,因為劉掌櫃早把放在「上馬子」裡裝的兩屜包子分給了兩個孩子,兩個孩子吃飽了,早已上外邊玩耍去了。
沙寨主看到了自己兩個活蹦亂跳的孫子,喜不自禁,可兒子兒媳還沒看著,他雖然吃完了飯,因為還想看看兒子兒媳就沒張羅走。
兒子、兒媳上哪兒去了呢?兒子、兒媳下地幹活去了,因地遠,早上拿了點乾糧,中午就沒有回來。
沙寨主一是想看看兒子,二是跟媳婦的話還沒說夠,這天就不打算走了。
晚上兒子下地回來,沙夫人把兒子拽到一邊告訴他:「這就是你生身的父親。」兒子傻楞楞的看著這個陌生人,沙寨主看著眼前這個近三十的年輕人,這不活脫脫的就是當年的自己嗎?
兒子看著爹,看爹的頭髮已經花白,爹已經老了,說道:「爹不要走了,在家過安生的日子吧。」沙寨主告訴兒子:「自己過那樣的日子過慣了,將來如何不去想它,溝死溝埋,路死路埋,死到河裡當棺材。」
大家晚上吃了一頓團圓飯,沙夫人雖然跟兒子說了實話,但是跟兒媳婦和孫子們並沒有說實話,只給兒媳婦和孫子們介紹了這是在外邊做買賣的老舅爺子看她來了。
晚上沙寨主把跟自己媳婦說的話又跟兒子說了一遍,告訴他:「以後不要在這裡住了……」
在這裡睡了一宿覺,撂下些銀子,沙寨主和劉掌櫃早早起來就走了。
話說那大刀徐五擄來的姑娘,家中只此一女,和二老相依為命,徐五的嘍囉,搶這姑娘時,二老以死相拼,兩個老實巴交的老者,豈能抵得過如狼似虎的強盜,強盜一腳一個,把二老雙雙踹倒斃命,從此姑娘便成了一個無親無故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張三兒和這姑娘也算是共患過難的難兄難妹,張三兒自己得救,不忍把這姑娘拋棄,把姑娘也一起救出。而姑娘從這一刻起就決心嫁給張三兒這個好人兒了。
姑娘到得張三兒家裡,看到了張三兒妻子賢惠,一對兒女歡蹦亂跳,一家人其樂融融,而自己衝進這個家庭,算ど算六?夜裡孤身一人,躺在小屋的炕上,心裡很不是滋味。
張三兒回家後把姑娘的情況跟自己媳婦說了,媳婦並沒有埋怨他什麼,只說道:「這是你自己的事情,大主意你自己拿。」張三兒跟媳婦說完,回過頭來又跟姑娘說:「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把媳婦休了不可能,而續個二房,咱們的家境又不許可,我看這樣吧,我做為你的哥哥,給你找個主兒吧。」
姑娘本來無依無靠,張三兒現在就是她的依靠,他不忍讓張三兒夾在中間為難,她低頭不語,既然低頭不語,就是暗自認可,可找誰好呢?忽然他想起了沙寨主。
提起沙寨主,姑娘也見過,如沒有沙寨主,她哪能這樣順利的得救呢?乾淨的身子是張三兒保住的,性命是沙寨主從火坑裡救出來的,沒有沙寨主和張三兒的搭救,想起那凶神惡煞般的大刀徐五,自己早就不在人世了,姑娘點頭同意了。
張三兒把這層意思轉頭跟劉掌櫃這麼一說,劉掌櫃滿口稱讚:「那太好了!」沙寨主這麼多年就是一個人,身邊沒個女人。
身邊沒個女人,有多大的權,多大勢,管什麼用啊!
張三兒從天津購貨已回,劉掌櫃跟他商量:「咱們爺倆上沙寨主那兒也不用單跑了,趁咱們往北送貨,讓姑娘跟上,到了沙寨主地面把姑娘送上山去,爺倆商量好了,讓姑娘單獨騎上一頭小毛驢子,哄上十頭騾子動了身。
沙寨主和劉掌櫃分別還沒有許多時日,看到師哥又來到山寨,不禁開玩笑道:「不知刮了什麼風把師哥又給刮來了。」劉掌櫃言:「你不歡迎我嗎?」沙寨主道:「師哥天天住在我這裡我都歡迎,就恐怕師哥沒那麼大閒功夫。」劉掌櫃道:「這次我有得是閒功夫,定要跟你這裡住個夠!」
沙寨主把劉掌櫃、張三兒迎入大廳,分賓主坐下,劉掌櫃開門見山說道:「你已經這麼大歲數,身邊也應該有個女人,我已經給你物色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你也認識,就是從徐五寨中救出來的那個女人,人兒漂亮,品格賢淑,家中無有牽掛,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大哥給你做主兒,這個姑娘就是你的了。」
張三兒把姑娘托付給了沙寨主兒,預先在寨中喝了兩人的喜酒,遂就上了奔赤城的大路。
人齊家齊父母雙全的人家,結婚都要選擇個日子,而沙寨主上無父母,現在也算孤身人一個,而這姑娘也無任何累贅,還擇什麼日子啊!哪天結婚哪天就是好日子。
山寨裡殺豬宰羊,張燈結綵。
劉掌櫃操持著,把沙寨主和姑娘的喜事給辦了後,在寨子裡又住了有十幾日,等張三兒送貨回來,跟著張三兒就回了臨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