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迷霧峽谷!」隨後,糾察司大神也反應過來:「鬼打牆只是幻境,不可能那麼清晰,也沒有那麼寬廣。」
「無邊無際的十萬山脈,分明就是真實世界。」不知誰用顫抖的聲音說了一句。
「快看,那是什麼!」一個縣吏指著北方驚叫道。
眾鬼順著他顫抖的手看過去,只見北面的一座山谷內,突然騰起一道巨大的黑色雲柱,直衝天際,看直徑不下於三座大山的並排長度。
隨後,黑柱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縮回,片刻後再次騰起,這次卻擴散成一個不斷暴漲的蘑菇狀黑雲。蘑菇的頂蓋越長越寬,瞬間便覆壓了好十幾座山頭,侵入眾鬼所在的赤紅高峰。
離得近了,江雷才發現蘑菇不只是一種顏色,那濃郁到極點的黑中,還夾雜著無數紅絲,看起來倒像是鎖住黑雲的細長鎖鏈。
他盯著遠在幾十里外的黑雲,感覺有無邊殺機自雲中噴薄而出,猶如億萬刀劍臨身般讓人心驚膽戰。
黑雲越長越近,一個站得最靠前的縣吏突然慘叫一聲,摔倒在地,接著江雷心臟也猛地一痛。
警兆!
江雷知道危險的源頭就是黑雲,當下不顧一切跳起,鑽進身旁巨石的底部縫隙。
「不好!都過來。」石外,糾察司大神叫道。
又過了幾息,石外有了動靜。一聲「卡卡」的聲響並不大,但無數「卡卡」聲連在一起,就不弱於九天驚雷。
轟鳴過後,警兆消失,江雷忍著耳鳴鑽出縫隙,看到蘑菇狀黑雲已經縮回。還沒來及喘口氣,就見無數赤紅沙礫,從山峰滑到山底,黑雲竟把整座山峰削掉一寸!
再看其他鬼魂,都聚在一起,托庇於糾察司大神的防禦神術下。就算如此,最外圍十幾個縣吏,背上的冥衣也被黑雲殺機割成粉末,隨風而落。
「好厲害!」那個最先倒地慘叫的縣吏爬起來,拍著自己的胸脯,可總感覺哪裡不舒服,而同僚看他的眼神,也充滿了怪異。
「哪裡不對?」他想著,一低頭,就看到到自己的鬼體,如同一斗傾倒的大米般嘩然而落,碎成無數顆粒,隨後化為白灰。
「啊——」幾個目睹同僚詭異慘死的縣吏,大叫著以頭撞地,狀若瘋癲。
「這是什麼鬼地方!」就算還鎮定的鬼魂,也臉色鐵青,不斷用說話宣洩心中的不安。
江雷看了一眼陰曹眾鬼,再次把目光轉向黑雲,只見蘑菇雲又恢復了撐天長柱的模樣。片刻後,變化成一尊雙頭巨獸,四蹄各踩著一座高峰……
「快下山!」糾察司大神也意識到了不妙,當先而行。縣吏慌忙跟隨,連滾帶爬來到山下。
眾鬼根本不需要交流,便選擇向南逃離,遠遠避開黑雲所在的方向。
十萬大山根本沒有路,只能揀稍微平坦的地勢前進。鬼體原本很難感覺疲勞,可不知為什麼,只從經歷過黑雲殺機,眾鬼便越走越累,花了幾個時辰才翻過一座山,後來更是舉步為艱。
天色很快暗下來。
「歇歇吧,睡一覺再說。」糾察司大神也疲憊不堪,只好在停在一片長滿高大樹木的山谷中休息。又安排了夜間巡邏的鬼,這邊除了府城隍廟下來的上司,還剩12個二品縣吏,便被分成四班,每班三鬼,巡邏一個時辰。
江雷和甘、柳將軍分在第一班,眼看同僚都各找青石躺下,他們便分散在外圍幾百米遠的地方晃悠,絲毫不敢大意。
雖說十萬大山看起來安靜異常,但並不意味著安全,不說像恐怖黑雲一樣的東西,就算妖魔鬼怪也有可能存在。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幸好沒有事情發生,換班後,江雷同樣找了快平整青石躺下,想了想,又覺得不放心,便乾脆鑽進一堆亂石中藏起來。
擔心受怕了一天,再加上十萬大山確實怪異,似乎對鬼有壓製作用,所以他也感覺疲勞難忍,很快沉沉睡去。
黑夜中的十萬大山,安靜中透著一股不安。就連風,都騷動著恐怖腥氣,若是仔細,還能聽到陣陣隨風而來的淒厲慘叫。吳州握著手中吏簽在外圍巡視,他在寧遠城隍廟的將軍位置上坐了三十多年,陰壽還有不到六十,陰德也攢得差不多了。原本打算再干十幾年就去投胎,沒曾想,卻在任上遇到趕屍門屠城。幸好他頗為圓滑,又有眼色,看到危險就躲,才免了滅身之禍。
屠城過後,陰曹又連連中伏,直到宋城隍決定龜縮在鬼城,他才長舒一口氣,不用再提心吊膽。誰料還沒舒坦幾天,又下來了個府官,還要繼續出來拚命,要說心中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
城隍廟用得著招惹修士嗎?他一直想不通。
可胳膊扭不過大腿,只能悶頭跟出來,又落入趕屍門算計,也不知有沒有命走出去,想到這,他長歎一聲,繼續巡邏。
十萬大山中湧動的腥風越來越濃,空氣中的慘嚎也隱隱可聞。還好,一個時辰就要過去,一會就有別的鬼來換班,到時候他也能找個地方睡安穩覺,徹底擺脫這種壓抑的感覺。
就在這時,樹林深處突然出現兩個紅點,像最純淨的紅寶石般熠熠生輝,看得吳州心中一緊,不會有什麼寶貝吧?可當他再次細看,紅點卻消失了,不免感到有些敗興。
一滴夜露滴在他的肩膀上,冰得怕人。嚇得吳州一個哆嗦,隨後又覺得自己膽子太小,便自嘲地抬手去擦。卻突然想起,自己穿著厚實冥服,就算有露水,也不該穿過衣服滴到肩膀上。
吳州心頭一緊,猛然回頭,就看到幾顆雪亮獠牙。同時脖子一疼,吸進一股濃烈腥風。然後他的腦袋就滾落在地,眼睛卻看到一頭體型巨大的怪獸,一口咬斷了自己的脖子。
怪獸雙眼猩紅,像兩顆最純淨的紅寶石。
「我死了!」這是他化灰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咬斷他脖子的怪獸身後,一雙雙血紅的眼睛相繼睜開,密密麻麻,如同天上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