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雷覺得,既然機緣巧合得知敵人的陰謀,就不能錯失良機,雖然他只有回陽修為,在邪修眼中不值一提,可縮頭縮尾不是他的性格。孤身奮戰行不通,就只好借助陰曹地府與敵人抗衡。他相信,智慧也是一種力量,只不過需要巧妙安排,才能達到斬盡殺絕,永除後患的目的。
馮則帶著妖女走後,他揮退房內伺候自己或者監視自己的丫鬟,將門從內閂死。透過門縫,還能看到院內影影綽綽站著十幾個護院,顯然是防他逃走。
不過堂堂境主豈是陽間活人能囚禁的?江雷吹熄油燈,裝作蹬床睡覺,等了片刻見沒人窺視屋內,立刻打通陰陽,來到陰間。
吳村所在的位置,已經出了陰間五十里鋪的管轄範圍,按照陰曹規矩,境主不准走出轄地,但也有事急從權的例外。江雷認準方向,一路直奔城隍廟而去,剛跑一會,就想到邪修既然大費周章進攻五十里鋪,就有可能在附近安排人手監視,被認出豈非自投羅網?
想到這,江雷立刻回到陽間,再用易形術切換到高帥富模式,如此便可以從陽間跑到縣城,到了城邊再進入陰間直奔地府城隍廟,避開敵人的眼線。
陽間寧遠山多林深,容易遮蔽視線。只見他翻過一道道山坳,卻不知自己到底跑了多遠,不由得暗暗焦急。沒來由地想到歸大光隸牌中封印的御風術,若能弄進泥丸宮,豈會如此蝸行。
再奔出幾里,他突然看到路邊林中閃過幾道新月一般的劍芒。
劍芒漆黑,黑到極致,黑到透亮,劃在濃郁夜色的幕布上,纖毫畢現,清清楚楚。
江雷停下腳步,靜靜站在原地等待。如此時間,如此地點,如此劍芒,他不相信只是巧合。
果然,一個略微熟悉的聲音響起:「哪家野鬼月夜狂奔!」同時一道三尺長的黑色劍芒,以玄奧的軌跡,裹挾著破天裂地之勢向他斬來。
早有準備的江雷猛地一跳,身在半空便控制玄黃氣逆衝進泥丸宮,注入陰雲術鬼符中。鬼體輕靈,經一線真陽熔煉後更是如此,江雷落地時點塵不驚,同時一團黑色煙霧湧出,將他罩住。
腳踩落葉的吱呀聲響起,下一刻,一個握著劍的高大身影從林中走出,古舊的長劍,粗陋的衣服,還有隨意一束的蓬亂長髮。正是端木羽。
江雷知道對方沒有惡意,否則也不會先出聲再動手,更不會只斬一劍就停止。不過嘴上並不服輸,立即叱喝回應道:「咄!何方人妖,速速報上名來。」
好吧,貌似對方並不知道人妖是什麼產物。
果然,被罵的端木羽只當人妖是個普通名詞,嘴角掛著微笑收起辟邪劍走了過來,略一沉默問道:「什麼事值得堂堂境主夜奔?」
夜奔這個詞,在古代多指懷春少女私奔情郎,比如紅拂女跑到李靖家自薦枕席,後人就用「夜奔」來形容。看來對方雖然不知道人妖兩個字的嚴重程度,但也明白不是什麼好話,立刻輕度反擊。
便宜都佔了,何必寸步不讓?江雷選擇偷笑,不答反問道:「你深夜在荒野做什麼?」他對端木羽一直存有提防之心,想搞清楚今晚是偶遇還是「恰巧」偶遇。
端木羽聽後轉身招手,示意他跟過來。江雷隨之走了十幾步,見林中有片新開闢出來的空地,直徑不到二十米,中間橫亙著一塊重量不下千斤的巨石,空地邊還堆著幾株新伐下來的樹幹。
他走到巨石旁抽出辟邪古劍,江雷這才注意到,巨石上綁著數根粗大的老籐。只見他先是蹲下,將老籐緊緊繫在身上,然後慢慢站起,背著巨石沿著空地邊緣慢慢遊走。
沉重的巨石壓在身上,每一步都會在結實的黑土地上留下深重的腳印。江雷明白了,對方是在修煉。再看空地邊緣的無數腳印,知道不是事先佈置的,應該是在此地練功,恰巧看到自己飛奔而來,這才出聲,只是他打招呼的方式有些特別……
一道黑色的圓弧形劍芒劃過,接著又是一道,端木羽竟在背負巨石的情況下練劍!片刻後,江雷看出一些奇特的地方,首先是空地上的腳印,深淺竟然完全一致,猶如用模子套出來的一樣。這很難做到,不說身上的巨石在走動過程中,會不斷變化重心,就是腳下的泥土也有軟硬之別。
更何況對方並不是在專心「走路」,而是將注意力用在練劍上,這已經超過了「人」的極限,因為僅靠肉身肌肉產生的力量根本做不到。
再就是劍芒,黑得極純,但又隱隱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神光,神光的顏色不屬於七彩的任何一種。彷彿根本不存於世,可你就是能用肉眼看到它在發光,是一種和黑暗完全不同的光,彷彿脫胎於黑暗,又遠遠超越黑暗。
聯想到此前種種,江雷已經肯定,對方是個修士,但又不是佛、道任何一家的修煉方式。和尚不用劍,求仙的道士雖然用劍,飛劍射出後也有劍芒,但劍芒只包裹在飛劍外層。也就是說,劍芒和飛劍本體不分開。可端木羽的劍芒卻完全脫離了劍體,斬出來的只是一道純粹的劍芒,有形,卻無質。
更何況沒聽說哪個道士或者和尚修煉起來如此自虐。道士麼,煉煉丹,畫畫符是正常的;和尚呢,唸唸經,坐坐禪也是正常的。不會像傻子一樣背著巨石出苦力。
又過了一會,江雷再次發現一點異樣,端木羽的動作看似舒緩,實則快到極致。在他的掌控下,劍鋒沿著一種玄奧的軌跡,劃出一個個完美圓弧。空地上一弧未散,一弧又起,無數圓弧,如同輕靈的蝴蝶一樣翩翩起舞。同時每道劍芒都飛離劍體十米,既不多一分也不少一絲。
這需要多強的控制力?他自省一番,覺得雖然已經踏入鬼修門檻,但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深夜出現在這裡了?」端木羽慢慢蹲下,鬆開身上的老籐放下巨石。
江雷回憶著對方揮劍時散發的飄逸神韻,默默點頭,這種驚世駭俗的修煉方法,如果被普通人看到,非被當做妖怪不可。放下戒心,他才將今天發生的事以及自己的推測,原原本本說出來。
端木羽聽完後,肅容道:「原來如此,我一年前剛剛離開京城遊歷天下,就發現這批邪修中的一個行事狠辣詭異。一路跟蹤下來,才知道他們在附近聚會,商量對付寧遠五十里鋪的陰曹境主。隨後我就脫離跟蹤,去陰間五十里鋪暗中查訪,可惜沒法在不驚動其他鬼魂的情況下見到你。無奈回到陽間後,卻發現一個小鬼大搖大擺在人間讀書,就知道是你了。否則誰敢在境主的監察下如此行事?因此才對你透漏一點消息,試試心性,沒想到你不僅能通過美色考驗,還能在短短時間推測出前因後果,不愧是敢到陽間討好處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