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29
這一聲低吼之後，黑色的霧氣果然有所收斂，它極不情願地慢慢變淡消散，戀戀不捨地圍繞著風俊揚盤旋了幾圈，好像捨不得這個宿主一樣，又繞著他的頭盤旋幾次，才化作一道暗黑的霧氣，飛上屋頂，鑽進了瓦片裡。
整個過程中風俊揚提心吊膽，生怕這黑乎乎的東西鑽進自己的身體，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它的動向，直到它飛入屋頂，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年輕人，你沒事吧？」一個甜潤的女聲傳來，聽起來這聲音的主人不過三十歲，憑著他的直覺判斷，這應該是一個絕色的女子，才配住得上這麼雅致的地方。
「多謝救命之恩！」他轉身過去，拱手謝過這位在危難時候喝退金蠶的人，眼光所到之處，卻不由得驚呆了。
他的面前，站著一個穿著唐朝貴妃服的豐腴女人：只見她身著一件寬鬆的大紅拖地錦緞長裙，滿身都是金銀首飾，顯得雍容華貴。她雲鬢高挽，頭上戴著鳳冠，一張白淨的臉上精雕細琢，鳳目娥眉，朱唇微啟，倚在散發著舊時味道的木門上，波瀾不驚地看著風俊揚。
這是一幅畫？還是自己的幻覺？怎麼好像穿越到了唐朝，見到了一個美艷的妃子，剛才那個甜美的聲音是她發出來的？
「年輕人，讓你受驚了。我養的孽畜不聽話，傷人無數，你是第一個遇見它能生還的人，算你走運。」她輕啟朱唇，細聲細氣的說。
風俊揚這才反應過來，這的確是個活人，還在和自己說話。他忙不迭地笑笑說：「謝謝你救了我，它不是金蠶？」
「不是。你見過黑色的金蠶？」婦人慵懶地一笑，「不過，我看你倒是中了金蠶的毒。」
「你眼光真厲害。」他說著，「我就是中了金蠶蠱的毒，才不遠千里到這裡來尋柳婆婆解毒，不想，柳婆婆已經遭遇不測。」
「哦？柳婆婆死了？」婦人有一點小小的驚訝，但是緊接著她又笑了笑說，「看來你不是本地人，你從哪裡來？」
「我從江南來。」風俊揚老老實實的回答，「離這裡很遠很遠的江南。」
「江南，江南……」婦人突然歎著氣，喃喃低語，「我夢江南好……江南好……年輕人，你可知那江南北岸，有一個叫做百花城的去處？」
「知道！知道！你也去過？」風俊揚聽到她說起自己熟悉的地方，感覺好像是「他鄉遇故知」，在這個異地，還能遇到一個知道百花城的人，儘管這個女人讓人感覺怪異，但是她臉上恬淡平靜的表情，和剛才救了風俊揚的這件事情，讓他對這個陌生的「貴妃」沒有了防衛，他高興地說，「百花城我去過，那是一個山清水秀人傑地靈的好地方！那裡四季百花盛開，尤梅花和桂花最盛……所以，百花城也被叫做梅桂城。」
風俊揚不禁喋喋不休地說起來了。
「百花城，還是不是從前的樣子？」婦人繼續她的低語，良久，她抬起頭，看著碧藍的天空，長歎道，「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
風俊揚聽她在訴說著對故鄉的思念，便詫異地問：「姐姐你深居苗寨，難道你是百花城的人？那你跟我可是同鄉了！」
旋即他又覺得自己這話不對，自己明明是萬戶城的人，怎麼傳言說他是紫衣的兒子，傳著傳著他自己也信了？也將自己歸於紫衣的故鄉百花城了？難不成他在心裡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你也是百花城的人？」婦人的反應倒沒有風俊揚那般激動，她始終是那樣的波瀾不驚，沒有大悲大喜，她笑著說，「你叫我什麼？」
「姐姐啊！」風俊揚沒有覺得哪兒不對，她看起來比他最多大十歲。
「哈哈哈……」這句話逗笑了她，「姐姐？我的年齡做你的婆婆都還有餘。」
「姐姐真會開玩笑，你如花般容貌，氣度非凡，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風俊揚也笑著，「我要是有這麼年輕美貌的婆婆，恐怕不只是我，我爹爹都會高興死的。」
「年輕人小嘴挺會哄人的。我都是古稀之人了。」婦人正色說，「如若不信，可以回去問問你們百花城六十歲七十歲的老人，識不識得一個叫做……」
「婆婆！」突然一個歡快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婦人的話，「婆婆，今天沒有採到藿香，都被對面寨子裡的牛馬吃光了。」
一個淡綠的影子一晃，帶著一陣青草的清香，就到了風俊揚的面前，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白衣綠裙，頭髮隨意地散在背上，從中間繫了一個水紅的蝴蝶結。她小麥色的健康膚色，不施粉黛，看起來猶如一碗清湯掛面。她的手腕上，掛著一個淡綠色的竹籃，竹籃裡裝著幾味新鮮的草藥。
「你把她叫婆婆？」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這個清秀的女子叫的是別人，他難以置信地問，「她真的不是你的姐姐？」
女子撲哧一笑，落落大方地說：「我還巴不得是我姐姐呢！婆婆，這人是哪兒來的？好像以前從沒見過。」
婦人莞爾一笑說：「他從我故鄉來。明珠，帶客人進去，這個少年郎中了金蠶蠱，既然是故鄉人，我們要幫忙替他清除體內的毒素，豈有袖手旁觀之禮？」
「是，婆婆。」明珠利索的放下手中的竹籃，笑著對風俊揚說，「跟我進去吧。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風俊揚。」
「你們漢族人，總是弄出一些聽起來很偉岸很了不起的名字。不像我們，花花草草都可以做名字，阿貓阿狗也可以當名字叫一輩子。」明珠好奇的說，「你姓風？」
「是的。風行天下的風。」風俊揚感覺和明珠說話很輕鬆，他開玩笑地說道，「不知道怎麼稱呼你，您老貴庚？」
明珠捂嘴大笑著：「自然是叫我明珠啦！你不要以為都像婆婆那樣容顏不老，我今年十八了，你呢？」
風俊揚故作驚訝狀：「我以為你也是童顏永駐！那我自然是比你大了，不過你能叫我叔叔。」
明珠一直笑著，她好奇的問：「你怎麼中了金蠶蠱的毒？你們江南也有人使蠱？」
「人心叵測，明珠，你還沒有出過苗寨，所以你不懂外面的世界，凡是有人的地方都有野心和罪惡，蠱，原本就是治病的，但是到了那些貪心不足的人手上，就變成了殺人的武器，你說是吧，風俊揚？」婆婆問道。
三人進了屋裡，屋子裡也是另有一番別緻的景象，床榻，桌椅，案幾等傢俱，都是大紅或者是金黃的顏色，地上還鋪了厚實的地毯，上面繡著考究的龍紋，看起來這個小小的地方，倒像一個迷你型的後宮，也難怪這婆婆將自己一身貴妃打扮。
「婆婆，其實，我忘記告訴你，剛才你的那個黑色的，黑色的東西，已經將我體內的金蠶逼出來了。」風俊揚草草地掃視了一圈，便坐在鬆軟的凳子上，一五一十地將剛才發生的怪異的事情告訴了婆婆和明珠。
婆婆大驚，旋即撫掌大笑：「這麼說，我的寶貝今天是飽餐了一頓？明珠，快去看看它！」
明珠微笑著應承，轉身進了屋，隔著淡紅色的珠簾，風俊揚好奇地往裡看了看，卻只能看見明珠的背影。
明珠很快就出來了，高興地說：「婆婆，它的確是食了金蠶，看來它的毒性又增加了好多！」
婆婆點頭稱是，吩咐道：「明珠，以後好生看管著，不能再出來傷人了。」
明珠有些懼色：「婆婆，我知道了。」
「好，去弄些藥水來，給風俊揚泡一泡，將他體內殘留的毒素都清除，讓他乾乾淨淨回他的故鄉，婆婆我還有事托付於他，風俊揚，我醜話在線，我救人也不是白救，你要幫我的忙才行。這裡誰都知道，我柳十四從來不做賠錢的買賣……」
「什麼？你是柳十四？」風俊揚大驚失色，柳十四不是已經死在山腰裡的茅草屋了？
明珠笑道：「怎麼？你來這裡還不知道婆婆的大名？她就是蠱寨的柳十四婆婆，怪不得你看起來那麼輕鬆自如，像走自己家一樣。原來你是有眼不識泰山，如是別人，早就被婆婆的名字嚇得魂飛魄散了！」
「明珠！休得胡言！傳到百花城去，還以為我在這裡做吃人的買賣。」柳十四輕輕喝斥著明珠。明珠伸了伸舌頭對柳十四做了一個鬼臉。
「那山腰的茅草屋裡，死的那個人是誰？」風俊揚斗膽問道。
「茅草屋死了人？」柳十四也有些驚訝，「明珠！一定是你沒有看管好它，又出去殺人惹禍了！」
明珠輕聲說：「婆婆，不是它，是別人殺了人，還將人剖成兩半，倒掛在我們的茅草屋裡，不知道的人，還以為……」
「還以為是我死了？」柳十四不怒自威，聲音中氣十足，她說，「是誰敢在我的山上殺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暫時不知道是誰。」明珠說，「我也是採藥回來剛發現的，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
柳十四冷冷地看了一眼風俊揚，那眼光狠毒犀利，好像她在懷疑起風俊揚，她問道：「年輕人，你老實告訴我，你來此的目的，就是為瞭解你的金蠶蠱毒？你不遠千里到此，是誰告訴你，我柳十四會解金蠶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