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27
「你開槍吧!」巖玉自然不是省油的燈,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死了就死了,反正阿藍會馬上到地下來陪我,我們做一對鬼夫妻。」
「別廢話,我不想殺你,你馬上離開,我們只想過一段安安穩穩的日子。」風俊揚說道,「老實告訴你,我們兩人都身中劇毒,無藥可解,你若還有人性,就讓我們安靜的度完餘生,我也不想在人生最後的時候欠了命債。但是,若你一意孤行還來打擾我們,我會狠下心來殺了你……」
「你們兩人都無藥可解?卑鄙!虧你想得出這麼狠毒的辦法!你想這樣來迷惑阿藍?讓她無辜的到地下陪你?」巖玉氣憤的說,「中毒的是你!要死的也是你!至於阿藍,她是苗寨的女兒,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回到了我的身邊,我不會讓她死的!」
「你有辦法救她?」風俊揚知道這個人一定有來頭,他臨危不懼的樣子,以及言語間的冰冷氣質,讓他明白這個人在苗寨一定有舉足輕重的位置。
「辦法自然會有!」巖玉將手上的刀一抖,將難題拋給風俊揚,「你想救她,還是想她死?」
「我自然想她安然無恙的活著。」風俊揚穩穩地拿著槍,「她只要能活下去,我死不足惜。我這條命經歷好多次磨難,千瘡百孔,不值錢……你有什麼要求?」
他心裡知道這個人的要求,無非是要留下烏藍朵。他有些猶豫,就這樣讓她離開自己?她會幸福嗎,跟著這樣一個連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男人。
但是,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就有盼頭,她跟著自己,連生命都沒有保障,執意留她在身邊,自己也未免太自私了。他心裡知道,他與烏藍朵,無論口上怎麼山盟海誓,情深意重,但是實質上,兩人的關係根本就沒有到可以托付生命可以生死相隨的地步。一切只不過是他們都到了人生絕境的臆想,或者自我安慰罷了。他心裡湧起一陣悲哀,為自己這殘忍的清醒。
「我的要求,很簡單——你恐怕早就想到了。那就是,你離開她,離開苗寨,永遠不要到這個地方來,永遠不要讓她再見到你。你能做到嗎?」
「能。」他答道,將死之人,還會有機會到這個地方來?
「我答應你。」他又說道,「但是,我有一個要求,你也得答應我。」
巖玉不耐煩了,不過他收起刀,問道:「有什麼你快說!」
「我想看看你的真面目。」他認真的說道,儘管巖玉收起了刀,但是他的槍還是指著巖玉,「這樣我才放心。」
巖玉怔了怔,猶豫不決。風俊揚看見他的遲疑,心中產生了懷疑,這個人到底是誰?他看著那雙金面具裡的眼光,說道:「你到底是誰?你連真面目都不給我看,我怎麼相信你?」
「既然你答應我的要求,那我就把我們的故事告訴你,讓你知趣的走開。我叫巖玉,阿藍叫我巖玉哥哥。我們兩家都是對面苗寨的人,她住村頭,我住村尾。從小我們就一起長大,一起上山割草放牛,一起唸書,一起幹活,村裡的人都說我們是天生的一對。小時候的烏藍朵很依賴我,很信任我。長大以後,雖然不說,但是彼此都在心裡把對方當做要過一輩子的人。」
巖玉放鬆地坐在風俊揚對面的石頭上,眼睛一直盯著昏睡的烏藍朵,他回憶著說:「我們兩家的大人,口上不說,但是心裡都默許著我們的交往。我們苗寨不像你們漢人,非要來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這些都是虛空的東西,若是兩個年輕人好上了,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沒有人會覺得不對。」
「你們,原來是這樣。」風俊揚有些失落,原來烏藍朵在苗寨,還有一段感情。他還一直以為,她會像他一樣,是對方的唯一。
巖玉看見了他的失落,語氣裡滿是驕傲和炫耀,他從身上拿出一個手帕,得意的說:「我們寨子的女子,都會有一個隨身之物,一直帶在身上,但是遇到自己心愛的人,就會把這個當做信物交給對方。這就是阿藍給我的手帕,你看,上面繡著一隻孔雀。」
風俊揚看見他的手裡,果然有一方同自己身上一樣的手帕。白色底子,繡著一隻開屏的孔雀,栩栩如生,右下方角下繡著一個「藍」字!
他沒有將自己身上的那一方手帕掏出來,烏藍朵曾經說過,這方手帕是定情之物,不能捨棄也不能歸還,但是巖玉也有一模一樣的手帕,他當做寶物的信物,原來也不是唯一。他心裡卻更加惆悵了。
「那,你們是怎麼分開的?」他悵然無比,好像自己倒成了一個不相干的人。
巖玉沒有了剛才的快樂語調,他的話裡有淡淡的哀愁,他說:「兩年前的春天,播種五穀之時,寨子裡要舉行祭祀祈福的儀式,以便向老天求得一年的好收成。那一天,寨子裡所有的人,都盛裝出席,載歌載舞。年輕的小伙子和姑娘們,在山坡上對歌,小伙子們賣力地使出自己的絕技來討好心儀的姑娘,很多年輕人都會在儀式上找到自己心儀的對象,所以,所有的年輕人都期待一年一度的活動,所謂祭祀,到後來就慢慢變成了年輕人的相會日。」
「那一天寨子裡的平地上人山人海,我拿著自己心愛的古琴,穿著漂亮的民族服裝,到了現場,人們興高采烈,跳著舞著,卻沒有人發現異樣。我到處尋找阿藍,我找不到她,同時我發現,寨子裡多了很多的陌生人。他們穿著盛裝遮掩自己的身份,但是,我熟悉附近的人,這些生面孔我是一個都沒有見過。」
「我心裡隱隱感到不安。去找到了族長,也就是阿藍的父親。告訴他寨子裡的異常,不料阿藍的父親大笑著說我太小心眼了,他只不過邀請了外間的朋友到這裡來參加盛會。阿藍的父親年輕的時候,在外面闖蕩,直到二十多年前才回到家鄉,與家鄉的女子成親有了阿藍這個獨女。我問他阿藍在哪裡。不料她父親卻一改往日對我的和善,突然變臉告訴我,以後再也不准來見阿藍,如果再和阿藍交往,就將我逐出苗寨。」
「我當時就懵了。他不是一直都默許我們的交往?那時候,我是寨子裡數一數二的好青年,務實勤勞,一身好武藝,還是一個好獵手。家境也清白,是地地道道的苗族人家,像我這樣的好條件,不知道多少寨子裡的姑娘都心生嚮往,想要嫁給我。阿藍父親的話,讓我不暢快,但是,我還是到活動現場去找阿藍了。」
「找了幾圈,我也失望了。現場沒有阿藍,所有的姑娘都到了,除了她。她們在跳舞,在對歌,但是,唯獨沒有她。我被一群青年簇擁著到了篝火旁跳舞,還有幾個女子向我拋出了信物,我都沒有去接,讓大家很掃興,其實她們都知道,我心裡只有一個人。」
「等到祭祀後,我便想回家,第二天再找機會去約阿藍出來。但是活動結束後,我聽到台上有人大聲說,請出我們苗寨的藍鳳凰。我當時就激動了,原來阿藍到最後才現身啊!」
「藍鳳凰?」風俊揚不解的插話,「她是你們苗寨的聖女?」
「以前人們都這樣叫她,因為她美貌善良,天生具有一種神秘的氣質。人們叫她藍鳳凰,是說她漂亮有氣質,並不是把她當聖女。你知道,當了聖女就終身不嫁,一輩子都不能享受愛情,不能過正常人成婚生子的日子。我當時很高興,因為阿藍之前告訴我,她的阿爸,會在適當的時候讓她自己選意中人。我想,應該就是那個晚上,她會將信物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