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擒龍他們整個部隊都好長時間沒吃上飽飯了,沈擒龍決定和李驥去犯一次大錯誤。
李驥自從跟沈擒龍合作之後,基本不怎麼動腦子了,反正有人能出特棒的主意,幹嘛要費那個力氣,舒服地跟著擎現成的不好嗎?
至於什麼犯錯誤,李驥才不在乎,如果不是沈擒龍老約束他,他早就把天給捅下一塊來了。
於是兩個人晃晃悠悠從山上下來,慢慢向村鎮走去。
敵人從1939年起就開始了對平西頻繁的「掃蕩」與「蠶食』,很多沈擒龍他們居住過的根據地逐步變為游擊區。
部隊到敵占區去弄糧食和補充兵員,又加重了游擊區人民的負擔。
原來都很熟悉的老鄉,現在讓八路軍和鬼子兩邊擠壓,那種生活水平讓沈擒龍不忍心多看。
於是沈擒龍和李驥決定深入鬼子的地盤,去禍害鬼子。
他們兩個拖著無力的雙腿,又走出很遠,終於到了鬼子的地盤。
等到他們兩個出盡絕招,從鬼子的封鎖線上過來,兩個人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了。
李驥說:「不行,我得歇會了,實在太累了。」
沈擒龍說:「再挺一會吧,這邊還是不安全。不過到了這邊,就不用這麼慘了,到家了,抄傢伙。」
李驥有了一點精神,兩個人悄悄摸進了村子。
他們兩個一邊走,一邊向兩邊的房子觀察。
然後來到了一家大院前面。
沈擒龍拍拍李驥的肩膀,李驥又拍了沈擒龍一下,兩個人交流完畢。
沈擒龍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向牆頭跳上去。
以往這種一人多高的院牆,沈擒龍縱身躍過,連灰塵都不沾。
可是,這時他人到了空中,突然大腦中一片空白。
沈擒龍大吃一驚,壞了!
除了體力不足,他腿上的力氣不夠之外,這時他的氣血也沒有跟上,大腦缺氧。
這時沈擒龍的身體已經在下跌,沈擒龍急忙向前一翻身,身子摔進了院子。
他飛快地伸手在牆頭一點,然後雙腿一拳,把下跌的力量卸掉,這才沒有發出聲音。
沈擒龍站在原地,連喘了幾口氣,這才平靜下來。
然後,他悄悄拉開大門上的木頭門栓,讓李驥進來。
李驥直接到了後院,去找馬棚。
到了後院,他果然看到了一個牲口棚,裡邊拴著兩頭牛,一頭騾子。
動物都是非常警覺的,一看到有生人出現,騾子立刻從睡夢中醒來,馬上抬起腦袋,就要大叫。
李驥搶先一步,伸手在騾子頭上摸了一下,又伸手在牛身上撫摸了幾下,幾個牲口滿意地「哼哼」起來。
李驥輕輕笑了笑,然後把拴騾子的繩子解下來。
他在物品棚子裡邊找了一圈,把馬鞍安上,然後接著騾子從後面出來。
李驥到了前面的時候,沈擒龍也正好從屋子裡邊出來。
李驥一下子衝過去,小聲問道:「找到吃的了嗎?」
沈擒龍用握緊的拳頭碰了碰李驥的手,李驥急忙把手伸開,沈擒龍把一個濕乎乎的東西放在他手裡。
李驥一愣,心想,這是什麼玩意兒?
是饅頭?
是苞米面大餅子?
全都不像啊?
沈擒龍小聲說:「沒找到吃的,看來都挺可憐的,走吧!」
李驥用舌頭輕輕舔了一下,他明白了,原來是生的白面。
沈擒龍沒有找到饅頭或者苞米面大餅子之類的東西,又怕吃其他的東西會吃壞肚子,於是就弄了一點水,和了一點白面,這樣勉強能夠多拿一點糧食,直接吃下去又好消化一點。
李驥十分感慨,沒想到以他和沈擒龍這樣在北平和哈爾濱這樣大國際化大都市的大飯店出入的人,今天要淪落到如此淒慘的地步。
兩個人悄悄牽著騾子出了村子,在村子外面慢慢爬到騾子上面,催動騾子向鬼子佔領區深處走去。
兩個人這才輕鬆了一些,然後就著寒冷的北風,一小口一小口地把生麵團慢慢吞下去。
那個東西剛剛下肚的時候,冷得像冰疙瘩一樣,一下子把沈擒龍和李驥身上的全部熱氣全都吸光了。
兩個人從嗓子眼一直涼到腳心。
但是到了後來,他們又慢慢覺得身上有了一點力氣。
沒有這塊生面,他們兩個今天就可能死到鬼子手裡。
兩個人走了半夜,到了一大早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到了一個縣城的一個相當氣派的大院門口。
沈擒龍和李驥很有自知之明,以他們現在的體力,要挑戰「皇軍的武威」,肯定是不自量力的。
但是,打不了大鬼子,打小鬼子還不行嗎?
李驥輕聲問沈擒龍:「這麼點個地方,能有多大的油水?」
沈擒龍冷冷地說:「你當是你剛到華北時候哪?記得我弄到一本鬼子的興亞院的調查報告吧?我原來只注意看了前邊,後來看到後邊,才知道這些鬼子多能搶錢。
興亞院在北平、上海、張家口、廈門等地設有分支機構,它的一個重要使命,就是協調、計劃長城以南的鴉片種植和生產,掌握和制定鴉片販賣的方針。
日本的三菱公司辦理對偽「滿洲國」的鴉片供給,三井公司則辦理華中、華南的鴉片供給,而華北則由兩家分攤。
天津僅日本租界就有100多家毒店毒廠,上海僅滬西和南市就有供毒的土膏行30多家,整個地區無法計算,在南京每月拋售的毒品達300萬日元以上。
日軍在東北催植鴉片幾乎到了發狂的地步,指定瀋陽種植200公頃、四平400公頃、吉林400公頃、內蒙800公頃,而熱河竟要種植10000公頃。
天津一家工廠,一個月就能賺1000萬以上。這簡直是把中國人的骨頭砸碎了賣錢。
1000萬,夠咱們部隊買多少糧食了!咱們根據地禁煙,可是,鬼子就在咱們對面強迫中國人吸鴉片。咱們部隊不讓咱們過來打他們,我覺得太便宜他們了,這算什麼紀律!這些人又不是和平居民!」
李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1000萬?我的媽呀!那麼多?」
以李驥這樣的見過大世面的人,對這個數也沒敢想過。
沈擒龍說:「當然不至於在這兒也能弄到。再說,咱們那來的那麼好的運氣,一到這兒就正好趕上人家月底算帳。」
李驥也哈哈笑了起來。
沈擒龍說:「你把這當成生意好不好。咱們每天、每個地方打一家,咱們月底也一算帳,也有1000萬。到時就能買到糧食了。」
李驥忍不住張開大嘴就要大笑,沈擒龍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李驥急忙把笑聲憋回到肚子裡,現在街上就他們兩個人,不能太惹人注意了。
這些鴉片煙館都是24小時營業的,隨時歡迎有人進去送死。
所以,沈擒龍和李驥雖然在一開城門就進了縣城,在這種大街上還沒有幾個人的時候,鴉片煙館已經開門了。
李驥正要進去,沈擒龍拉住他,然後從自己的口袋裡邊掏出了白手絹,繫在臉上。
李驥會意,把自己從來不離身的黑布也掏出來,擋在臉上。
這次行動是給整個部隊買糧食,在部隊那邊是不能隱瞞的,到時只能把糧食一交,那是肯定盡人皆知了。
沈擒龍和李驥已經做好了被判刑的準備,但是,那是在自己的部隊內部。
在部隊外面,在別人面前,他們還是要維護八路軍的形象。
八路軍說有這個紀律,不侵犯老百姓的利益,那麼他們就不能讓人家認為是八路軍來搶他們的錢。
所以,無論如何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們兩個是八路軍。
這時黑鍋就要自己背上了。
兩個在門前互相檢查一下,看看互相之間沒有破綻,又穩定了一下情緒和身體。
現在他們的體能已經差到了相當程度,對付這樣一個有鬼子支持的鴉片煙館都要當心了。
沈擒龍是一個非常小心的人,大江大河闖過多少,可千萬不能在陰溝裡邊翻船了。
沈擒龍和李驥準備停當,於是迅速向大門裡邊衝過去。
這時正是夜裡的客人剛走,白天的客人還沒有正式上來的時候,熬了一夜的夥計有點松勁,就坐在靠近房門的地方沖盹。
沈擒龍一閃到了他的身邊,掄起槍柄砍到他耳門上。
夥計朝旁邊拿下,沈擒龍絲毫不停,從他身邊向前飛奔。
李驥在後面麻利地關好大門,他在這種地方出入過,懂得規矩,順手把一塊停業的牌子掛在外邊,免得有人上門,突然從背後偷襲他和沈擒龍。
沈擒龍一路上見人就打,很快把正在走動的人都打昏了。
至於那些正在煙榻上閉著眼睛吞雲吐霧的吸毒的人,根本不用管,這些人就是天塌下來也不會理的,只要能吸毒就行了。
再說,這些人現在知不知道自己在那兒,身邊看見的人是誰都不一定,對沈擒龍他們來說,完全沒有威脅。
雖然沈擒龍沒有來過這兒,但是從房子的佈局上大致能看出管事的住在什麼地方。
沈擒龍直撲後門,順著狹窄的通道,到了後面的小院子。
在院子對面,有一所房子,看著比前面骯髒的吸鴉片的大房間要乾淨整潔多了。
沈擒龍一步跳過去,輕輕拉開房門。
一進房間,沈擒龍就聞到一股特殊的香味。
這種香味沈擒龍以前在家裡經常聞到,沈擒龍知道,這是檀香。
沈擒龍的媽媽以前經常在家裡點這種香,他媽媽倒不是特別信什麼,主要是點上這種香以後,對人的身體比較好,能讓人精神清爽,少得病。
但是,沈擒龍的媽媽用的是下等的雜品的香,而且現在鬼子來了,老百姓的生活一落千丈,當然也就沒有人捨得錢去點這種不是老百姓日常用品的奢侈品。
可是,現在沈擒龍聞到的這種香味,絕非沈擒龍家那種下等的雜品的香的味道可比。
這是一種沈擒龍從來沒有聞到過的、極其醇厚的香味。
這種香味雖然濃重,但是卻不是那麼強烈、霸道,如果你仔細去尋找這種香味的來源,你卻又找不到它。
但是,就在你不察覺之間,這種香味卻又沁人心脾,順著你的汗毛孔微微地向你的心裡滲透。
聞上這樣一口香味,真有一種如醉如癡,羽化而登仙的感覺。
中醫說香能開竅,提神,難怪古代的高僧在修煉冥想的時候都要點上這樣的香,果然可以加速功能的修煉和出現。
沈擒龍非常奇怪,他加快腳步,穿過堂屋,向後面的房間衝過去。
果然,在打開了後面的房門的時候,那種香味就更加強烈地向他湧過來。
原來,後面的房間是一間裝飾體現的臥室。
雖然和北平那種豪華賓館沒法比,但是,以這樣的小縣城裡邊,這絕對是皇宮級別的所在。
在這個臥室裡邊,坐著一個人,他身上披著和服,正坐在地中間的一把椅子上面,看著對面的牆壁發愣。
在這個日本人的身後,是一鋪火炕,上面還堆著沒有整理的被褥。
雖然距離這麼遠,但是火炕上面的熱度還能清楚地感覺到。
有了這樣的滾燙的火炕,整個屋子都是熱乎乎的,難怪這個人連衣服也不穿好。
沈擒龍朝這個人看的方向上一看,他明白了,原來,那個人看的方向上有一個小香案,香案上面擺著一個香爐,香爐裡邊正在冒出縷縷裊裊上升的煙霧。
在香爐的後面,供著一尊如來佛的像。
從那金光閃閃的樣子上來看,那好像是一尊金佛!
在香案上方,還掛著一張有真人大小的高大的觀音圖。
沈擒龍不由得怒火上升,一個這樣殘害中國人,對善良無辜的中國百姓使出各種強迫吸毒、敲骨吸髓手法的惡魔,居然會信佛!
後來被徵調入伍的日本和尚,也是這樣一手裡拿著念珠不停地念佛,一手用工兵鍬砍中國老百姓的腦袋。
這些日本人,就是一些世上罕見的禽獸!
那個鬼子正在看著對面的牆壁出神,忽然感到有一股涼風撲到自己的臉上。
他一愣,扭頭一看,不由得嚇得肝膽俱裂!
只見他面前站著一個人影,說是人影,是因為不但這個人無聲無息地突然出現在本來空無一人的房間裡,而且,這個人全身黑衣,頭上戴著氈禮帽,臉上一片慘白,似乎根本沒有臉。
這個人甚至沒有一點呼吸,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說這個人是人影似乎還不準確,這個人簡直就是一個鬼魂!
一個來索命的鬼魂!
鬼子想起了死在自己的鴉片下面的那些中國人的那各種可怕的死象,佛經上面的說各種因果報應,阿鼻地獄,各種殘酷的懲罰立刻開始在他腦子裡邊飛舞。
鬼子不禁全身體如篩糠,立刻雙腿一軟,「咕咚」一聲坐到地上。
對面的這個索命的鬼魂無聲無息地上前一步,用冰冷的手指在鬼子的全身飛快地掠過。
鬼子閉上眼睛,等待著可怕的時刻。
可是,鬼子等了半天,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感覺。
他鼓足勇氣,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向對面一看,卻發現對面那個人早已不見了。
鬼子費力地挪動身體,勉強把身體轉了一個角度,這才看到,那個鬼魂正在自己的房間裡邊到處轉悠。
沈擒龍在這個一眼看到頭的房間裡邊轉了一圈,順手把搜查出來的王八盒子,糕點,一點首飾,和一堆錢擺在桌子上。
就在這時,外面又是一陣涼風撲進來,一個全身黑衣,連臉上都是黑色的粗壯的身影撲了進來。
鬼子又是一驚,他恐懼地輪流打量著這兩個人。
沈擒龍問李驥:「怎麼樣了?」
「外邊都料理好了。前後都清靜,沒有閒人。以前不覺得什麼,今天跑幾步路都氣喘。」
沈擒龍拿起桌子上的糕點遞給李驥,李驥一陣興奮,一把搶過來,掀起蒙面的黑布,一大把都塞進了嘴裡。
等到李驥一咬牙,把這一大口糕點全都吞進去,才發現沈擒龍根本沒有吃。
他急忙問:「兄弟,你吃了嗎?」
沈擒龍搖搖頭。
李驥急忙把糕點又推給沈擒龍,兩個人把糕點分了。
沈擒龍慢慢走到地中央的桌子前面拿起茶壺,遞給李驥。
李驥一邊直接對著壺嘴喝水,一邊問道:「怎麼了,就這麼點錢?」
沈擒龍點點頭。
「這數不對呀!一共才幾千塊錢。30天,不到30萬,還不到20萬。這差得可太厲害了。」
沈擒龍朝地上的鬼子走去,鬼子一邊不斷在地上後退,一邊嗥叫起來:「別過來,你們是人是鬼!」
沈擒龍一看鬼子信佛燒香,就氣不打一處來,看到鬼子的這副噁心的嘴臉,他故意用陰森森的語氣說道:「我不是人,是閻王的使者,是來索你的命的!」
鬼子一邊盡快後退,一邊喊道:「不,你們不是鬼,鬼不要錢!」
沈擒龍冷笑著說:「這些錢都是我們中國人的,我們當然要帶走。我們不但要奪回我們的錢,還要把你們這些日本侵略者趕出中國!」
鬼子突然叫起來:「不,這是我們的祖國,我們是回國來的!」
這不是鬼子嗎?
鬼子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