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擒龍弄到了八路軍要建立的兵工廠需要的大部分機器。
但是,八路軍總部傳來的命令是要他按照他的計劃,到保定去弄到剩下的那部分機器。
沈擒龍對張家平說:「讓李驥跟我一起去吧!他對那些機器也非常瞭解了。現在我要去和那些不認識的人合作,肯定又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熟悉情況,那樣太耽誤事了。」
張家平卻說:「命令上就是讓你一個人過去,你可不能老是把李驥帶走。咱們這邊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緊張得很。咱們這邊的給養問題老是不能解決,部隊上正發愁得厲害,你再把咱們這兒最能幹的戰士帶走,我們的任務怎麼完成?」
沈擒龍說:「隊長,你們又不缺他一個,再說,咱們這邊現在又不用完成什麼技術工作,不就是到處買糧食嘛!也不用咱們手槍隊的人專門去幹,就是一般的部隊戰士或者地方上的幹部都能幹得了。就讓李驥跟我去一下吧!」
可是張家平無論如何不同意。
沈擒龍也明白,這邊的情況非常緊急,上萬張嘴每天在等著吃飯,沒有進來的,只有消耗的,情況真是危急得很,一點不等人。
沈擒龍只好向張家平告辭,然後自己進了北平,坐火車到保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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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擒龍到了保定,下了火車,急著要去找八路軍總部命令上面說的人接頭。
可是,出了站台口,門外約有二十幾位旅客,都規規矩矩地排成一列,聽候檢查。
鐵路掌握在鬼子手裡,凡是坐火車的都要接受檢查。
上車之前要檢查,下車之後還要檢查,好好的坐一次火車,按理說也算是現代化的交通工具,可是經過這麼一折騰,耽誤的時間就相當多了。
檢查員都是身穿便衣,臂系袖章,挨個先行搜身,後驗證件。
好在這些檢查員都是中國人,他們也不過就是檢查一下你有沒有攜帶什麼犯法的東西,這還可以忍受。
最討厭的是經檢查後,還要通過一個磚砌的高台。
高台上面蹲著一個狗熊似的日本鬼子,他橫端刺刀,凶神惡煞似的監視著來往行人,每個旅客經過台前,都得向他彎腰鞠躬。
不給鬼子鞠躬,別說不能進站,甚至要當場挨打,抓進憲兵隊去。
沈擒龍排在後面,他心裡著急,要急著去辦事,又看著那些鬼子欺負中國人,實在生氣,就搶著目前一步,從隊伍中間走了出來,直接奔前面檢查的人而來。
檢查的人雖然不能算是大漢奸,但是跟著鬼子,也養成了不說人話的習慣。
他罵罵咧咧地說:「**懂不懂規矩,這還檢查呢!你擠什麼擠?」
上面的鬼子一看有人真的不守秩序,也發了怒,舉起刺刀朝沈擒龍當胸就刺過來。
沈擒龍身子都不搖一下,飛快地用手一拽,已經把鬼子從高台揪了下來,他手底下用了一把暗勁,把那個鬼子的腦袋重重地撞到磚地上。
鬼子的腦袋摔到磚地上,竟然摔得「噹」的一聲,鬼子當時兩眼翻著白眼,不能動了。
旁邊的檢查員們大叫起來:「打人了!打了太君了!」
沈擒龍衝過去,又是狠狠幾個嘴巴抽到那些檢查員的臉上。
他沒等到那些檢查員再說什麼,就掏出一個證件扔到地上說:「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老子是幹什麼的!敢檢查老子?你們活得不耐煩了吧?」
一個檢查員從地上撿起沈擒龍的證件,一看沈擒龍原來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日本特務機關的人,當時一陣頭暈目眩,只知道在旁邊哆嗦,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些那個鬼子從地上爬起來,沈擒龍又把證件在他面前一晃,然後問道:「看清了沒有?」
沈擒龍用的是日語,那個鬼子一眼看到沈擒龍證件上面的軍銜,嚇得也是魂飛魄散。
鬼子內部等級森嚴,他一個小兵,敢用刺刀挑級別最高的士官,那是真的活膩了。
沈擒龍真有心一刺刀挑了他,但是事情又不能鬧得太大,耽誤了後面的工作,於是就罵道:「還不跪下謝罪!」
這是鬼子的傳統,得罪了大人物,要當場下跪表示謝罪。
鬼子兵也不敢多說什麼,急忙「咕咚」一聲跪在地當中,低頭謝罪。
沈擒龍冷笑一聲,對後面等待檢查的老百姓們喊道:「走!」
那些等待檢查的老百姓終於在鬼子面前出了一口惡氣,全都跟著沈擒龍揚眉吐氣地從鬼子的面前走過去了。
這時保定是省政府所在地,就是通常人們說的省城,是一個相當重要的城市。
到了這時候,八路軍的情報工作已經進行得相當有成績,沈擒龍到了這兒之後,就按照命令去和當地的地下工作人員接頭,有大量專門的工作人員會配合他完成這個工作。
沈擒龍要去接頭的地方是保定的一個著名地方,叫土山公園。
土山公園平時總是人來人往,沈擒龍到這兒等待接頭,非常正常,不會引起人們的特別注意。
土山公園的正門朝北,西面開有旁門,沈擒龍在幾個大門外面看了一遍,然後從旁門進入土山公園。
進門不遠便是該園有名的荷花湖。
在夏季荷花盛開的時候,這裡遊人如潮,算是一大盛景。
現在這時剛剛過了1941年新年,正是一月份,寒風刺骨,湖水冰封,中間還夾雜著幾片殘破的荷葉,正是一片衰敗的景象。
這時當然沒有什麼遊人,這兒反而成了僻靜的所在,確實比較適合接頭。
沈擒龍到了湖邊,慢慢繞著湖邊走著。
這時普通老百姓已經讓鬼子得連活命都困難,當然沒有什麼閒心來公園玩。
所以,公園裡邊在閒逛的人都是一些在偽政府上班,或者跟漢奸有關係的人。
沈擒龍走了一會,看到在湖邊有兩個人在悠閒地散步,他想,這就是跟我接頭的人了。
沈擒龍地觀察這兩個人。
他看到,其中一個戴著皮帽,縮著脖子,一副偽政府職員的打扮。
沈擒龍看這個人輕浮油滑,不像個好人,於是扭頭去看另外的那個人。
另外的那個人是一個年輕姑娘,她穿著一件深灰色的舊棉袍,脖子上圍著一條雪白的長圍脖,頭髮黑密蓬鬆,臉龐俊秀,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一對大眼睛彷彿會說話一般,看上去十分有靈氣。
沈擒龍覺得,這個姑娘那是大大的好人,比剛才看到的那個偽職員強天上地下去了。
但是,沈擒龍執行這麼多次任務,他遇到的地下工作人員都是男的,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婦女地下黨員。
兩個在他面前的人都沒有帶著接頭用的標誌,沈擒龍完全不能判斷這人是不是就是他要找的人。
所以,沈擒龍不敢保證這就是和他聯絡的人,於是又回頭去看那個男的。
沈擒龍心想,雖然這個傢伙的樣子不怎麼樣,也許人家是演技呢?
我裝的漢奸也挺像的,不能以貌取人。
可是,沈擒龍再仔細觀察那個人,越看越覺得那個人不像是性格演員,而是一個本色演員。
就是說,那個傢伙的噁心樣子是發自內心的,而不是演技。
他本人就是這麼個噁心的東西。
沈擒龍又回頭來看這個年輕的姑娘,這個姑娘越看越像好人。
可是,人家沒有拿出接頭的標誌物,也不能看見一個好人就上去接頭啊!
沈擒龍只好在湖邊小路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把一個小箱子放在腿上,然後從箱子裡邊拿出一份《經濟週刊》,放在箱子上慢慢看起來。
那個年輕姑娘有點吃驚地看看沈擒龍,然後像老朋友那樣熱情地看過來打招呼:「沈先生,你是來提貨的嗎?」
別的不用說,光是知道這樣秘密的內情的人,就不是外人。
沈擒龍當然馬上明白了對方的身份,但是看到她仍然沒有拿出接頭的標誌,就看了看她,沒理她。
那個姑娘從口袋裡邊掏出一份《保定日報》,來到沈擒龍面前說:「看看,行情又漲了,咱們的生意恐怕不好做了呢!」
沈擒龍一看接頭標誌是對的,但是對方是看到他表明身份之後才拿出來,有點生氣。
他瞪了那個姑娘一眼說:「有什麼難做的,這次咱們本錢不是特別大嗎?」
那個姑娘很抱歉地說:「對不起,我們沒想到你能來得這麼快,今天都是見面的第一天。」
沈擒龍正要說話,然後一群偽職員打扮的人有說有笑地從那邊過來。
沈擒龍覺得非常奇怪,怎麼回事啊,這些傢伙罷工了?
今天怎麼這麼多不上班的偽職員啊?
那個姑娘看出沈擒龍的疑惑,於是笑著說:「今天是星期天,所以他們都不上班。」
沈擒龍點點頭。
那個姑娘見偽職員們迎面走來,就帶著沈擒龍躲開他們,上了土山。
山頂有個涼亭,正是冬天,到這麼風大的地方呆著的人倒是不多。
沈擒龍看看四周沒有人,這倒是一個理想的制高點,要控制整個公園都可以,就是有點太涼爽了點。
那個姑娘自我介紹說:「我姓丁,上級派我們配合你的工作。」
沈擒龍有點納悶,姓丁的保定人?
姓丁的在保定是一個大姓嗎?
但是他沒有多想,就接著問道:「你們是怎麼安排的?上級特意讓我到這邊來,有什麼安排好的計劃嗎?」
姓丁的姑娘說:「我們沒想到你能來得這麼快。配合你的部隊已經到了,正在城外隱蔽著,明天會有人帶著你去見他們。」
沈擒龍問:「那給我安排住處了嗎?我是要馬上行動還是要等待時機?」
姓丁的姑娘說:「你說的那幾個工廠我們都不熟悉,所以得讓你去偵察一下。等到徹底掌握了,才能動手。關於偵察的情況,要等到你到了城外和那些同志見面之後由你們做決定。我們都聽你指揮。」
沈擒龍點點頭,看來現在只有配合的人員,條件都具備了,但是工作還沒有開展起來。
不過,沈擒龍覺得,這已經是相當不錯了,想當年,八路軍沒有一點情報工作,他進北平都是誤打誤撞,全都是玩命,靠運氣。
現在,一到地方,又有人接待,又能準備住處,還有部隊配合,這真是飛躍了。
介紹完情況,姓丁的姑娘讓沈擒龍跟著他走,到當地同志給沈擒龍安排的住處去。
兩個人像老朋友似的一起出了公園,到了當地同志給沈擒龍安排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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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擒龍跟著一個交通員到城外農村去。
在保定城門口,那個交通員把自己的身份證交給檢查的警察,先通過了。
等到沈擒龍過來的時候,警察朝他看了一眼,連過來問話也沒有,就直接檢查他身後的人去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拉開很遠的距離,到了卡子口。
這些卡子,就是有兩邊那種深深的封鎖溝的出口的地方了。
因為有這種外圍的封鎖深溝,所以城門那邊的檢查並不嚴,最緊的是從這兒出去,由城市進入農村。
但是,平常的時候也不是敵人老是那麼緊張,最近鬼子從山區掃蕩回來,鬼子和八路軍之間暫時沒有戰鬥,相對比較平靜。
因為沒有什麼情況,所以也不是那個地方都實行很嚴厲的檢查。
那個交通員來到卡子口,原想這裡和平時一樣,至多是個把護路警察,或者是戴紅袖章的老百姓。
等到走到了跟前,這才看見把寨口的是兩個全副武裝的日本兵。
這一下交通員有點急了。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一下子加強檢查了呢?
如果是一個附近農村的村民,是鬼子挑選出來的鐵路旁邊的村子裡邊的「愛護村」的農民,檢查當然不會有什麼特殊要求,一般不帶什麼鬼子查禁的東西,也就過去了。
現在是鬼子親自來檢查,別說要通過,弄不好,甚至連命都丟到了這兒了。
而且,既然今天這兒加強了檢查,那麼後面的路也肯定不好走。
因為,這只是出城的第一個卡子,過了這個卡子,後面還有好幾個鬼子和偽軍的炮樓,每個炮樓下面都有檢查,既然加強了檢查,那麼,總有讓鬼子偽軍挑出毛病的時候。
如果身份不過硬,這麼一長串的封鎖,根本就無法闖過去了。
交通員又不能跟沈擒龍說話,自己心裡就著急得像是有火要竄出來。
他沒想到,上級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他們,才剛剛進行第一天,就把上級派來的同志置於了危險境地。
交通員又不敢違反規定,過來跟沈擒龍商量,他當然不能自己過卡子去,急得他在原地亂轉,一時手足無措,沒有了一點主意。
沈擒龍一看那個交通員的那個架勢,就明白事情出了岔子。
沈擒龍自己朝兩邊看看,旁邊一片安靜,四周非常空曠,在一片荒廢的斷垣殘壁之中,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似乎沒有什麼敵人在加強戒備,進行什麼大搜查,大搜捕的樣子。
沈擒龍心想,這是怎麼回事?
沈擒龍又不能過去和交通員說話,他也很著急。
又過了一會,沈擒龍看到那個交通員還是急得要命,於是就看看四周無人,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頭,輕輕打在交通員的腳下。
那個交通員一抬頭,沈擒龍轉身朝旁邊的一個半截的空房子走去。
那個交通員也朝四周看看,發現旁邊沒人,就也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也朝這邊起來。
等到他到了破房子旁邊,就突然地拐進去。
沈擒龍也沒有靠近那個交通員,只是小聲問道:「怎麼了,是要過這個檢查站嗎?有什麼問題?」
交通員緊張地說:「今天鬼子加強了檢查,要是沒有鬼子,事情都好辦。可是要是鬼子檢查,就查得嚴了。
你要過去,先得要身份證,然後還要戶口,外出的證明。沒有這些,根本就別想通過。要不然,咱們今天不過了,等到鬼子檢查鬆了,還是外邊的農民看守的時候,咱們再過去?」
沈擒龍想了一下說:「就是這些?會不會有其他的麻煩?比如什麼登記、辦手續之類的?」
交通員搖搖頭:「沒有,以前從來沒有過這些手續。可是你沒有戶口,就這一關你就過不去。」
沈擒龍問:「還有其他的出城的路嗎?」
交通員搖搖頭:「這是最僻靜的一個,平時也是檢查最松的地方。這邊甚至沒有什麼人來,連鬼子的崗哨也是最少的。要是其他地方,肯定比這兒還要嚴得多。要是有中國特務在場的,那就更麻煩。那些漢奸壞透了。」
沈擒龍點點頭,又問:「那過了這兒怎麼樣?前面還有比這更嚴的檢查嗎?」
交通員說:「也就是這樣了,但是咱們肯定不能那個關卡都混過去。」
沈擒龍想了想,如果自己都不能過去,那麼一旦要發生戰鬥,那麼城外的部隊怎麼進來?
沒有部隊的協助,那行動不就是紙上談兵嗎?
而且,鬼子為什麼突然加強了檢查?
是不是跟我們的計劃有關?
沈擒龍對那個交通員說:「不從這兒過去,另外找一下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