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擒龍被日本特務機關的汽車送到了城門,他本來是想在這兒下車,然後跟他認識的這些警察和憲兵再交流一下,以後用什麼辦法發財,然後通過這個手段,把幾個關係維持住。
可是,日本特務機關的司機卻不許他下車,堅持要把他送到根據地的邊緣,然後再讓他自己潛入八路軍的根據地。
沈擒龍跟那個特務司機解釋,不能再往前走,如果繼續向前,就可能被八路軍佈置在城外的坐探發現。
特務司機表示那絕對不可能。
沈擒龍於是告訴特務司機,八路軍到處都有眼睛,隨時在監視著大日本帝國的勢力。
日本特務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沈擒龍,仍然不肯相信。
沈擒龍只好說,讓他把自己送到外面的那個風景區,過了那兒,就是八路軍的地盤,無論如何不能再往前走了。
特務司機心不甘,情不願地又把汽車向前開了一段路,然後在溫泉附近把汽車停下。
但是,鬼子還是半信半疑地看著沈擒龍,對他的話表示不能理解。
沈擒龍指著那些來來往往的行人對特務司機說:「看見沒有?那些人,都是從北平到八路軍的根據地去的。這些人都是鄉下人,從來沒有見過汽車。如果他們看到了汽車,他們就會說是鬼子。八路軍一看見汽車就打。如果我是從汽車上下來的,八路軍就知道我是跟日本人是一夥的。明白嗎?」
這下日本特務司機明白了。
鬼子一直認為,支那人非常落後,支那的農民沒有見過汽車,這是他們能夠理解的。
如果沈擒龍從這麼高級的汽車上下來,那麼沈擒龍肯定是跟日本人一夥的。
於是鬼子司機把汽車停下,讓沈擒龍下車。
因為沈擒龍是在傷還沒有好的情況下返回根據地搜集情報的,所以沈擒龍是一個勇士,整個特務機關的人都要照顧他。
日本特務司機還幫助沈擒龍下車,又扶著他走了一程。
沈擒龍越往前走,心裡越罵。
因為他一會等到鬼子的汽車回北平之後,還要自己用腿走回去。
他現在向前走得越多,一會回去時候用腿走的路程就越長,不管他的身體怎麼好,讓鬼子把腿弄壞了是真的,再用腿走,畢竟還是不舒服。
沈擒龍邊罵邊走,他要等到那個鬼子自己開車走了,他才能夠回北平去。
沈擒龍心裡暗暗罵道:「現在鬼子越來越難斗了,過去不管是什麼王八兔子賊,只要往鬼子的木頭板鞋底下一趴,就能當漢奸,當官,現在有他們的證件,還要抓進去上老虎凳。以後真得加小心了。」
沈擒龍一起等到那個鬼子不見了,這才轉身往回走。
他這次從鬼子那兒領了幾個月的薪水,又幫李驥把證件換了,也領了他的薪水,好歹身上還有不少錢。
於是沈擒龍叫了一輛馬車,不是那種拉貨的大馬拉的平板車,而是中國傳統的轎車。
這種轎車不是後來說的那種桑塔納2000或者奔馳600塊,而是那種後來在影視中經常看到的一匹馬拉的有一個象小房子似的圓棚的馬車。
這種車在中國傳統上叫做小車,是專門拉腳的,就是拉客人的。
有一點錢的出門的人或者大姑娘小媳婦的,少奶奶什麼的,走路不能拋頭露面的,都要坐這種車。
雖然這玩意兒不如鬼子的汽車舒服,但是總比用受傷的腿走強多了。
沈擒龍很快又回到了城門,又見到了那些警察和憲兵。
剛才沈擒龍出城的時候,其實這些警察和憲兵都看見他了。
當時沈擒龍是坐在鬼子的汽車的後座上,像是貴客一樣,但是,那個鬼子司機很傲慢,只是把證件給憲兵看了看,也沒有多說什麼。
沈擒龍在後座上看看他們,也沒有說話,表情很冷淡,也沒有流露出認識他們的樣子,所以,這些警察和憲兵都沒有敢上前搭話。
因為,這些警察都是人精,那些日本憲兵更是職業的反間諜人員,他們當然都明白,這是日本特務機關的車,這是不好亂上前說話的。
通常間諜在這種情況下,都是裝出互相不認識的樣子。
這是為了避免讓人家不相干的人掌握更多的關於自己的情報。
幾個中國警察和日本憲兵也知道他們要和沈擒龍商量的事情不是那麼受大日本帝國的紀律所允許,所以也不敢讓日本特務機關的人知道,他們都乖乖地到旁邊忍著了。
現在,沈擒龍又坐著馬車回來了,這些傢伙才歡欣鼓舞地跑過來,和沈擒龍擁抱到一起。
沈擒龍也不和他們多廢話,馬上把兩個日本憲兵叫到一邊,和他們商量干私活的事情。
那些中國警察對日本憲兵的那些小動作心知肚明,說起做這種事情,這些中國警察在中國的這個古老的城市已經呆了幾十年,這中間各種政府走馬燈似的換,他們什麼大場面沒見過。
兩個小日本才剛剛想起搞這種「貓膩」,他們還嫩著啦!
所以這些中國警察也不揭穿他們,他們知道,沈擒龍是不會給他們虧吃的,警察們早就看出來了,沈擒龍畢竟還是把自己當成中國人,他跟鬼子方面只是善於交朋友罷了。
所以警察們都不著急,只是在旁邊看著,他們知道,等到有了真事,沈擒龍是不會忘記他們的。
沈擒龍和兩個日本憲兵乾脆離開城門,到了城門旁邊的一個小飯館坐下。
開飯館的一看進來了兩個日本憲兵,心裡就是一哆嗦。
沈擒龍對他們說:「來點清淡的小菜,再來一點酒,不要太烈的。」
可是叫我孫子的鬼子卻喊道:「要二鍋頭!」
沈擒龍也笑了,鬼子真學會什麼是好東西了,他也喊道:「行,那就來一瓶二鍋頭,我們邊吃邊聊,不相干的人都不要過來。」
飯館的人心想,兩個鬼子一個漢奸,誰敢過去啊!
沈擒龍開門見山地說:「我時間很緊,看見沒有?機關又要派我出去,你們得趕緊說。」
這些鬼子和警察親眼看見了日本特務機關的汽車把沈擒龍當活祖宗一樣送出去,說明人家沈擒龍是真正的日本特務機關的紅人,這不是自己吹牛,所以都相當佩服。
我孫子咳嗽了一下,在想用詞。
沈擒龍實在不耐煩,因為他真的有緊急任務。
於是他就說道:「就乾脆說吧,得怎麼和你的那個朋友聯繫上,他要什麼數目才能給咱們辦事。」
我孫子哼哼唧唧地說起來。
原來,他和他的那個同學就是在憲兵學校認識的,然後,大家就一起分配到了憲兵崗位上。
等到了中國,那個鬼子被調去監視經濟犯,而他被派來抓抗日分子。
一開始時候,當然是他這邊比較吃香,因為抗日分子非常多,不管真假,抓住了一個,可以從犯人的家屬手裡弄到很多贖金,他的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可是,到了這一年,日本天皇宣佈,禁止日本國民吃白米。
日本人是最喜歡吃大米的,到了中國,他們就禁止中國人吃大米,如果中國人吃大米被鬼子發現了,就要當成經濟犯抓起來,送去判刑。
可是這時連日本人都不許吃大米了,可見這時日本的戰爭物資的消耗到了什麼程度。
在這種時候,那個管經濟的同學的油水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
而這時我孫子卻在這兒看城門,肚皮餓得稀癟。
古人說,人在人情在,無錢兩不來。
這是最基本的社會常識,人情莫過於如此。
鬼子之間也是一樣。
鬼子到中國幹什麼來了?
是來殺人搶劫來了。
要說一夥殺人搶劫犯不喜歡錢,要講廉潔,講軍紀,那不是你瘋了就是我瘋了。
所以,我孫子的這個同學跟他從此也就沒有了來往,大家從此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但是,我孫子現在有了沈擒龍這個朋友,他一下子想出了通過他那個朋友搞物資的辦法。
最起碼的,現在可以參與黑市,搞糧食生意。
只是兩個鬼子已經把過去貪污勒索來的錢都揮霍得差不多了,現在手頭特別緊,沒有錢去賄賂那個「朋友」,而且,他們也沒有物資可以調配,就算是從「朋友」那兒弄到了物資,也沒有門路可以出手。
所以,他們才想起把沈擒龍也拉進來,借助沈擒龍的力量,大家合夥發財,其實,他們也就是想搭沈擒龍的乘車。
沈擒龍邊聽邊不斷點頭,以前他聽到兩個鬼子說這些事情的時候,腦子裡邊已經有了一種朦朦朧朧的想法,到了現在,他好像一下子豁然開朗,全都明白了。
他有了一個成熟的計劃,只是,這個計劃實在太大,他自己可不敢決定了,他必須馬上回去匯報。
但是,最後還要有一個需要確認的事情。
沈擒龍問道:「你知道不知道,現在你的那個朋友,胃口變得多大,得多少錢才能打動他,讓他同意給咱們辦事?」
我孫子看了看旁邊的豬手,搖搖頭。
沈擒龍的話提醒了他們,現在已經今非昔比,那個小子在這樣的肥缺上幹了這麼長時間,肯定已經把嘴吃得非常刁了,要買通他,大概已經不是從前那點小數目就能辦到的事情了,至於朋友的友誼,那早就是狗屁不值了。
沈擒龍看了看手錶,心裡緊張地盤算了一陣,然後對兩個鬼子說:「好,咱們馬上吃飯,吃完飯,我進城去,從其他人那兒打聽一下行情。你們也到朋友那兒去打聽一下。然後,明天,咱們還是在這兒碰頭,到時咱們再定。」
兩個鬼子馬上同意。
到了這時,他們覺得,他們的腦袋就是沒有沈擒龍這個中國人來得快,他們已經不自覺地氫沈擒龍當成了他們的領袖,凡事都聽沈擒龍的了。
沈擒龍囑咐他們兩個對他的動向保密,兩個鬼子露出完全理解的樣子,並且發誓絕對不會把沈擒龍到城裡去為他們辦事的事情說出去,於是沈擒龍飛快地溜進了北平城裡。
****
沈擒龍匆匆回到黃城事務所,在附近的街道上轉悠了一圈。
看到附近沒有什麼人,他迅速拐進了一條小胡同,一躍上了牆頭,把他以前藏在這兒的20響和手榴彈拿出來。
這是他在進黃城事務所之前藏在這兒的。
沈擒龍從來出門都是要武裝到牙齒的,他是從來不會吃虧的,如果在路上遇到了鬼子,他就要用20響說話。
至於到了黃城事務所,要主動把自己送給鬼子折騰,那又另當別論,那完全屬於沒辦法。
這時,沈擒龍已經非常安全,他又需要攜帶武器了。
沈擒龍把武器在身上佩戴好,把身上收拾得乾淨利索,然後迅速離開了這個危險的地方。
沈擒龍的任務是,和曾科長的幾個部下取得聯繫。
從沈擒龍打聽到的情況來看,曾科長派出來的那些同志,有的已經被直接逮捕了,有的正在進行審查,就是說,有的受到懷疑,但是還沒有暴露。
這樣,沈擒龍就可以和其中的幾個人聯繫上。
一方面,沈擒龍需要把他們前些時候取得的情報取走,另外一方面,沈擒龍需要向他們傳遞黨的聲音,讓他們知道自己沒有被黨拋棄。
更重要的是,沈擒龍需要從自己人的嘴裡知道最真實的情況,他們還要營救被捕的同志。
通常情況下,即使不能再做情報,被捕的同志還是要營救出來的。
具體如何營救,還要看具體情況。
如果營救不及時,那些殘暴的鬼子就會殺掉那些被捕的同志,所以,和自己的同志取得聯繫是相當緊迫的事情。
沈擒龍在出來的時候,曾科長把自己派出的幾個人的情況都告訴了沈擒龍,其中包括他們的聯繫方式、地點,和他們的住址。
到了這個時候,沈擒龍已經知道,什麼聯繫都已經用不上了,這些人就是沒有被捕,也已經在鬼子的監視之下,怎麼出來聯繫。
沈擒龍研究了一下,這幾個人當中,只有一個可能被監視的比較松一點,而且,他的那個住址比較偏僻,周圍的環境比較好,適合沈擒龍這樣的人活動。
所以,沈擒龍決定就去找那個人。
沈擒龍又叫了洋車,拉著自己到了曾科長的那個工作人員的家附近。
他給了錢,讓那個車伕走了,然後開始在附近轉悠。
曾科長的那個部下的家住在一個小四合院裡,這是一個獨立的四合院,只有他自己居住。
本來這種地方是非常適合見面的,但是,監視他的特務是在屋子裡邊,還是在外面,就很難說了。
沈擒龍不能冒冒失失地闖進去,他需要先判斷出特務的位置,然後再採取相應的措施。
沈擒龍沿著街道走了幾次,每次都沒有走到首長的那個部下的家門口。
這樣來往了幾次,他已經看清了,監視的特務是在這邊街道上的一個小商店裡邊。
特務站在商店的小窗戶前邊,一直面對著那個地下同志的家門口,如果有人從那兒進去,他肯定是會發現的。
沈擒龍發現了前面的特務,於是又繞到後面的小胡同裡。
一般北平的房子都是這樣,前面是寬敞的大街,後面必定有一個很狹窄的小胡同。
有時候這邊的小胡同裡邊有人開門,有時候這就是一個幾家院牆自然形成的過道。
沈擒龍要看看,是不是還有特務就在後面潛伏著,進行全方位的監視。
沈擒龍又來回走了幾次,最後發現,後面還是安全的,特務還沒有想到到後面來。
沈擒龍一直等到了夜間,又悄悄來到了這個小胡同。
他抬頭看看,院牆上露出了一根花枝,在距離花枝不遠的地方,是一根電線桿。
沈擒龍輕輕一縱身,上了電線桿,然後飛快地向上爬去。
到了電線桿頂上,沈擒龍朝院子裡邊看去。
有朦朧的月光下,院子一切都映入了他的眼底。
這個院子有一個後院,前面當然就是幾進的房子,後院裡邊空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大水缸。
在靠近沈擒龍的地方,有一棵什麼樹,就是從牆上露出了花枝的那棵樹。
沈擒龍在電線桿上輕輕一縱身,已經躍過了牆頭,到了那棵小樹上面。
小樹微微搖動一下,連花瓣都沒有被震落。
沈擒龍借助樹幹的緩衝,輕輕一鬆手,落到地面上。
整個行動輕捷無聲,沒有驚動任何人。
沈擒龍輕快地向前面的房子跑去,本來他的腳步就非常輕,加上地面略微潮濕,鬆軟的泥土把人踏上去的力量都吸收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沈擒龍從房子旁邊的小窄過道繞到了房子前面,先來到了窗戶下面。
奇怪的是,從房子裡邊傳來輕輕的走動聲,好像有人在來回地走。
怪了,這麼晚了,不睡覺,在幹什麼呢?
從沈擒龍打聽到的情況來看,這個人已經被停職很長時間了,那麼,他也應該沒有公務要忙到半夜。
那麼,他為什麼不睡覺呢?
沈擒龍決心弄清真相。
他來到門前,用刀輕輕撥開門,忽然,一支黑洞洞的槍口,伸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