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擒龍本來以為,來幹掉特派員,就是一個非常簡單的事情,按照宮本常五郎的交代,進來找到特派員隱藏的房間,然後就是一槍,或者一刀,事情就完了。
最多就是看到特派員,覺得有點噁心。
不過,以前幹掉的那些鬼子也去向不明非常讓人噁心的傢伙,最多再多宰一個,只要那麼一下,馬上就完了。
但是,沈擒龍無論如何沒有想到,特派員居然說已經掌握了自己的秘密。
這讓沈擒龍反而不好下手了。
不管怎麼說,還是得先聽聽特派員的意思,要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然後才能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於是沈擒龍問道:「我有什麼秘密?」
特派員看到自己的話產生了效力,沈擒龍不再要殺他了,也鎮靜了一點,他說道:「我知道你也是給日本人幹事的,我掌握你的證據。你也知道,現在鬼子的勢力多大。我現在才明白你當初的選擇,咱們可以一起幹。」
沈擒龍真是哭笑不得:「我不是特務!你是不是有毛病!」
原來,那天特派員被沈擒龍和李驥從監獄營救出去,他還是以為沈擒龍就是日本特務。
他心想,我投降的事情只有幾個日本特務知道,而沈擒龍現在來救我,不是日本人的什麼陰謀,就是沈擒龍也隱瞞了他自己也是日本特務的事實。
說不定是日本人要把我再派到根據地去,然後利用我曾經叛變的證據威脅我,利用我的地位再搞什麼陰謀。
也可能,沈擒龍也是隱瞞了自己曾經是特務的事實,兩邊討好。
現在他能跟著八路軍把我營救出去,以後他就能從日本人那兒知道我曾經叛變過,再來威脅我。
所以,絕對不能讓沈擒龍抓住我的把柄,必須殺人滅口。
這樣,他就給了沈擒龍一槍。
沒想到沈擒龍命大,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沒有死。
後來,特派員跟著沈擒龍他們來到了城門附近,正在他們等著開城門的時候,一個特務到飯館裡邊來吃早點,正好看到了特派員。
這個特務正是當初和宮本常五郎到縣城誘捕特派員的特務,是少數的瞭解特派員叛變的中國特務之一。
於是這個特務就嘲笑特派員,提醒他,既然他把八路軍的作戰計劃都向日本人和盤托出,那麼再想要回到八路軍去,怎麼可能還接著當他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特派員。
特派員生怕他說出自己叛變的事實,於是殺人滅口,這才引來了鬼子。
以特派員看來,沈擒龍能夠多次進出鬼子的巢穴而平安無事,肯定也是像他一樣曾經叛變過,這樣才受到了鬼子的信任,能夠兩邊討好。
八路軍交給沈擒龍的任務,沈擒龍通過自己在鬼子那邊的身份去完成,鬼子肯定也交給沈擒龍不少任務,沈擒龍又利用自己在八路軍的身份給鬼子幹活。
沈擒龍真是無語了,特派員到了這種地步,仍然這麼看待別人,這就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怪異思維,絕對屬於瞎子鬧眼睛--沒治了。
沈擒龍原來以為自己看到了特派員,會想起從前的經歷,或者看到特派員現在的狼狽相,可能會很憤怒,可能會有點開心,也可能會很噁心。
可是,他從來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麼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沈擒龍實在無法和特派員解釋,最後只好輕輕一刀,把特派員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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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皇的叔叔被八路軍活捉,這對於日本方面是一個極其可怕的打擊。
日本國內朝野大為震驚,日本方面的軍國主義和政府官員破例進行了空前的合作,組織了一個叫做「宮本營救委員會」,決定使用各種措施營救被八路軍活捉的宮本常五郎。
為得也很快,他們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過濾了一遍,忽然想起八路軍把事情鬧得這麼大,原因就是當初宮本常五郎把人家八路軍的特派員給抓起來了。
所以委員會馬上下令用那個特派員跟八路軍交換宮本常五郎。
可是,這邊電話打到了縣城,日出公館的日本特務哭著報告,那個特派員半夜讓人家給殺了!
這個辦法立刻就臭了。
這個可怎麼辦呢?
鬼子也怕劣等國民的支那人野蠻地傷害了高貴的天皇家屬,所以馬上派人來找八路軍,要求先釋放宮本常五郎,其他事情一切都好辦。
只要能夠釋放宮本常五郎,八路軍方面儘管開條件,大日本帝國保證可以滿足八路軍的條件。
一封蓋著華北日軍司令部大印的信輾轉幾圈,交到了八路軍的司令部手上。
司令部的首長們互相傳看著鬼子的來信,首長們都很氣憤。
鬼子真是狂妄已極,到了現在,他們還在癡心妄想,居然要求八路軍先釋放宮本常五郎。
最後,大家商量的結果是,對鬼子的這種荒誕要求置之不理,八路軍的條件只有一個,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
收到北平來信之後的幾天,一個穿著西裝,相貌妖異的人騎著一匹白馬,來到了根據地的邊緣。
他到處打聽挺進軍司令部在那兒。
這時當地的所有抗日軍民都已經知道挺進軍已經把鬼子打回了北平,鬼子的親叔叔都已經被挺進軍活捉了,抗日情緒極其高昂。
看到有一個顯然不是八路軍幹部的人公然這麼打聽八路軍的司令部,當地的幹部民兵馬上一擁而上,把他綁了起來。
消息馬上報告到司令部,司令員和政委聽說有這麼一個人,據說是從北平來的,要和挺進軍的司令員談判,覺得事情重大,馬上命令曾科長帶著手槍隊的幾個戰士去把那個怪人押到司令部來。
這次行動比較特殊,隊長親自帶著沈擒龍和另外三個戰士跟著曾科長到了那個村子,把那個人押到司令部來。
過了半天功夫,沈擒龍他們把這個人押到了追問。
司令員和政委在一所房子裡邊等著這個人進來,沈擒龍他們牽著馬,讓那個人騎在馬上,蒙上了他的眼睛,把他帶到了司令部的院子裡。
到了地方,大家把那個人從馬上扶下來,像牽瞎子似的把他帶到了屋子裡。
那個人把蒙在眼睛上的手巾摘下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沒說話之前,先朝整個屋子打量了一番。
司令員說:「我就是挺進軍司令員,你要見我?」
那個人毫不驚慌,朝司令員笑了笑:「我姓金,從新京來,我可以代表滿洲國皇帝,我希望能夠跟你談談。」
新京,就是吉林省長春市。
鬼子把清朝最後一個皇帝溥儀連綁架帶欺騙地弄到了長春,讓他當了傀儡皇帝,把長春定為偽滿洲國的首都,因此為長春改名叫新京。
這個人倒是落落大方,和通常的日本人的樣子完全不同,也和通常的漢奸一看到八路軍就嚇得哆裡哆嗦的樣子根本不一樣。
司令員冷笑了一下,從這個人的談吐上,已經可以看出,這又是個漢奸無疑。
只是,這個傢伙到底要幹什麼?
司令員仍然表現得很有禮貌,先問道:「不知道先生到我們這兒來,有什麼要談的?」
那個相貌妖異的人用慘白細長的手指理了一下烏黑發亮的分頭,用眼睛描了一下司令員說:「我是為避免我們中國人的浩劫而來,我希望能夠為你們和日本方面進行調停。」
沈擒龍就站在那個人的側面,他也是大大方方地站著。
有沈擒龍在場,大家不怕那個漢奸能玩出什麼花樣。
這個世界上,比沈擒龍拔槍還快的人還沒有生出來。
沈擒龍也在打量那個人,他要從另外的角度上研究那個人的來意。
什麼談判,什麼政治,這不關沈擒龍的事,沈擒龍是負責安全的。
從那個人的手指的樣子和顏色上,沈擒龍已經知道,這個傢伙是一個大煙鬼。
即使不是吸鴉片,也是扎嗎啡。
但是,那個人的相貌實在古怪,臉色和皮膚完全不像個正常男人。
皇城根下長大的沈擒龍不禁想到,難道,這是一個死太監?
要不然,這是一個死不要臉的兔子?
司令員冷笑道:「避免中國人的洗劫?那麼,先生所謂的中國人的洗劫是什麼?又怎樣才能避免呢?」
那個人侃侃而談:「司令官閣下,難道你們還不明白你們的處境嗎?你們面對的,是武力強大的大日本皇軍,可是你們偏偏做出了讓皇軍震怒的事情。你們竟然綁架了天皇陛下的叔叔,你們就沒有想到後果嗎?」
司令員眉毛一立,問道:「噢?你的那個武力強大的大日本皇軍,能幹出什麼事情來呢?」
「你是知道的,大日本皇軍所向無敵,如果你們不肯馬上釋放天皇陛下的叔叔,那麼一場洗劫馬上就會降臨到你們中國人頭上。那是非常可怕的。你們的所謂根據地,將會是血流成河,你就不害怕嗎?」
司令員真是一個儒將,即使是到了這種極其氣憤的時候,也沒有破口大罵。
他反駁說:「你是說,如果我們不綁架了天皇陛下的叔叔,日本鬼子就不會到我們中國來殺人放火嗎?中國人就不會遭到洗劫嗎?南京的幾十萬中國人就不會受到屠殺嗎?你口口聲聲說你們中國人,你自己就不是中國人嗎?」
姓金的冷笑了一下說:「我當然不是中國人,我是滿洲國人。」
司令員冷笑著說:「滿族也是我們中華民族的一員,滿族人也是中國人。你認賊作父,難道很光榮嗎?你們那個溥儀,不只是一個傀儡嗎?投靠日本鬼子,會有什麼好下場?」
姓金的尖聲叫道:「你不要忘記,大日本皇軍是非常厲害的,整個中國都已經在皇軍的控制之下!」
「不是說三個月滅亡中國嗎?現在已經過了多長時間了?我們中國不但沒有滅亡,反而更加強大了!日本正在陷入中國人民抗日的汪洋大海,戰爭的進程,正在按照**指出的路線走,日本鬼子已經是強弩之末,再也沒有能力維持他們的統治了!」
漢奸說客喘著粗氣,一時語塞。
司令員說:「如果你到我們這兒來,只是要講述一下你們漢奸賣國賊的那些陳詞濫調,那麼請恕我們沒有時間聽了。我們還有抗日大業要忙,我們還要把鬼子趕出中國去。」
說著,司令員和政委站起身,準備送客。
漢奸急忙換了一副笑容說:「司令官閣下,我這次來,是帶著誠意而來的。剛才我言語不周,多有冒犯。司令官閣下是有名的儒將,相信不會和小女子一般見識吧!」
司令員和政委重新坐下,說道:「那麼,有話請痛快地講出來,我們還忙得很。」
漢奸清了一下嗓子,這是改變態度的信號。
果然,漢奸說道:「大皇軍久仰司令官閣下的威名,所以希望能夠和司令官閣下合作。如果司令官閣下能夠釋放天皇陛下的叔叔,日本方面可以滿足司令官閣下的一切要求。」
「可以滿足我的一切要求?」
「對,比如說,日本方面可以任命司令官閣下擔任華北的中**隊的副司令官。另外,可以贈送司令官閣下個人10萬元。」
沈擒龍非常感慨,啊,錢!
10萬元!
真不是一個小數目啊!
看到司令員和政委臉上都浮出了冷笑,漢奸急忙補充說:「另外政委同志也可以擔任重要職務。這些只是一個提議,具體的要求,可以請兩位閣下自己提出,日本方面完全可以考慮。」
沈擒龍在旁邊心想,我呀,就是在八路軍窩住了,要是在別處,我這都夠幾個華北的中**隊的司令官了。
我比鬼子有錢多了!
可是司令員和政委哈哈大笑:「真的要我們隨便提條件嗎?」
漢奸一聽,有門了!
他馬上說:「對,只要司令官閣下提出,日本方面保證答應司令官的條件!」
司令員和政委互相看了一眼,司令員笑著說:「好,你回去替我們轉告日本鬼子,我們的條件是,日軍趕快投降,滾出中國去!」
漢奸氣得雙手顫抖,說不出話來。
但是,別說是司令員和政委,就連沈擒龍都明白,這些漢奸是不會悔改的。
談判沒有結果,沈擒龍他們又把那個漢奸原路送回去。
這時,一個八路軍戰士跑進了司令部,說:「有2000多鬼子,已經進了根據地,正在朝這個方向搜索過來!」
司令員和政委互相看看,笑了,司令員說:「看來,敵人是軟刀子硬刀子一齊來呀!威脅不成,就利誘,利誘不成,還有軍事打擊。」
政委也說:「敵人不得到這個天皇的叔叔,是誓不罷休的。他們的如意算盤是,用武力威嚇我們,把我們打怕了,我們就會把人乖乖地把人給他們送回去。」
司令員說:「以前我們自己出了漏洞,讓鬼子鑽了空子,這次我們一定要用我們的實際行動說話,讓鬼子真正認識到我們八路軍是幹什麼的!」
這時,又是一個戰士跑來報告,又有一夥敵人,從另外的方向朝根據地內部掃蕩進來。
鬼子這次下決心要找到冀熱察挺進軍的司令部,連解救天皇的叔叔帶消滅冀熱察挺進軍。
鬼子沿途張貼佈告:「有見過天皇叔叔的,報告皇軍,獎勵5000塊,有能給皇軍帶路的,獎勵2500塊。」
這次真的看出皇軍的決心了,他們見人就打聽,急得胡說八道的。
但是鬼子人數眾多,來勢洶洶,而且仍然有相當程度上的情報作為參考,所以鬼子的幾支部隊很快逼近了冀熱察挺進軍的司令部,先頭部隊已經距離冀熱察挺進軍司令部只有十幾公里了。
司令部和在附近的黨政機關緊急行動起來,進行轉移。
手槍隊也被調動過去,擔任警衛部隊。
這次地方政府的人比上次少了一些,可能是因為鬼子來的不是時候,不是開會時間或者培訓幹部的時候。
但是,這次鬼子來得極其迅速,而且攻勢猛烈。
這邊正在收拾東西,那邊已經有外圍部隊和敵人接火了。
司令員出門看了看天,這時已經是初冬,天黑得早,外面的光線已經不那麼充足了。
司令員對參謀們下達了命令,通訊員們馬上跑出去把命令傳達下去。
部隊開始轉移。
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部隊轉移到了敵人進攻的相反方向,迎面卻突然響起了槍聲。
前面擔任尖兵的開路部隊已經和事先埋伏好的鬼子接火了。
警衛部隊真的急了,司令員預定的命令,不能完成,那麼整個司令部都危險了。
這次警衛部隊是由候補部隊擔任的,他們沒有作戰任務,是專門抽調來負責保衛司令部和黨政機關的。
看著後面月光下象長蛇一樣蜿蜒游動的隊伍,團長摘下帽子,發了狠:「所有部隊,全都給我衝鋒,黨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今天一定要把敵人的陣地撕開一個口子,掩護首長突圍!」
八路軍的夜晚時刻到了,一條條黑影在鬼子射來的密集的流火一樣的彈道下面向前衝去。
衝鋒,前進,殺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