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聽說沈擒龍要進城,馬上用嚴厲的目光瞪著他說:「小沈,你可不能幹傻事!要記住,你是一個革命戰士!不要講江湖義氣,要先把革命利益放在首位!」
沈擒龍說:「放心,隊長,我不是高隊長犧牲的那個時候了。」
說到這兒,沈擒龍心裡一陣發疼,說不出話來了。
隊長也覺得喉嚨一陣哽咽,小高是一個多好的同志啊!
隊長相信,沈擒龍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還顯得很稚嫩的新戰士了,他應當懂得把握事情的分寸。
現在的情況非常緊急,不只是李驥被捕了,特派員也讓鬼子抓回去了。
經過了這次行動,鬼子是肯定知道特派員不是一般人了。
這樣,鬼子會怎麼處置特派員,都是必須瞭解的情況。
現在急需情報。
沈擒龍是這樣一個機智過人的戰士,是一個優秀的偵察員,派他到城裡去,偵察一下敵人的情況,也是必要的。
所以隊長也就同意了沈擒龍的請求。
但是,隊長特意叮囑說:「小沈,千萬記住,不要衝動,要為將來著想。將來會有機會救人的,也要為中國的將來著想,千千萬萬的人民在等著我們去拯救他們,不要為我們自己的個人感情影響了抗日大業。」
沈擒龍點點頭,沒有說話。
隊長真是了不起,他是一個胸懷開闊目光遠大的人,這既是寶貴的戰略家的必備品質,又是一個顧全大局的好人。
沈擒龍從隊長身上學會了很多,他感到非常慚愧,他暗暗提醒自己,以後不能再這樣感情用事了,要抗日就會有犧牲,高隊長會犧牲,李驥會犧牲,將來自己也會犧牲。
要對同志犧牲這種事情看得淡一些。
用在教會學校學到的知識來說,叫做今日吾軀歸故土,他年君體亦同來。
沈擒龍心理穩定了一些,準備進城去。
隊長還是怕沈擒龍會出事,詳細地詢問沈擒龍可能使用的辦法。
現在鬼子肯定是如臨大敵,城門都封鎖了,到處都可能會有鬼子的重兵防守。
現在要進城去,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那麼沈擒龍有什麼辦法進城呢?
再用裝特務的辦法,應當是不行。
因為現在日出公館的特務肯定是正在和鬼子偽軍一起在進行全城大搜查,你不知道人家日出公館的特務在執行什麼任務,萬一一張嘴說錯了話,那就是直接送死去了。
沈擒龍說:「我不用那麼進城。人家城門關了,我能直接叫門嗎?人家也不能開呀!」
他拿出飛抓,就是在繩子上面拴上了鋼鉤的特殊工具。
他說:「我用這個半夜從城牆上爬過去。」
這種東西不是什麼高級玩意兒,從理論上大家也可以理解,沈擒龍和李驥向隊長推薦過的。
只是現在手槍隊除了沈擒龍和李驥別人不太會用,所以沒普及開。
隊長看到沈擒龍要用這個辦法進城,覺得方案是可行的。
只是這次和平時不同,要爬城牆那麼高,需要相當長的繩子,還要結實,又要盡量地輕,這個要好好準備才行。
經過了一番準備,沈擒龍又出發了。
藉著黑夜的掩護,沈擒龍來到了城牆下面。
沈擒龍挑選的時間非常好,經過了一天的折騰,城牆上面的偽軍又是人困馬乏了,又開始打盹。
沈擒龍繞著城牆轉了一陣,找了一個崗哨不容易發現的地方,把飛抓扔上去。
城牆實在太高了,以沈擒龍這樣的身手,還是試了幾次才把飛抓扔對目標。
沈擒龍飛快地爬上去,在到了城牆上的時候,他放慢速度,小心地觀察著城牆上面的動靜。
如他所料,城牆上面一片安靜,連哨兵打呼的聲音都聽不見。
沈擒龍飛快地翻過去,然後把飛抓掉過個,再放到城牆的另外一邊。
沈擒龍這樣練武功的人,反應和動作速度極快,所需要的時間遠遠少於常人,只要幾秒鐘,就做很多事情,能夠在常人的眼皮底下完成很多任務,創造奇跡。
這是沈擒龍他們這些人能夠完成通常人們認為不可能的事情的原因。
沈擒龍無聲地下了城牆,看看沒有驚動任何人,馬上朝日出公館跑去。
沈擒龍按照以前的用過的辦法,在日出公館四周偵察,又用望遠鏡觀察著日出公館的院子。
可惜,偵察了好久,都沒有能夠得到日出公館內部的特別情報。
沈擒龍心裡有點焦急,但是,又沒有辦法。
他需要多掌握一些情況,如果沒有什麼異常,他準備再試試用以前的辦法,用飛抓加木板的辦法,翻越電網,把李驥救出來。
救別人這個辦法不行,可是要是救李驥,或者是李驥救他,那是非常輕鬆的。
以李驥和沈擒龍的身手,加上一點工具,這樣的監獄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擺設。
想到這兒,沈擒龍心裡輕鬆了一些,他又注意觀察著崗樓上面的鬼子,看看鬼子加設了崗哨沒有,鬼子的探照燈照射的規律。
如果鬼子的探照燈的照射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那麼鬼子就不可能發現沈擒龍和李驥的把戲。
半個夜晚就這樣過去了,沈擒龍準備等到早晨過去,再從觀察的地點撤退。
他需要填飽肚皮然後再幹活。
就在這時,日出公館的院子裡邊突然有了變化,只見隔離後院的那個小門突然打開,從裡邊跑出來一個人。
因為角度關係,沈擒龍在這兒看不見那個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肯定不是日出公館的人。
就在沈擒龍緊張地注視的時候,日出公館的大門一下子打開了,一個人從裡邊衝出來,伴隨著這個人地出現,日出公館裡邊傳來紛亂的喊叫聲,只是距離太遠,沈擒龍聽不清日出公館的人在喊什麼。
可是,沈擒龍把望遠鏡的焦距調好之後,他一看那個人的臉,沈擒龍不由得大吃一驚,他看到,那個從日出公館跑出來的人竟然是--李驥!
沈擒龍這一驚非同小可,還沒有等到他反應過來,日出公館大門裡邊又衝出兩個人來,他們朝李驥追上去,後面的事情就看不清了。
沈擒龍急忙從房頂上跳下來,過去幫忙。
沈擒龍只聽說李驥跟鬼子搏鬥,最後讓鬼子綁架去了,他不知道李驥是不是受傷了,所以他不知道李驥能不能再有能力打過那兩個追趕他的人,如果李驥在他眼前讓人家抓住了,再抓回日出公館裡邊去了,那沈擒龍得把腸子都要悔青了。
沈擒龍距離日出公館不過200多米,十幾秒鐘之後,他已經衝進了日出公館前面的大街。
這時李驥已經打倒了那兩個追趕他的人,正在向前飛跑。
沈擒龍一眼看到,從日出公館牆角上的鬼子崗樓上邊冒出一個鬼子,正在舉槍瞄準李驥。
沈擒龍的20響早就握在手裡了,此刻他微微一揚手,一聲槍響,那個鬼子已經摔倒到崗樓裡邊去了。
李驥朝這邊一看,笑了,自己的兄弟就在面前,這下他更有把握了,簡直已經是回到家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
沈擒龍朝李驥扔過去一個東西,李驥順手抓住,朝自己腰間一插。
20響到手,李驥已經是如虎添翼,所向披靡了。
這時沈擒龍已經對準從日出公館大門跑出來的鬼子開火了,只兩槍,從大門跑出來的鬼子的腦袋全都被打了大揭蓋,後面的人再也不敢從大門裡邊出來了。
李驥這時已經到了沈擒龍身邊,沈擒龍一鬆手,把肩膀上背著的東西扔給李驥,李驥接過東西,轉身用20響對準日出公館的大門,這次轉到沈擒龍轉身跑了。
他們兩個互相掩護了一下,已經出了日出公館大門前的大街,逃走了。
片刻之後,整個日出公館象翻天了一樣,全部大亂起來。
如果說上次沈擒龍把特派員營救出去,還是偷偷摸摸的,還可以原諒,現在李驥和沈擒龍就是公然在大白天上門生搶,真是欺負人欺負到家了。
鬼子真的怒了。
於是日出公館的鬼子和特務除了看家的少數幾個人之外,全體出動,又聯絡了那邊的鬼子正式駐軍,四門緊閉進行全城大搜查,發誓要把從日出公館逃出去的犯人再抓回去。
轉眼間,小小的縣城裡邊已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雞飛狗跳牆了。
沈擒龍和李驥貼著街道旁邊向前疾走,他們要到曾科長的那個關係家裡去躲避。
現在他們在這個縣城裡邊只有這麼一個認識的人,這個人也是自己的同志,應當是非常可靠的,在他那兒絕對能夠得到掩護。
可是,等到沈擒龍和李驥一走進那個小街道,街道上面的氣氛讓他們一下子就感覺到事情不妙了。
整個街道上幾乎看不見行人,即使是路邊有開門營業,在路邊擺攤的人,臉上也是一副惴惴不安,心思不定的樣子。
沈擒龍和李驥飛快地朝那個同志的家居住的房子一看,那邊更是空無一人,遠遠地甚至可以看到那個同志的家大門敞開,十分反常。
沈擒龍和李驥心裡一涼,怎麼,才這麼一天功夫,那個同志就已經暴露了,被敵人逮捕了?
敵人的腦子也反應太快了!
而且,讓人感到奇怪的是,那個同志自己並沒有參加行動,按理說,鬼子是不應該知道他這個人的存在的呀!
但是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鬼子從對面過來,特務從身後過來,正在從兩邊向沈擒龍和李驥推進。
好在鬼子一邊快速向路口跑,佔領交通要道,不讓可疑分子在全城亂跑,一邊挨家挨戶進行搜查,一時還沒有人注意在大街上走動的沈擒龍和李驥。
沈擒龍和李驥急忙鑽進小胡同,避開鬼子和特務。
可是,沒一會,日出公館的特務已經過來了。
日出公館的特務可和其他特務不一樣,他們極其狡猾,能夠騙過通常的鬼子的耳目,卻不能騙過這些專業的日本特務。
所以,這群特務朝沈擒龍和李驥躲避的地方緊逼過去,把沈擒龍和李驥堵到了死角里。
等到特務們來到了這個小胡同裡邊,他們看到,一個剃頭攤子旁邊,坐著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日軍少尉,大概是在等著另外的那個人剃完頭一起走。
現在他等得百無聊賴,正在用人家的小爐鉤子撥弄人家爐子裡邊的火。
過去中國有一句老話,叫做剃頭挑子一頭熱,它的來歷就是從這兒來的,過去中國的剃頭的人總是挑著一個挑子,挑子的一邊是一個隨時生著火的爐子,另外一邊是工具之類的,所以有爐子的那邊當然是熱的,另外那邊就可能是裝涼水的,肯定不那麼熱乎了。
現在正是這樣,這邊的爐子裡邊的火讓那個日軍少尉擺弄得「呼呼「地竄火苗,上面坐著的水直冒熱氣,剃頭正好。
而旁邊的那個人滿臉都白胰子沫,把整個臉都擋上了,他胸前圍著白布褡子,正在等著師傅給剃頭。
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是一看他身上的衣服,特務們也看出,這大概也是一個日本軍人。
帶隊的特務正是日出公館裡邊軍銜最高的特務,軍銜是大佐,叫宮本常五郎。
宮本常五郎自認為是特工高手,是一個把中國人的性格研究得極其透徹的中國通,他對於把中國人統治得服服帖帖有極高的信心。
不料今天竟然連出了這麼兩個給他上眼藥的事情,把他的面子撕得一絲不那個什麼,讓宮本常五郎實在是惱羞成怒。
所以宮本常五郎親自出馬,帶領特務在全城搜索,發誓要把從日出公館逃出去的犯人再抓回去。
他們已經把他們認為的八路軍在縣城裡邊的地下關係一網打盡了,所以他們不相信剛剛逃出去的犯人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躲藏。
用後來的術語說,他們進行了地毯式大搜查,挖地三尺,已經把所有犯人可以隱藏的地方全都找遍了。
可是,他們始終沒有發現一點有用的線索。
現在,他們看到了這兒有兩個陌生人,幾十隻懷疑的眼睛在他們身上轉來轉去地看了起來。
其他特務看到追趕的目標從前面經過,一直跑到了這兒,所以看到有人,都要看一下。
但是,等到他們看到了那兩個人的軍銜,特務們就都不敢上前了,都轉過臉,要從旁邊快點走過去。
可是,宮本常五郎卻站住了。
宮本常五郎可不像那些中國特務,只敢欺負中國老百姓,不敢懷疑日本軍人。
宮本常五郎倒不是覺得這兩個日本軍人有什麼可疑之處讓他發覺了,只是日本人全都生性多疑,看到了什麼,都要往壞處想,怎麼也得研究透才行。
於是宮本常五郎過去對那個正在擺弄火的人說:「你是那個部隊的?」
因為宮本常五郎穿著中國式的長衫,手裡拎著一支勃朗寧,很像通常的中國特務,所以那個日軍少尉根本沒理他,甚至連回頭看他一下都欠奉。
宮本常五郎於是報了自己的字號:「我是陸軍大佐,我命令你回答我的問題。」
那個日軍少尉一聽到宮本常五郎的軍銜,急忙跳起來,手裡的擺弄火的爐鉤子也扔了。
他先向宮本常五郎敬了一個禮,然後報告說:「我是北平華北駐軍總司令部參謀部的,下鄉去檢查防務。從這兒經過,你們這兒戒嚴了,我們不能出城,所以想藉機會洗漱一下。」
宮本常五郎點點頭,低頭看一看,這個少尉身上的軍服已經積滿了灰塵,果然是積年塵土滿征衣,是應該好好洗一洗了。
再朝旁邊的那個正在剃頭的軍人一看,那個軍人也是一樣,全身都是灰,尤其是有很多白灰,也不知道是在那兒蹭上去的。
這兩個人真應該好好收拾收拾了。
從這兩個人的樣子上來看,肯定不是逃走的那兩個犯人。
那兩個犯人當然是中國人,而且穿著的是乾淨的中式服裝,和眼前的這兩個人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可是宮本常五郎也不會那麼輕易地放過他們,於是宮本常五郎就問道:「你們課長叫什麼名字?」
那個日軍少尉馬上回答了,宮本常五郎眼珠子轉了一下,又問道:「你們課上個月有過一次重要會議,是關於什麼的?」
日軍少尉馬上回答:「是關於中**隊發動攻勢的,內容機密,只限大佐以上軍官知道!」
宮本常五郎再回頭看看旁邊的那個軍人,只見那個軍人眼珠子直朝他轉動,但是卻不敢起身向他敬禮。
因為這時那個人的頭頂上的工程正進行到關鍵階段,頭髮已經剃完了,正在進行最後的拋光打磨工作。
宮本常五郎知道,日本軍人都喜歡剃光頭,但是日本軍人的光頭是用推子剃出來的,技術含量太低。
所以日本軍人對於中國剃頭挑子這種熱水快刀現殺現突嚕這種十分喜愛。
舊時代中國剃頭師傅的手藝都是經過了在長毛的葫蘆上千錘百煉才敢在人的腦袋上動手的。
那個日本軍人現在又要看著正在盯著不斷用刀對著他的人,又要看著長官,相當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