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些工人代表說完後，馮志才把手裡的第三支煙在煙灰缸裡按熄，抬頭說道：「剛才我聽了幾位老哥的話，感慨很多啊，幾位老哥，在這裡，我要代表縣政府感謝你們，是你們幾十年的默默工作，才讓油脂公司有了曾經的輝煌，這樣，我說幾句，你們看行不行？」
從始到終，馮志的臉上都保持著平靜，就是這時所說的話，也是用的商量的語氣。
楊學紅他們，把心裡想說的話，一下子說了出來，心裡早已舒暢多了，現在聽到馮縣長這一說，自然真誠的說道：「馮縣長，你說，我們相信你。」
這人就是這麼回事，只要心裡有了認同感，就算對方還沒有把話說出來，就無來由的在心裡先充滿信任。
「感謝幾位老哥的信任，在這裡，我先表一個態，那就是縣政府絕不會不管油脂公司四十五週歲以上職工的生活的，這點請你們放心，當然，具體怎麼安排，還在研究之中。接下來，我要說的，就是這次縣裡決定對油脂公司進行改制的事，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油脂公司的現狀，我這裡有一份資產清理的報告，你們是油脂公司的老職工，有權利知道油脂公司的現狀。」
接著，馮志把油脂公司的情況，向幾位代表簡單說了一下。
楊學紅他們聽到馮志說油脂公司不但欠銀行五百二十萬的貸款。還拖欠糧食局專項購糧資金近六十萬。加上其他的欠款什麼的，一共有七百多萬。而公司的所有資產，經過縣政府成立資產清理小組的核資，卻不到七百萬元，也就是說，油脂公司早已資不抵債，按照國際慣例，早已符合破產的要求。
楊學紅和幾個代表，頓時激憤地罵道：「都是賈權這幫敗家子搞的，這幫只知道吃喝嫖賭的傢伙。除了知道往腰包裡撈外，哪裡知道如何搞經營公司，我們希望政府好好查查這幾個敗家子。」
賈權是油脂公司的經理，據說這小子還是糧食局長彭旭林的連襟。
馮志看到幾位代表在怒罵油脂公司的管理層。就把手一抬，止住了他們的發洩，說道：「油脂公司的領導有沒有經濟問題，還得資產清理小組對油脂公司的情況進行全面清理後才知道，但不管怎麼說，油脂公司早已資不抵債是不爭的事實，而縣裡也是考慮到油脂公司職工的出路，才和食樂多公司進行合資的。當然，是改革就會有陣痛，現在要食樂多股份公司全部接收油脂公司的職工。那是不現實的。幾位老哥，你們看這樣行不行，你們先回去等幾天，等縣裡把分流安置的具體方案出來後，大家有什麼不同意見，再給季副主任說，然後我們再商量。」
縣裡的具體方案還沒有出來，馮志自然不會表態，楊學紅等看到馮縣長這樣說了，也不好再多說。只是問要等多少天。
馮志想了想，說道：「最多一個月，如果一個月之後，縣裡的方案還沒有出來，大家可以直接到我辦公室來找我。」
既然油脂公司早已資不抵債。那就談不上賣企業什麼的了，楊學紅等幾位。在馮志表態後，自然就離開了縣政府。
下午的時候，馮志讓錢墨通知糧食局長彭旭林、原油脂公司經理賈權、工信局長石傳勝、財政局長朱家萬、人事局長黃開亮、審計局長宋娜娜、政府辦副主任季富貴和縣紀委的人到會議室開會。
知道參會的人都到會議室後，馮志這才端著茶杯過來，坐在首位，沉聲說道：「今天把你們幾位叫來，主要是研究一下油脂公司改制的事，石縣長有事不能參加，委託我來主持。上午的事，大家可能聽說了，油脂公司的職工，都鬧到政府大院了，這事如果不盡快解決，我看還會越鬧越大。」
聽到馮志這話，賈權急忙站起來，微彎著身子說道：「馮縣長，都怪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你批評我吧。」
彭旭林這時也接過話來，「馮縣長，這事我也有責任。」
馮志有點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道：「現在不是談責任的時候，今天把你們叫來，就是想聽聽你們心裡有什麼好的辦法。」
縣油脂公司改制，縣裡專門成立了改制領導小組，由石縣長親任組長，馮志任常務副組長，政府辦、財政局、審計局、工信局、人事局、糧食局和紀委的領導是組員。
前段時間，馮志沒有縣裡，石俊濤縣長親自佈置了對油脂公司的資產清理，現在馮志回來了，石俊濤自然當起了甩手掌櫃。
聽到讓各位談看法，朱家萬搶先說道：「馮縣長，你可不能再讓縣財政往油脂公司貼錢了，現在財政上可是沒錢。」
這幾年來，油脂公司只要沒錢發工資，彭旭林就找縣裡要錢，吳樹明任書記的時候，縣財政可是往裡貼了不少錢，只是吳書記調走後，彭旭林不敢再去找石縣長和魏書記要錢，這才有了挪用購糧專項資金的事。
彭旭林聽到朱家萬這話，心裡就有點不悅，他望著朱家萬說道：「朱局長，這油脂公司雖然掛在糧食局下面，但那可是縣屬企業，公司紅火的時候，可是向縣裡交了不少利潤的，現在公司不景氣了，你就說這樣的話，做人不能不講良心？」
朱家萬並不怎麼怵彭旭林，聽到彭旭林這話，頓時把眼一翻，說道：「這油脂公司為什麼會淪落到今天這種資不抵債的地步，想必彭局長比我更清楚。」
自己兒子朱彪進了監獄，就是拜彭旭林的兒子彭永才所賜，這事朱家萬最後還是知道了。如果不是因為市財政局長朱樹芳是他的姑姑。他這個縣財政局長的位置，恐怕早保不住了，所以說，朱家萬這幾個月來，要說最恨，就是恨彭旭林那個混帳兒子，當然，他對馮志和彭富忠，也是充滿深深的怨恨，只是他並沒有輕易表露出來。
彭旭林也不是善類。聽到朱家萬這話，頓時站了起來，怒視著朱家萬，「朱局長。你是說這油脂公司是我搞垮的？」
「我可沒有這樣說，不過事實上，油脂公司已經破產了。」朱家萬楞了彭旭林一眼，不陰不陽地說道。
受到姑姑朱樹芳的警告，朱家萬並不敢把怒氣發到馮志的頭上，但對彭旭林，他可沒有什麼可忌諱的。
「你！」彭旭林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這是縣政府會議室，你們這樣吵吵鬧鬧像什麼話？」馮志把火機往面前一放，沉聲說道。
看到馮副縣長生氣了。兩人不敢再多嘴，而只是如同鬥雞一般，怒視著對方。
「賈權同志，你說說吧。」馮志開始點將。
賈權知道縣裡決定讓油脂公司和食樂多合資建廠後，心裡就在盤算著到新成立的股份公司任副總的事。按照慣例，油脂公司這邊，會得到一個副總經理的位置，他是油脂公司現任經理，又在負責改制善後的事，只要油脂公司能平穩改制。那個副總經理的位置，自然非他莫屬。
聽到馮副縣長點將，賈權抬起頭說道：「馮縣長，關於原油脂公司四十五歲以上職工的安置問題，我認為可以採取買斷工齡。適當給點經濟補償的辦法，畢竟這改革不是請客吃飯。人家新成立的股份公司不要他們，我們也沒有辦法不是。」
「買斷工齡？」馮志沉吟了一句，又望著人事局長黃開亮，「黃局長，現在上面要求，工人退休納入了社保，這方面你是行家，你談談看法吧。」
社保局是人事局下面的二級局，黃開亮聽到馮副縣長這一說，就翻開面前的筆記本，不慌不忙地說道：「馮縣長，我查看了社保局各大單位企業交納養老保險金的記錄，油脂公司這幾年因為效益不好，一直沒有為工人繳納養老保險金，只有三年前退休的工人，按照國家政策，直接過渡，這三年來，又有四位工人到了退休年齡，因為油脂公司沒有為他們繳納這三年的保險金，他們到目前也不能領取養老金，前幾天還到社保局來鬧呢。」
聽到油脂公司這三年來，並沒有為工人繳納養老保險金，馮志的眼光就投向賈權，賈權心裡直打囉嗦，不過還是硬著頭皮解釋道：「馮縣長，這幾年油脂公司的效益不好，公司根本拿不出錢來為工人繳納。」
「哼。」馮志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然後望著黃開亮說道：「黃局長，你讓社保局迅速算一下，看油脂公司這三年共拖多少社保金，還有，就是這六十八個四十五歲以上的職工，到他們退休的時候，一共需要補交多少社保金。」
「好，我這就交代下去。」黃開亮點了點頭，站起來走到外面，去給社保局的人打電話了。
在黃開亮走出會議室的時候，馮志又讓石傳勝等幾位談了自己的看法，等到黃開亮進來後，馮志示意他坐下。
「馮縣長，我們粗略算了一下，油脂公司這三年共欠社保局約為一百五十萬，這六十八位四十五歲以上的職工，按照平均年齡四十七歲半算，一人大約四千元，一共大約二十五萬到三十萬。」黃開亮望著馮志說道。
「也就是說，還需要一百八十萬，才能填上社保這個窟窿。」馮志沉吟地說了一句。
雖然馮志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但他心裡，卻早已盤算開了，油脂公司所欠的債務總計約九百萬。
而資產方面，只有用土地入股的二百八十萬，而就是這二百八十萬，還是欠著開發區。油脂公司的廠房設備什麼的，能變賣個幾十百把萬就算不錯了。
唯一值錢的，就是在城中的那塊地。
馮志的眼睛，其實就盯在那塊地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