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志的車在彭和林的指點下,從開發區的大門外拐進了一條簡易的村道,翻過兩個小山包,看到七八戶人家散在小山丘下。
「到了,馮縣長。」彭和林說了一聲,賈師傅把車停下後,馮志和彭和林幾人下了車。
跟在後面的胡武奎看到馮縣長的車停下後,自然立即停了車,迅速從車上跑下來。
彭和林指著前面一塊大田邊的一個農家小院,說道:「馮縣長,這就是孫二虎的家,這孫二虎曾是一個軍人,因為家裡只有一個年近五十的母親,為了照顧母親,他放棄了轉志願兵的機會,退伍回來後,取了一個叫田小芳的姑娘,結婚第二年,夫妻倆生了一個女兒,取名叫孫雪艷,一家四口,雖然不算富有,但小日子還是過得很滋潤。」
聽到彭和林停住了話頭,馮志收回打量孫二虎小院的目光,說道:「後來怎麼樣?」
「怎麼樣?還不是開發區這事給鬧的,他家本來只有兩份田地,可是當初政府一征地,他家的兩份田地全在裡面,最後最剩下家周圍一點地沒被征去了。本來孫二虎對政府的工作,還是十分支持的,他打算拿到土地賠償款後,去買一輛車來跑運輸,可誰知這土地款在領了兩千元後,就一個子也不見了。他沒有了田地,想出去打工,又放心不下母親和妻子,這不,那次到縣政府。一時衝動。就惹出了這事。唉!」說到這裡,彭和林一臉的歉疚,一下子用手摀住了臉。
馮志認真地聽著,沒有說話,他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話,都是多餘的。他只是沉默了一下,帶頭向孫二虎的小院走去。
這是一個典型的農家小院,一排三間小屋。中間那間明顯是屋,而兩邊的似乎是寢室之類,另外一邊,則是一個簡易的棚屋。馮志猜想那應該是廚房和餵豬等的地方。
孫二虎的家雖然顯得破敗,但收拾得還算整潔,顯然這屋裡的女主人很會收拾。
一行人走進了用竹籬圍出的小院,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突然看到這麼多陌生人走了進來,頓時緊張地喊了一聲婆婆,就跑了那棚屋去。
不一會兒,就從裡面蹣跚著走出一個老太婆,那老太婆警惕的眼睛看著馮志一行。
彭和林一看,急忙從馮志的身後走過去。大聲說道:「大姐,這是馮縣長,他來看你們來了。」
那個老太婆一看是彭和林,臉上的表情這才放緩,不過聽到彭和林的話,卻是一驚,望著彭和林顫抖地說道:「彭支書,你說啥?縣長?」
馮志看到那老太婆的眼裡似乎閃著淚光,頓時感覺心裡有一陣絞痛。
在來的路上,彭和林和彭國亮已向他介紹了情況。這孫二虎的母親,在孫二虎不到十歲的時候,就死了丈夫,全靠她一人含辛茹苦地把兒子拉大,按兩人的介紹。這孫二虎的母親,今年不過五十歲左右。怎麼看著這樣蒼老啊。
「是的,大姐,這是新來的馮縣長,他來看你了,孫二虎有救了。」彭和林也是激動地說。
馮志聽到這話,知道自己被彭和林給逼上了,沒想到這個老支書,還真是老奸巨滑。
不過,他也知道這時不是和他計較的時候,再說,面對這樣一位老人,他也不忍心再說什麼應付的話。
「大嬸,你好,我是新來的副縣長馮志,我聽彭支書介紹了你們家的情況,你們受苦了。」馮志幾步上前,真誠地說道。
那老太婆一聽面前這個年輕人,竟然真的是縣長,猛地兩腿一屈,跪在馮志面前,悲憤地說道:「馮縣長,求求你把我們家二虎放出來吧,你讓我這老太婆做什麼都行,我們全家求你了。」
馮志沒想到竟然會遇到這麼一種情況,他急忙俯下身子,扶住孫二虎的母親,關切地說道:「大嬸,你快起來,別這樣,有什麼事,我們坐下慢慢說吧。」
彭和林和彭國亮這時也過來扶起孫二虎的母親,彭和林邊扶邊說道:「大姐,你先起來吧,馮縣長答應你了,孫二虎很快就會沒事了,你先起來吧,我們慢慢說。」
孫二虎的母親聽到彭和林這一說,這才不放心地看著馮志,慢慢起來。
就在這時,孫二虎的妻子田小芳背著一捆柴走進院裡,看到院裡站著一大群人,心裡頓時一驚,把柴放下,就飛快地跑過來,一看自己的婆婆在哭,就望著彭和林大聲喝道:「彭支書,你們這是幹什麼?」
彭國亮聽到田小芳這話,連忙走過去,低聲說道:「小芳,你回來得正好,馮縣長來看你們來了。」
「馮縣長?」田小芳一時沒有回過神來,丈夫被公安局的人抓走後,家裡倒是來過人,不過這些人到家裡來,卻是威脅恐嚇,其中還有一個流里流氣的傢伙,竟然想對她動手動腳,最後看到自己拿起一把鎌刀,這才悻悻離去。
至於當官的,除了村裡的幹部不時送點東西來看望之外,這半年來,哪怕是鎮幹部,都沒有見到一個。
彭國亮這時也是鼻子酸酸的,他指著馮志對田小芳說道:「那就是新來的馮副縣長,他是聽說你們家孫二虎的事,專程過來瞭解情況的。」
田小芳聽到這話,頓時鼻子一酸,這半年來所受的委屈一下子湧上了心頭,再也控制不住,掩面哭泣著,跑進了屋內。
這時孫二虎的母親已恢復了平靜,於是大家圍坐在孫二虎的院子裡,孫二虎的女兒孫雪艷雖然只有三四歲,卻是十分聰明,她乖巧地端著一杯開水,顫微微地走到馮志身邊,奶聲奶氣地說道:「馮伯伯,你喝水。」
馮志這時也是眼裡濕潤,他接過孫雪艷遞來的水,用手撫摸了孫雪艷的頭,愛憐地說道:「謝謝雪艷,雪艷真懂事。」
聽著彭和林介紹了那次在縣政府發生的事,馮志的心裡十分沉重,村民只是為了自己的正當訴求,一時氣憤,做出了一點出格的事,把一個副縣長的頭給打破了,卻受到了這樣不公平的待遇,六個村民被關進看守所,半年了也不讓家人見一面,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想的。
他沉著臉對一臉期待的孫二虎的母親,還有心情平息後的田小芳說道:「大嬸,小芳,你們所說的情況,我還要核查一下,不過請你們放心,孫二虎他們六個村民的事,我一定會想辦法處理的。」
從孫二虎家裡出來,馮志把彭和林叫到一邊,說道:「彭支書,你可能也聽說了,這公安局的事,不歸我管,你們村這六個村民的事,要想處理好,難度不小,你也知道,被打傷的,可是現在的曹得山縣長,他可是常務副縣長啊。」
彭和林當了這麼多年的支書,早已成了人精,聽到馮志這一說,急忙說道:「馮縣長,孫二虎家的情況,你也看見了,他這半年不在家,家裡已經一貧如洗了,如果再不放他出來,你讓他的家人怎麼活啊。馮縣長,再說,這孫二虎也是因為開發區的事進去的,我聽說縣裡讓你分管開發區,如果不處理好孫二虎他們的事,村民再鬧起來,我可不管了。」
彭和林開始耍賴了。
「呵呵,彭支書,你這是在威脅我啊。」馮志淡笑道,不過那看向彭和林的眼神,卻是有幾份凌厲。
饒是彭和林當了多年的村幹部,見識過不少政府官員,看到馮志這眼神,心裡還是打了一個激凌。
「不,馮縣長,你借我一百個膽,我也不敢威脅你啊,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啊。」說了這話,彭和林一下子蹲在地上,有點無助地兩手抱著頭。
馮志這時給自己點了一支煙,在腦子裡迅速思考了一陣,說道:「彭支書,你讓我幫你解決這事,那也可以,不過,你得保證兩件事。」
聽到馮志這話,彭和林頓時一下子站起來,兩眼望著馮志,說道:「馮縣長,只要能讓他們六人出來,不說兩件事,再多的事,你都只管吩咐。」
「好,既然你這樣說了,我也不再客氣,後天就是大過年了,要徹底解決孫二虎他們的事,那根本不可能,這樣,我想法讓他們先回來過年,過完年後,我再想法解決這個事,但這事需要你以村委會的名義擔保。並保證村民在春節期間,不會因土地款的事找政府鬧事,能做到嗎?」馮志兩眼盯著彭和林。
「擔保?」彭和林沉思了一下,把手一拍,說道:「沒問題,只要能讓他們出來,你把我的支書免了我都沒意見。」
「那好,你馬上以村委會的名義,打一份報告,送到公安局,請求公安局放孫二虎他們回來過年,不過,你要保證他們出來後在事情沒有解決之前,不會跑到外面去,這是其一,第二,你要保證在春節期間,你們彭家村和白合村的村民,不會因為土地款的事,再找政府鬧事。過了春節後,我會找你們兩個村的幹部,商量如何解決這個問題。這兩條你能做到嗎?」馮志望著他威嚴地說道。
彭和林在心裡迅速盤算了一下,說道:「行,就按馮縣長說的辦,只要能讓他們回來過年,我保證我們兩個村的人春節絕不給您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