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志和尹江到了夾溝鄉,夾溝鄉黨委政府竟然給予了高規格的接待,中午在鄉政府食堂準備了一桌十分豐富的酒菜,席間,林國連極力邀請馮志坐上位,馮志自然是不會去坐的,而是再三推讓,結果讓林國連坐了主位,他和張鄉長挨著林國連坐下。
酒桌上,林國連代表夾溝鄉黨委政府和全鄉八千多老百姓,感謝馮秘書和尹股長一行的到來,弄得馮志和尹江連聲告罪,當然這酒還是喝了好幾杯。
夾溝鄉招待他們的酒,並不是什麼大曲之類,用的是自己泡的藥酒,最初喝的時候,口感不錯,等到喝了幾杯以後,尹江這才發覺這酒後勁頗大,還沒到酒席結束,就醉倒在一邊。
馮志是練武之人,酒量自然也比一般人高,不過在這些酒精考驗的鄉鎮幹部的輪番進攻之下,也有點招架不住,於是想出百般理由,而且有時還主動出擊,最後林國連看到喝得差不多了,這才問了馮志一句,結束了酒仗,大家吃了點飯,然後散去。
尹江酒意上來,被扶貧辦的司機和夾溝鄉的幹部送到招待所去休息了,馮志則和張騰遠跟著林國連來到了他的辦公室。
「林書記,張鄉長,我和尹股長這次下來,主要是想瞭解一下你們鄉貧困戶的情況,周縣長讓我們收集全縣各鄉鎮扶貧方面資料,為下一步全縣的扶貧工作提供依據,還望二位領導多多支持。」馮志喝了一口茶,說明了這次下來的目的。
林國連雖然長期在夾溝鄉工作,但對官場的事,還是很瞭解的,聽到馮志這話,他敏感到新來的副縣長,可能要在扶貧工作上採取新的舉措。扶貧資金的爭取,在全縣的鄉鎮中,早已是眼睛盯得很緊的,誰都不願丟掉這一塊的。
馮志第一站選在夾溝鄉,讓林國連看到了希望。
「呵呵,馮秘書能親自到我們夾溝鄉來指導工作,是對我們夾溝鄉八千多父老鄉親的關懷,我代表全鄉黨員幹部和父老鄉親,再次表示感謝,馮秘書,請你儘管放心,我們鄉里一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這樣,這事就交給騰遠鄉長全權負責,騰遠鄉長,你這幾天的任務,就是全力配合馮秘書的工作。」林國連笑了笑,就把事情定了下來。
「林書記請放心,我們一定按你的吩咐,全力配合馮秘書的工作。」張騰遠立即表態。
馮志看著這一切,心裡暗道,都說林國連在夾溝鄉一言九鼎,果然不假。
接下來的工作,按馮志的意思,下午上班的時候,他和還帶著醉意的尹股長簡單聽了夾溝鄉關於扶貧工作的匯報後,尹江和馮志說了一聲,就坐著扶貧辦的車回去了,馮志則留在夾溝鄉,明天準備到夾溝鄉最貧窮的巖洞溝去看一看。
巖洞溝是夾溝鄉最偏遠的地方,再往上,就到了茂崖山的頂峰,這茂崖山是新原縣境內最高的山,整個山脈連綿兩百多公里,涉及好幾個縣的轄區,新原縣就有幾個鄉鎮在茂崖山下,山的另一邊,是白石縣的地界。只是山頂的大片區域,都是原始森林,方圓幾百里,沒有人煙。
巖洞溝並不是一個村,只有幾十戶人家,屬於夾溝鄉大巖村下面的一個村民小組,也就是一個自然的村落,三十二戶人家散佈在巖洞溝大約十里長的山坡上,由於離夾溝鄉很遠,這裡的村民,一般只有到需要買點油鹽之類的生活必需品,才會到夾溝鄉去趕集。
鄉政府的幹部,一年也難得到這螞蟥溝去一趟,可以這樣說,整個螞蟥溝就是被現代文明遺忘的角落。這裡的村民,一般只有在領救濟物資或者是扶貧款的時候,才和政府的幹部接觸一下。
晚上,張鄉長和鄉里分管扶貧的副鄉長宋富貴陪著馮志吃了晚飯,然後張騰遠親自把馮志送回了鄉招待所的住處。
既然張鄉長親自送自己回來,馮志免不了客氣地請張鄉長坐一會,兩人坐下後,招待所的服務員跑來替兩人泡了茶。
服務員離開後,馮志掏出煙來,遞了一支給張騰遠,兩人吞雲吐霧,很快這間不大的屋子,就變得煙霧繚繞。
「馮秘書,你真的準備到巖洞溝去看看?」張騰遠有些擔心地問道。
「是啊,怎麼,有什麼不方便嗎?」馮志聽到這話,心裡一動,反問道。
「呵呵,也沒有什麼不便的,」張騰遠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腦袋,憨笑了一下,「馮秘書,這巖洞溝的條件特別艱苦,那裡連電都沒有拉通,而且離鄉政府可是有七個小時的路程,當天根本不能回來。」
「沒關係,你幫我聯繫一下,我可以在那裡住上兩天,張鄉長,你可能也猜到了,從今以後,我們縣的扶貧工作可能要改變思路了,有些事還是要實地瞭解了才好。」馮志態度十分堅定。
準備到巖洞溝去調研,是馮志無意中和一個中學的同學聊天的時候,決定下來的,他聽同學談起這個地方,說那裡特別的閉塞,村民的生活特別的苦,吃一頓大米飯,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讓他產生了到那裡去看看的想法。
既然現在周縣長讓自己提思路,如果能通過自己,讓這些村民過上較好的日子,那也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那好吧,既然馮秘書拿定了主意,我們一定盡全力支持你,我最近的工作有點忙,這樣,明天上午我陪你到大巖村,讓村支書江大奎送你去。不過,馮秘書,你可一定要做好思想準備,那巖洞溝可能比你想像中還要貧窮。」張騰遠見此,也不再多說。
第二天十點過,張騰遠把馮志送到大巖村,把他交給了村支書江大奎,就回鄉政府去了。江大奎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一張飽經風霜的大臉,看向馮志,顯得有幾分冷漠,不過聽到張鄉長說這是縣裡負責扶貧的領導,那張臉才露出笑意。
聽到馮志說要到巖洞溝去瞭解情況,那臉上的笑容也一下子不見了,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馮志的表情,彷彿是遇到了十分稀罕的事,最後看到他不像說笑,便沉思了一下,說道:「馮領導,這樣,這到巖洞溝,還有五個小時的路程,現在過去,晚上就回不來了,要不,我讓江彪送你過去,他老婆是從巖洞溝嫁過來的,他順便也可以回趟娘家。」
馮志只是想到巖洞溝看一下情況,真切感受一下貧困戶的生活,對此並不在意,當下點了點頭,對江大奎說道:「江支書安排就是。」
江彪是一個二十五六的年輕小伙子,不過已結婚七年了,據說當初結婚的時候,他還不到法定年齡,為此,交了一筆不小的計劃生育罰款。
他聽到江大奎讓他送馮領導到巖洞溝去,便轉頭看了馮志一眼,發現這個領導,和自己年齡相仿,而且一臉真誠,也就只是猶豫了一下,便點頭答應。
因為馬上要趕路,江彪回去準備了一下,過了十多分鐘就來到了江大奎的家裡,叫上馮志,背上江大奎遞過來的幾個饃饃,往巖洞溝趕去。
巖洞溝在江大奎的家的西面,不過走出江大奎的家,就開始翻山越嶺,走了大約兩個小時,就走進了一條幽深的大山溝裡,這溝底是清澈見底的小溪,溪水叮咚,加上兩邊蔥綠的山林,偶爾幾聲不知名的鳥叫,讓馮志產生了一種寧靜無比的感覺,彷彿進入了陶公的世外桃源一般。
江彪並不是一個健談的人,雖然兩人年紀相仿,但更多的時候,都是馮志問一句,他答一句,不過,走了三個多小時的路後,還是讓馮志對巖洞溝有了更多的瞭解。
兩人走到後來,再也沒有興趣說話,餓了的時候,江彪掏出饃來,遞給馮志,兩人就著溪水,啃上幾口,繼續趕路。
好在馮志長期練武,身體不錯,爬起山來,比江彪還要輕鬆,兩人終於到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到了巖洞溝,江彪把馮志送到村民小組組長白大成的家裡,顧不得他的挽留,就急沖沖地離去了。
白大成是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聽到江彪介紹馮志是縣裡的領導,前來調查巖洞溝的情況,就拘謹地把馮志讓到了屋內,並招呼妻子倒開水。
趁著這個空當,馮志仔細打量起白大成的住處來。單看周圍的環境,感覺白大成的家還算不錯,幾間小茅屋掩映在一片翠綠的樹林之中,特別是小院前面那株大樹,一看就有上百年的歷史,老樹虯枝,幾乎把他的幾間茅屋全掩蓋了。但是仔細觀察那幾間茅屋,就發現木板做的牆壁已有點歪斜,給人一種風雨飄搖的感覺,走進屋內,一張老舊的方桌放在正中,顯然是一家人吃飯的地方,而靠牆的一面,卻是一張長桌,不過有點矮小,長桌裡面,就是一個神龕,上面寫著「天地君親師」等字。
聽到白大成恭敬的聲音,馮志回過頭來,看到白大成遞過一個很有年月的杯子,上面浸著歲月的風霜,給人一種很不衛生的感覺,不過馮志並沒有半點猶豫,而是接了過來,說了一聲謝謝,就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然後順手把杯子放在桌上。
白大成拘謹的表情,看到馮志喝下水後,似乎才略為放鬆,摸索著遞過一根自家裹的旱煙,這個東西馮志並不敢接,他連忙擺擺手,說著不會這個,並掏出煙來,遞了一支給白大成,白大成手忙腳亂地接過來,然後又恭敬地替馮志點煙,最後才小心地替自己點上。
站在一邊的白大成的妻子,看到馮志似乎容易親近,這才放下心來,走進隔壁的廚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