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沖是陝北人,最初是參加了北洋陸軍第六鎮,隸屬於陸建章下轄的士兵。後來陝西軍閥陳樹藩驅逐陸建章,饒沖所在的北洋第六鎮又變成了陳樹藩的陝軍四個旅。之後靖**在陝西發動起義,饒沖隨著陝軍平叛,雙方交戰數次,饒沖也立下了不少功勞。
陳樹藩請張作霖率領奉軍入陝協助平叛,張作霖趁機佔了陝西,饒沖又成了張作霖的西北軍一員。而在王茂如的國防軍統一中國之後,饒沖本想退役回家去一個婆娘,可是回到家中卻發現家早就沒了,無處可去的他就留在了軍中。他的資歷老,作戰也很勇敢,就是脾氣太沖,有著西北人特有的倔強,以至於原本可以在主力部隊擔任一個營長的他,被派到工兵營帶著三百個扛鍬的新兵。
在國防軍整編之後,各部隊紛紛取消了教導團編製,那些新兵要在國防部的統一管理下進行新兵訓練,再分配給各個部隊。但是這些新兵首先要進行淘汰,最差的就是扔進了工兵營,整日挖坑埋土幹活,工兵營可以說是軍隊中干的最累獲得榮耀最少最讓人瞧不起的一支部隊了。
饒沖心中有氣,想辭職吧,可是作為營長的他如今是上尉軍銜,一個月三十塊大洋的工資,離開了部隊上哪能有這樣美差?一個月三十塊大洋的軍餉可不是一般的多,西北軍為什麼幹不過國防軍,除了武器差距就是錢的問題了。在張作霖的西北軍中。一個營長一個月只有十二塊大洋,還時常欠餉,但在王茂如的國防軍中營長三十塊大洋。而且正常情況下是一半交到父母手中,一半留給自己。饒沖光棍一個家都沒了,這些錢就全進了自己口袋,樂得逍遙自在。
旅參謀長鄒芬看了看饒沖,衝他點了點頭,道:「好漢子,走。跟我上。」
鄒芬支援的這一段是正面防線也就是西城牆這一段,負責防禦西城牆這段的是84旅255團,這個團在防禦的時候損失慘重。蘇軍的火炮重點照顧255團的防禦陣地,團長紀從槐大聲謾罵著老毛子不得好死,旁邊有253團和254團,混蛋玩意偏偏在自己這裡的落彈量是他們的兩倍以上。
「團座。是不是因為你是倒霉蛋。所以咱們團就特別倒霉啊?」三營長甘春生苦中作樂道。
「是你大爺!」紀從槐給了他一腳,「去!跟張參謀說一下,統計一下士兵人數。」
「我是營長,哪能幹這事兒?」
「滾球!要不是我通信兵死了,我也不會讓你幹。」
「得著,你最大。」甘春生趕緊找人去尋張參謀,不過得到的消息讓甘春生樂不出來了,剛剛俄國人的一發炮彈爆炸。在城牆下戰壕中探望慰問傷兵的張參謀被一塊彈片擊中了脖子,頓時血流如注。眼看著不行了正在搶救呢。
甘春生趕緊跑過來告訴紀從槐,紀從槐瞪大眼睛忙問道:「在哪?」
「一營王輝的陣地上。」
兩人沿著交通壕彎著腰趕緊跑到王輝一營陣地,卻見到軍醫向外走,紀從槐問道:「咋樣?」
「已經沒氣兒了,連遺言都沒交代。」軍醫遺憾地說完便匆匆離開,救助其他人去了。
「唉……」紀從槐歎了口氣,顫顫巍巍地衝口袋中掏出一支抽了一半被掐滅的牡丹煙,繼續點了起來,點了半天劃不著火柴。甘春生替他點著了,紀從槐惡狠狠地抽了一口,望著遠處進攻的俄國兵,向地上吐了一口吐沫,自言自語道:「啥時候我就跟張參謀一樣了,多抽一口是一口啊。」他沒有提別的,甘春生看出他的難過,也沒有說什麼。
「轟!」一發炮彈在不遠處爆炸了,兩人趕緊趴在戰壕中,抖了抖頭上的沙子,繼續監視敵人。
張參謀身邊只有幾個士兵,分別是班長葉虎城,衝鋒鎗手麻權步,榴彈槍吉成安,步槍手張庭方,步槍手王石,機槍手石鐵成,其餘人都死了,如今連團參謀也死在了他們這裡,幾個人默默地給張參謀的臉上蓋了一塊白布之後,繼續操起武器趴在戰壕中射擊。
蘇軍的炮火比起三天前來說弱了很多,可是我軍的炮火也弱了,我軍的大炮和蘇軍的大炮在相互射擊中都有損傷。相比較而言,倒是蘇軍的損傷更大一些。
「都他媽死了。」84旅機槍手石鐵成吐了口吐沫,舔了一下乾澀的嘴唇,忽然問道:「你們誰還有水?」
「什麼?」在砰砰的槍聲中,距離他一米位置的王石大聲問道。
「水!」
「什麼?」
「我說的是有沒有水?」
「你大點聲,我聽不見!」王石吼道。
石鐵成心中懷疑起來,放下機槍,趕緊拉了一把王石,只見王石的兩個耳朵正在流血,他趕緊說:「班長,班長,王石的耳朵……」
葉虎城將衝鋒鎗背在身後,一個跨步跳過來,捧著王石的腦袋左右看看,咬著牙說道:「聾了。」
「聾了?」不單石鐵成驚訝,麻權步和吉成安也驚呼起來,一發子彈還差點擊中了吉成安,讓他吃了一嘴的沙子。
「聾了。」葉虎城重複了一遍。
王石大聲問道:「我怎麼了?怎麼聽不見聲音了?」
「你聾了!」石鐵成喊道。
「什麼?」
「你聾了!」
「什麼?」
葉虎城沖石鐵成罵道:「你個瓜皮!他聾了,能聽著嗎?」他沖王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後搖了搖頭。王石明白了,喊道:「我以後再也聽不見了?」葉虎城心中確定了答案,卻安慰性地對王石搖了搖頭,王石高興起來喊道:「那就得了,過幾天就好了,這幾天大炮太響了,真得我耳朵一直疼。沒事兒,大石頭,你***不看好你的機槍呢?」
他們班有兩個石,一個石鐵成,一個王石,按照年齡來說石鐵成就成了大石頭,王石比他小兩歲就叫做小石頭。聽到王石居然還有心思在罵自己,石鐵成苦笑了一下,回到位置上操起機槍繼續射擊,王石也操起他的步槍,瞄著一個俄國兵,砰一槍將他打倒。
葉虎城歎了口氣,對吉成安說道:「小安子,你過來,給大石頭壓子彈。」
「好咧。」吉成安的榴彈槍沒榴彈,現在他用的是陣亡戰友的胡冰的槍,他一發一發地給機槍壓好子彈遞給石鐵成。
「槍管。」石鐵成說道。
「啊?在哪呢?」
「胡冰口袋裡呢。」
「好咧。」吉成安彎下腰,搬了一下胡冰的屍體,從他身上的口袋中摸出兩個槍管,將一個交給石鐵成,另一個放在自己口袋裡。石鐵成熟練地換下了打紅了的機槍槍管,將吉成安地給自己的槍管按了上去,繼續射擊。吉成安也趁機對敵人開了一槍,卻不想一個蘇軍士兵早就瞄好了石鐵成,吉成安露出頭的時候擋住了子彈,子彈擊中了吉成安的步槍上,巨大的力量讓吉成安的左手食指和中指被打掉不知到哪裡去了,他倒在地上。石鐵成立即叫道:「小安子,小安子,你死沒死?」
「沒死,操,手指頭丟了兩根。」吉成安疼的流出了冷汗,他趕緊給及包紮了一下,說道:「看來只能給你壓子彈了。」
「沒事就好。」石鐵成沖那冷槍的地方掃射過去,將那開槍的蘇軍士兵打得抬不起頭來,卻不知道死還是沒死。
戰場上除了槍聲就是彼此的呼應,事實上大家話都不多,西北人尤其不愛說話,一直埋頭作戰。
忽然一聲慘叫傳來,麻權步被擊中了右臂,整個右手動不了了。在麻權步身邊的張庭方趕緊撕下來襯衫的布條,給麻權步先止血。止住了血後,麻權步這才扭曲著臉上的肌肉罵道:「瓜皮老毛子的子彈咬肉啊。」他的右手沒法開槍了,便左手操縱起衝鋒鎗來,但是一隻手操縱衝鋒鎗顯然子彈都飛上了天。
麻權步不得不抬起受傷的右手,牢牢地抓住了c2衝鋒鎗的彈匣,這才讓衝鋒鎗的準度增加不少。可是子彈的後坐力使得固定槍支的右臂承受了巨大的壓力,鮮血不斷地衝他的右臂上湧了出來,那臨時繃帶上早就滿是鮮血。
在夕陽照耀下,一群渾身鮮血的中國士兵正在艱苦地防禦著,已經退到了城下了,再也不能後退了,死就死在城下吧。
饒沖的工兵營及時地衝了上來,一個個新兵跳進戰壕之後,頓時將靠近的蘇軍再一次打了回去,丟下二十幾具屍體。饒沖問道:「你們長官呢?」
「連長死了。」葉虎城說,「我是這個班班長。」
「你們班還有多少人?」
「報數!」葉虎城喊道,「一!」
麻權步喊道:「二!」
石鐵成喊道:「三!」
「四!」
「五!」
葉虎城掃了一眼聽不見的王石,說道:「原來十個,現在六個,還包括一個聾子。」
「你們休息休息吧。」饒沖歎了口氣說道,一個班十個人死了四個人,其餘人全部負傷,這場戰鬥他們打的太慘了。
「你們行嗎?」葉虎城看著一群右臂上寫著工兵營的傢伙們猶豫地問道。
饒沖一聽這話,怒道:「老子玩槍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