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摔打
「實戰練習，嗯。」袁世凱點點頭，道：「那麼說，你這次回來準備要篩選軍士了？」
「是。」
袁世凱提起筆，道：「如此說來，彈劾你這擅自擴軍一條，便不能通過了。不過，秀盛你要注意，你如今在軍中，不比往日在北大教書，可那麼隨性，也不比在報紙上寫文章，那麼隨意。一切行為調度都有北洋的規矩，你都得按照規矩來，知道嗎？」
「謹遵大總統令。」王茂如忙道。
「坐下來，我們聊一聊。」袁世凱道。
王茂如趕緊坐下，說道：「大總統，最近是否在為某事煩擾？我觀大總統的鬢角，比幾月前我見時多了幾根白髮。」
袁世凱笑道：「秀盛觀察入微啊。」
「大總統太過辛苦，屬下只是心繫大總統而已。」王茂如忙拍馬屁道。
袁世凱指著桌面上的文件，說：「這些文件，看看，都是什麼？這一條，安徽定遠縣匪徒攻破縣城，號稱江淮義俠軍。這一條是山西孟縣刁民抗稅，攻打縣城。還有這條，呼倫貝爾自治政府擅自與俄人簽訂協議，開發烏奴爾溝采木合同。這一條，是孫文在日本號召國人以暴力進行叛國之亂。這裡還有很多，唉，國家亂成一團啊，還不如前清的時候安靜。」王茂如也不敢說話打斷他，袁世凱道：「秀盛，你是研究國際關係學的，其他國家可有如此？」
王茂如這才說道：「大總統明鑒，屬下遊歷歐洲時，對德國歷史頗有研究。」袁世凱也非常欣賞德國，便點點頭，王茂如繼續說道：「德國起源於距今一千七百年到一千九百年前的日耳曼部落，時間也就是相當於我國漢朝時期。在部落逐漸擴張之後，與古羅馬帝國發生接觸，被羅馬帝國統治。而因此被羅馬帝國分封為數百個小領地，每個領地都有一個領主，因此日耳曼人一直都是處於分裂的狀態。之後法蘭克王國崛起，也就是如今的法國前身，德國又聽命於法蘭克王國。而後法蘭克王國分崩離析，分類為東中西三大集團，西集團就是如今的法國領土，東集團則是現如今的德國，中集團則是如今的荷蘭，比利時和盧森堡，以及如今德法爭議地區。因此德國與法國屬於同源，卻也是世仇。德國第一次出現皇帝是在十四世紀，由羅馬教會冊封，德意志皇帝，不過德國的皇帝卻是奧地利人，之後在十七世紀的時候在法國的挑唆下，德國境內出現了德意志聯邦，對抗德意志皇帝，並且直接出兵打敗了德意志皇帝。不過在之後，法國皇帝拿破侖一統歐洲，逼迫德意志聯邦聯合起來，而進過幾十年的戰鬥，德意志地區逐漸形成一統思想。之後德意志皇帝妥協，不再對民眾執政，只負責軍隊管理和國家禮儀外交，將行政權交給國會，西普魯士的鐵血宰相俾斯麥當政，他一統德國，並且在普法戰爭中戰勝法國，這才讓德國真正崛起。所以，德國在最初的一千年之間，都是出於分裂狀態，而直到國家統一才真正的產生民族感與國家感。」他又道：「總統閣下，所謂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何也？就是在民眾經歷了國家分裂之苦後對一統的嚮往，如今國家剛剛一統，為何各地頻繁暴起？蓋因為民眾不知疾苦，大總統與南方妥協，讓中國不至於分裂，由大清國變為中華民國太快，使得民眾沒有意識到您對國民的貢獻，沒有意識到您對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的貢獻。他們把這來之不易的和平當做理所應當，這才是民眾愚昧無知的體現。如是國家內戰十年，十室九空，國家一統，哪還有人去思考暴起？所以，如今之暴起，蓋因為大總統太心繫國家，心慈手軟了。」
袁世凱倒是愣住了，沒想到他會如此一般陳詞，便思考起來，過了一會兒，笑道：「秀盛之言，倒也是一番新奇見地，你若是與楊皙子爭辯起來，倒是頗為有趣。」
王茂如忙道：「皙子先生大才，無雙國士，卑職實在不如也。」
也不知袁世凱聽了多少，倒是簽了一份文件，遞給他，說道：「你雖然立下了大功，但是一時之間只能嘉獎你一些勳章好處，其他的倒沒有了。如今陸軍部也在協定，如何對你嘉獎，你且回去等待吧。」
「是。」
「還有就是早一些將部隊選拔好，以免給人借口。」
「是。」王茂如轉身走到門口，袁世凱忽然道：「秀盛，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怨我兩年前沒有招攬你，只是打發你去教育部？」
王茂如想了想，道：「兩年前有些怨氣，如今想想，那時候倒是自己年輕氣盛，以為有些成績便飄飄然起來，所謂飛得越高摔得越痛，卑職幸好有了兩年的摔打。現在想想，大總統又何嘗不是讓秀盛去教育部摔打摔打呢？」
袁世凱點頭，笑了起來，道：「你能知道我那時的心思便好，那時的你，便是留在我身邊，也徒遭人嫉恨而已。」
王茂如退出大總統辦公室，機要秘書呂碧城便說道：「秀盛先生真的這麼想？」
「什麼？」
「國家之亂，始於大總統仁慈？」
王茂如倒沒想到這個機要秘書會偷聽袁世凱和自己的講話，很是詫異，呂碧城道：「我是做記錄，不算偷聽，如果真的是秘要之事，機要處不會記錄。」王茂如點頭明瞭，笑道：「自然是如此，若是你看唐初的人口和隋朝的人口相比，元朝人口和明初人口相比，明末人口與清初人口相比，就知道，若要國家穩定感恩統治者，必定十室九空之後，歷經磨難。」
呂碧城咬牙道：「真乃屠戶而。」
王茂如拱拱手道：「一家之言而已，呂秘書長切勿較真。」呂碧城送他出了總統府，浦繼早就開車等在了總統府門口，王茂如奇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忘記我手中的商業調查公司了嗎？」浦繼哈哈一笑，道：「你一出陸軍部，我就知道了，我還查到了是誰彈劾你，是誰要嚴辦你。」
「嗯，是誰？」
浦繼道：「彈劾你的是交通部飛行科科長梁茂坤，要嚴辦你的則是陸軍次長徐樹錚。」
王茂如一拍手，道：「我一猜就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