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方眼神重新渾濁黯淡下去:「可笑,還自詡後浪,卻不知連浪花亦算不上,敗於你手加上厲養的歐陽天不爭氣,我這輩子,也只能昏然余度了。」
「關於他做過的事情,院長此刻該心中有數,那點擺上檯面還是不擺上檯面的證據,重要不重要你自己考量,能不能昏然余度,也不是你能說的算的。」聶空歎了口氣。
胡方將壺中酒一飲而盡,頹然的坐在屋門口的石階上,神色萎靡,不乏懊惱愧悔之色,人在完敗之中往往能夠找到自我,沒這個覺悟,以他的漠視,也談不到余度這兩個字,活著,會比死了更加難受,活著,需要承受來自內心的譴責。
「武道學院,十年來,隕落了稱得上天才的三個,擁有大智慧不俗天賦的五個,歐陽天,死不足惜,而我,死了反而輕鬆。」語不驚人死不休,胡方自嘲的笑了笑:「不管你信不信,這些都是我最近才知道的,你猜我是怎麼知道的。」見到聶空沒什麼反應,垂下頭,閉上眼睛輕聲言道:「是花語,她愛極了歐陽天,卻也在最後看清了歐陽天。」
「權謀之術,這傢伙卻有其獨到之處。」聶空回了一句,一句按照他性格本不會說的廢話。
「東西我都整理好了,花語告訴我一個地方,該是歐陽天不在端武王府就一定會去的地方。」懷中一封信扔給聶空,站起身,那一刻,從來都是腰桿筆直的胡長老,背略有些彎,腰直不起來了。
這輩子,再也直不起來了。
「別動岳寧,端武王,外似粗曠,實則小肚雞腸。」
院中,沒有了聶空,但胡方知道,他聽得到,重重歎了口氣,不動又如何,一脈相承,女人小肚雞腸起來,更加可怕。
第二天清晨,呼延卓來到了聶空的院子,向他通報了一個消息,胡方,當著他的面刺瞎了雙眼,要了一輛馬車,經過醫師的治療後啟程,返回武道學院。
對此,聶空保持緘默,他知道呼延卓的意思,手中來自胡方的那份資料就像是武道學院對外宣佈處理歐陽天的決定一樣,可以沒有用了,這份醜聞,學院不想追究。可他不想,僅此而已,因為他重視一個不擇手段的男人,不想背後在某個時刻被插上一刀。
呼延卓看了看聶空,點點頭。
有些人,受過傷了,不想再讓自己的命運脫離掌控,哪怕不願意髒了手,也要堅持動手,所圖不過是一種叫做放心的東西。
是偏執是缺乏安全感,呼延卓沒去深究,不完美的完美,或許才是他得以如此瘋狂自虐般修煉的根本原因。
………………
「聶施主,滅央寺有佛光掃魔劍法,王級武技當中的佼佼者。」
「聶施主,九子蓮花。」
「聶施主……」
一對胖大和尚,完全沒有出家人的淡然,擠著臉上不算好看的笑容,前後圍著聶空,獻諂獻媚,阿諛奉承,抬出來的籌碼也一次比一次高,他們也想盯著對方為什麼能夠如此鎮定。
「阿彌陀佛,聶施主,《鍾皇經》確實是完善我二人所使用《善掌》的總決,有什麼條件你盡可以提。」滅空雙掌合十,正色正語,也是他最後一次開口,所有的招式都用遍了如若聶空還是油鹽不進,那誰也沒有辦法。最後甚至連底牌都道了出來,若不是滅央寺一直與皇室關係疏遠,或許這殘篇也早就回到了滅央寺,而不是讓《善掌》這樣的武學因為後續威力不大而成為雞肋存在。
皇室拿出來的皇級武技殘篇,正是《鍾皇經》,也確定了交由這一次獸關之戰居功至偉的聶空和獸關守將郭通二人參悟一次,皇級功法和武技,哪怕是在皇室,也是絕頂存在,四位先天武王境界強者親自護送,便可見一斑。
得到消息的滅空和滅色第一時間跑到聶空這裡來軟磨硬泡,甚至搬出了滅央寺百煉武皇強者的一次無條件出手,都沒能打動聶空。
滅空口打佛號阿彌陀佛,滅色暗自搖頭機會渺茫。正準備離開之際,聶空突的開口:「進肯定是我自己去觀摩,這一點千金難換,但我可以保證,我出來的時候,會對你二人傾囊相授。」
「也只能如此了,施主請保重。」滅空滅死對視一眼,這種事情也沒有強人所難的,得之我幸失之吾命,保持好的心態最重要,聊勝於無,最起碼讓聶空許了一個承諾,儘管這承諾並沒有任何實際價值,皇級功法武技可不是下面這些招式名稱兇猛實則戰鬥力很一般的東西。
待到二人走後,呼延無敵趕到,跟二人打了聲招呼後擦肩而過。
「怎麼,這倆活寶又來磨你了,要我說就不如敲一個大大的竹槓,做的順水推舟的人情,讓人記掛著,挺好,比去參悟一個殘缺還不是自己風格的所謂皇級功法,我認為更好。」呼延無敵找了個位置坐下,皇級功法名頭固然嚇人,但畢竟是殘篇,他也聽說過放在皇室很多年了,也有人嘗試修煉,殺傷力太弱了,根本不適合聶空的風格,皇室也是小摳,這是給天下人看他們的大氣,卻不肯將真正的好東西拿出來。
「現在得罪皇室,有必要嗎?」聶空一語,呼延無敵撥開雲霧,見到了更為本質的東西,歎氣搖頭:「奶奶的,看來皇室如今也按耐不住了,風頭都被外面的人搶了,心裡也不痛快的勒。」
呼延無敵是最能夠與聶空有共同語言的,他的心思活泛,想問題很有大局觀,能夠與聶空在思想上產生碰撞。
此時此刻,遠在大陸中心位置的聖天皇朝帝都內,某個嬌小的身影正抬著腳,狠命的踩踏地上價值昂貴的花草,週遭一群人伺候著卻不敢有一個開口阻攔的,只希望這位小祖宗能夠只禍害花草而忘記殃及池魚。
似乎想到了什麼,帶著古靈精怪傲嬌的聲音衝著一個華服老翁勾了勾手指:「喂,東西送過去了沒有?」
「按照公主的吩咐,送的是鍾皇經。」
「哼,我要是去了,一定比那兩個傢伙表現好,你們說是不是?」
「是是是,公主是百年,不,千年難遇的天才。」
「滾吧,本公主心情好,趕緊去給我盯著,告訴我那個叫什麼聶空的傢伙要是觀摩了鍾皇經,出來是什麼表情。還有滅央寺那邊,告訴他們那個小禿驢,本公主要他充當跟班三年,換鍾皇經,同意就來。」
「遵旨。」一群在外面讓人仰視的大佬,擦著額頭鬢角的汗水離開,臨走前還望了望偌大庭院角落裡,十幾名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的武者,動作緩慢好無力道的打著一套似拳非拳似掌非掌的武技,忍著笑,表情痛苦的離開。
鍾皇經,完全就是一套健身拳,毫無實戰作用,或許有,看滅央寺的態度應該不是無用之物,他們也不會說。
那嬌小的身影似想到了什麼,蹦跳著跑到假山上的涼亭,嘟了嘟嘴,轉過身望著不遠處的湖波,還未豆蔻年華便以傾國傾城的外貌露出賭氣之色,雙手一揮,諾大的觀賞湖衝起數道水珠,彭彭的爆裂聲音傳遍皇宮,某位身著金龍皇袍的男子,嘴角含笑,目光深邃,身旁的謀士近臣,都無法從他的眼眸內,讀到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