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峰上,呂祈略帶興奮地在書房中踱著步。
「峰主,二老爺來了。」
門外的侍女輕輕喚道,把呂祈從興奮中叫了醒來。
「終於來了,快,快叫他進來。」呂祈說道。
呂晟爽朗的笑聲已從門外傳了進來,他哈哈大笑,道:「兄長何必如此心急,一大早便派人傳訊把我從大興找來,可是有什麼喜訊。」
今天一大早,呂祈便派人向呂晟傳訊,要他過來議事,呂晟沒有從使者那裡問到,但卻也知道,呂祈如此心急,必定是有大事發生。
從使者的口氣來看,似乎不是壞事。
「你可知道,父親已經雲遊歸來,還做了一件震動仙魔兩界的大事情?」
「嗯?什麼事情?」呂晟一怔。
「父親約鬥谷家老祖,戰而勝之,如今谷家老祖苟延殘喘,已經只剩一縷殘魂了。」
「谷家老祖……」呂晟心中一動,「可是那谷家?」
谷家的人,曾經派人綁架過他,直到如今,仍然記憶猶新。
這樣的事情,也只有在啟元呂家這般的新興豪門才會出現,假若呂陽已經是道境中上乘的巨擘,而啟元呂家也得到了長時間的發展,在仙魔兩道都根深蒂固,絕不會發生。
一直以來,呂晟也將此事看作是恥辱,不說對谷家之人懷恨在心,但沒有多少好感,卻是在所難免的。
「父親何時約鬥谷家老祖了。聽說那谷家,也是一個大家族……」
呂晟沉吟道。
呂祈聽到他這麼說,道:「我也是剛剛才知曉的,父親他行事一向自有主張,此舉也是為了報那六十年前的一箭之仇,並沒有事先告訴我們。」
呂晟點了點頭。聽到谷家老祖倒霉,他也確是有幾分快意。
「你可知道,這次我們啟元呂家的機會來了?」呂祈說道。
「此話怎講?」呂晟一時還沒想到,道境巨擘的殞落對一個豪門而言意味著什麼,猶自懵懂不解。
「這次父親約鬥谷家老祖。並不是私鬥,而是通過仙魔兩道,道境巨擘之間的規矩,向其發起挑戰的,此戰生死勿論,一切後果也盡由敗者承擔,所以,谷家老祖落敗之後,谷家便不會再有道境巨擘庇護了。我們可以趁此機會,大舉攻入洪陽洞天。若是此戰能成,甚至可以佔據洪陽洞天全境,為我呂家全新的基業!」
「什麼?」呂晟聞言,不禁震驚叫道。
被呂祈提醒,他才終於反應過來,呂祈如此興奮,究竟是為何。
道境巨擘,的確是豪門世家的支柱,若是道境巨擘殞落。則意味著家族衰敗。
更妙的是,因為六十年前之事,仙魔兩道已經默許他們攻入洪陽洞天,為家族發展尋求全新的世界。
這毫無疑問,是啟元呂家迎來蛻變與新生的契機。
「若是能夠得到谷家的基業,我們便能夠真正崛起了。」呂祈笑言道,「一般而言。世家之興,在人附庸,我們的父親當年也是一文不名的普通凡人,在雲澤呂家出仕。而雲澤呂家的太真老祖,亦是過往沉天仙宮一位圓滿大修門下的普通門客……」
「故此,晉陞為峰主之後,只能獲得前東主名下的封地,若是要向外擴張,必然受到限制。」
「而此時諸天並無戰事,仙魔兩道,各有森嚴壁壘,沒有任何人能夠打破常規,獲得其他洞天世界。」
呂晟聞言,暗自點頭。
諸天間各大門派的事情,在尋常散修眼中朦朧不清,但他們與仙門往來密切,也算是深有瞭解了。
諸天萬界的各大洞天世界,靈峰,靈礦,早已都是有主的存在,除了能夠得到承認的仙門長老,真傳弟子之外,極少有能夠再得到新洞天的,更多的人,都是在自己出身的東主之下獲得基業,然後,各憑本事兼容並蓄,彼此爭戰,逐漸蠶食對手的基業。
像呂家老祖呂太真,之前起源於一個叫做雲澤的地方,故此,他的家族稱為雲澤呂家。
而呂陽出身於呂太真門下,晉陞上乘之後,獲封啟元大陸之上的其中一國,開創啟元呂家。
或許如此發展數百年後,啟元呂家逐漸勢大,可以迎頭趕上原本的東主,齊頭並進。
若是仙魔兩道修士敬重,或許還可以贏得大荒雙呂,大呂小呂這一類的美名。
不過,這在旁人看來是一段佳話,在青陽峰和悟道峰兩方當家眼中,卻未必是件好事。
呂陽晉陞道境之後,勢頭極猛,大有晉陞中乘之勢,而呂家老祖得到多方之助,也繼承了老宮主的名位,正式成為沉天仙宮宮主。
兩大豪門共執大荒洞天,且又都是掌控陸地的人族,無論如何親密,也終究不美。
呂祈等人更加渴望的是,能夠獲得一個真正的洞天世界,佔據數陸之地,作為啟元呂家真正的根基。
但他們也沒有想到,眼前便出現了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
「洞天福地啊,若是沒一大洞天世界,又怎能稱得上是福地?」呂祈對呂晟說道,「這次的機會,當真是名副其實的千載難逢,乃是我啟元呂家前所未有的境遇,我召你來,也是為了向你說明此事,近期要大行招攬門客,附庸,糾集部屬。」
呂祈並沒有對呂晟說廣招人手的用途,但兩兄弟都心照不宣,啟元呂家在此洞天沒有太大的發展前景,也是該將目光投向其他世界了。
谷家老祖與自家有怨,父親出手將他擊敗了,這谷家。便是待宰的羔羊。
不過想起一事,呂祈又正色對呂晟道:「對了,我們也不能大意,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谷家雖然失去了老祖,但若想一舉拿下,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呂晟不以為然:「沒有什麼,谷家氣數已盡。便是如何掙扎,也翻不起風浪來。」
「話雖如此,他們在先天修士方面的實力,仍比我們強盛得多,我們除了自家要早做準備以外,也要廣交盟友,齊攻洪陽。」
呂祈說道。
「我已經得到了父親的指標,從現在開始,雲澤呂家和白家便是我們的盟友。我們三方共同拿下洪陽洞天,而洪陽洞天之內。一共有十二座如啟元一般的大陸,我們得其八座,雲澤呂家和白家各得一座,另有二座以及數座大島分與棲凰山,杜吾洞天以及西華劍派。」
早在通傳消息的時候,呂陽便已將各大巨擘瓜分洪陽洞天的決定告訴了呂祈。
呂祈繼任青陽峰峰主,眼界早已開闊,倒是知道,在現今的世道中。想要完全獨佔一座洞天世界,掌控無數靈山大川,側峰,靈礦,荒林,是不可能的,更有著呂家。白家這般存在千絲萬縷聯繫的盟友,彼此之間,也需要有能夠共同追尋的利益。
故此,從長遠來看。瓜分洞天不但不會導致損失,反而能夠使得各大勢力聯盟更加穩固,將來若是哪一方家勢衰敗,也可得到其他盟友的扶持。
這才是真真正正的萬年基業。
與此相比,一時的得失卻反而算不得什麼了。
呂晟聽完呂祈的分析,不禁皺了皺眉,不過隨即便又釋然了。
「我也不是峰主,兄長你怎麼說,我便怎麼做吧。再說,我們背後有父親和各位巨擘,只要他們出手,谷家的洪陽洞天,已是我們囊中之物。」
「你先聽我說完。」呂祈苦笑道,「還有一事,你當知曉,我們的父親,還有沉天仙宮的各位巨擘,並不會親自出手。」
「這是為何?」呂晟不由一怔。
「自然是因為仙魔兩道間的盟約,不過這並不是壞事,我們這方的巨擘不能出手,谷家那一方,更不可能會有巨擘阻攔,洪陽洞天仍然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說到這裡,呂祈忍不住又再流露出了一絲喜意。
呂祈召來呂晟,叮囑了一番之後,兄弟兩人便各自去準備攻打穀家的洪陽洞天了。
一些小道消息,也開始隱隱約約地流傳於蒼天星域附近的各大洞天世界裡。
這些小道消息,自然是呂祈授意,由各方往來青陽峰的散修傳播開。
他並沒有直接劍指谷陽洞天,而是隱晦地傳達出大加招攬門客,將要幹一番大事業的消息,原本青陽峰門檻提高,想要進入並非易事,對這新興豪門渴慕已久的門客,頓時便都蜂擁而至,展現出了極其濃厚的興趣。
雲澤呂家,白家也正各自緊鑼密鼓地準備。他們都知道,啟元呂家開創不足百年,各方面的力量都還極其薄弱,離不得他們的幫助。
而這些,幫助啟元呂家侵入洪陽洞天,得到整個洞天世界,對他們而言,也有不小的好處,至少,能夠得到一陸之地,扎根於洪陽洞天,若是哪一天本家有變,至少也有一個留守的餘地。
若是將來他們逐漸衰老,而呂陽正是春秋鼎盛之時,洪陽洞天不失,他們的家族便永遠不會徹底衰落。
不過在此時,谷家的洪陽洞天一帶卻沒有絲毫消息傳出。
因為谷逍在大壽慶典之後,便閉門謝客,對外宣傳閉關潛修。
外人並不以為意,因為在谷逍的壽宴之上,五位道境巨擘聯袂而來,讓人誤以為是無上的榮耀,此刻洪陽洞天內外,都正在熱烈地議論著此事,沒有人知曉其中內情。
而知曉內情的嫡系子弟,以及重要之人,早已轉移到丹仙門的天鼎山去了。
那裡是他們在仙門靈山的根基,與呂陽此刻所在的純陽峰相似。
「諸位,今
i召大家前來,便是商議如何應對啟元呂家大舉進攻一事。」
對外宣稱已經閉關潛修的谷逍,並沒有真的去閉關。而是留在金蟬峰上一處隱秘的所在。
這裡是金蟬峰的秘谷,亦是控制整個護山大陣的中樞所在。
堂中四周,環坐的都是谷家的真正精銳,甚至有已隱退,不理世事,一心只為衝擊道境的谷家前輩高人人。
這些人當中,不乏谷陽嫡生的二代、三代人物,如今的當家人谷逍,已是延至十數世同堂。
有修煉六七百年的老怪物,亦有剛剛晉陞先天修士。不足一個甲子年歲的青年俊彥。
谷逍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亦顯得有些沙啞,不知為何,眾人見著本是意氣風發的谷逍變成這般的模樣,心情也是沉重之極。
「谷遙,你來說說,對於如今,你有何看法?」谷逍先點到了一位谷家子弟的名字。
此人是谷逍的兄弟,亦是一位天資出眾的傑出人物。一直以來,谷逍和谷遙便被視作谷家新生一代的絕代雙驕。但始終是立長不立幼,天資才情絲毫不在谷逍這下的谷遙,只能屈居其下。
谷遙為此多有不忿,亦常有與兄長別苗頭的舉動。
直到此時,家族大難臨近,他才收起了這些爭權奪利的心思,全心全意地為後事謀劃起來。
「此間爭鬥,已經不再是尋常的兩家爭鋒,而是涉及到巨擘之爭。」
「雖然有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我不得不說,我們此番早已經是未戰而先敗了。」
「這些大家都早已知曉,谷遙,你素來都有主意,不妨說說,該如何做才能保住我谷家更多子弟性命。傳下家族根基吧。」谷逍歎了一口氣,說道。
「大勢如此,難啊。」谷遙搖頭道。
「叔爺,這可未必。我谷家並非普通世家,以我們這麼多年的底蘊,難不成連一個興起不足百年的呂家都對付不了不成?」
一名谷家年輕的子弟激昂地說道。
「聽說那呂家興起時間還不足百年,雖然憑借其老祖名號,很是招攬了一些附庸,但也多是一些趨炎附勢這輩,並沒有太多真正的高手。」
「我們這邊有數位世祖,數十圓滿死士,成千虛境高手,難不成,還會任人宰割?」
「三哥說得不錯,爺爺,叔爺爺,還有列祖列宗,各位太爺,我們谷家一定可以守住這洪陽洞天基業的對不對?」
「無論是何方敵人攻來,我們大可以擊退他們!」
谷逍聽著這些年輕子弟慷慨激昂的表態,心中有些微的欣慰,但在欣慰的同時,也不由得心中暗歎。
若在平時,他見這些年輕子弟有如此心性,會大加讚揚,使之不致墮了家族威風,但到如今,這般的氣盛,卻反倒像紈褲一般目中無人。
「你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你們懂什麼?」谷遙沒有谷逍這般的城府,見狀不禁大怒,「巨擘之爭,非同小可,一旦捲入其中便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本以為你們這些子弟乃是俊彥,或可堪任用,但卻沒有想到,個個都如此淺陋!」
「好了谷遙,他們也只是暢所欲言而已,你莫要如此說。」谷逍連忙道。
谷遙暗哼了一聲,但在谷逍制止之下,終究還是沒有將無處可撒的無名之火撒在這些無辜子弟身上,
「唯今之計,只能盡力抵抗,以爭取轉移家族根基的時間了,我們雖然有天鼎山這處退路,但洪陽洞天中的許多基業,卻是難以帶走的,而且,老祖之事,暫時還不宜為外人所知,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一名谷家的修士,忽然開口說道。
「怕是不行,我們這邊竭力隱瞞,呂家卻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打擊我們的機會的,我們必須做好隨時應對傳言的準備。」
「是啊,一旦呂家攻來,老祖之事,肯定是瞞不住的。我們當務之急,便是要分清哪些是尋常的門客,哪怕是死忠於我谷家的附庸,危難之際,正是見人心的時候。」
谷家各人開始議論起應對當前危局的種種辦法,谷遙聽到,沉默了一會兒,終是言道:「既然兩位族老都如此說,谷遙不才,也獻一計,我們大可以將仙魔聯盟之間的誓約吐露稍許,說出那些巨擘不會直接出手的真相來,便是呂家聯合其他勢力來攻,以我們的力量,也不致全無反手之力。」
「如今我們所面臨的境況,無疑是擔心眾門客和附庸勢力信心大減,紛紛與我們脫離關係,甚至倒戈相向,在此之前,必須做好應對此景的佈局,對各自麾下諸人明晰此事。」
「或許,我們沒有隱瞞老祖之事的必要,當然,突然公之於眾,也是不行,應當以各方能夠接受的方式傳揚開來。」
「若是等到正式開戰,那些留下來幫助我們的門客,便再也無法脫離我們了,我們大可以宣揚呂家必定與他們清算,然後趁勢裹挾一批英才以圖後世……」
裹挾?
眾人聞言,不禁微怔,隨即倒也覺得有理。
眼下老祖之事大概是摀不住了,谷家大加遷移的事實,也肯定瞞不過一些有心之人,唯有消除不利的影響,說明利害,才能保住谷家最後的力量,與必然來犯的呂家作殊死之鬥。
堅持得越久,將來保留下來的根基也越多,捲土重來的機會也越大。
若是哪一天,後世子孫之中再出道境巨擘,光復家族便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