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堂?」呂陽聽到這副堂主的話,不由微微一怔,「那個同在刑律堂名下,與我蕩魔堂同屬一級的分堂堂口?」
仙門之中,堂口甚多,以刑律一部為例,刑律堂為總堂,自下有緝事堂諸堂,而緝事堂下,又有蕩魔堂負責具體事務。
但除緝事堂外,其他諸個分堂也有鎮魔,追風,捕影等等諸多堂口,分屬不同上司家族管制,也不知道哪一位仙門長老負責調度,本來已有呂陽的蕩魔堂料理此間之事,但沒過多久,竟然連其他堂口的人也出現了,可還真是趕巧。
不過,也許不是趕巧,而是這些人早早便在一邊窺伺,看準了時機,故意過來爭奪功勞的。
「是。」風堂堂主苦笑道,「也不知道他們來這裡做什麼,若是跟我們搶奪這些玉家人,可就麻煩了。」
呂陽冷啍一聲:「他們敢!」
正說話間,天上的神梭已然來到了侗巖城的上空,一如呂陽等人之前,氣勢洶洶地落了下來,呼啦一下,一大群人包圍方圓數里的街道。
「仙門追風堂辦事,閒雜人等退散。」
對方有一修士在眾人簇擁之下徐徐走來,而簇擁眾人不斷散開,佔據各處,大有天羅地網的意味。
眼見著想要平靜離開是不可能了,呂陽不由得暗暗警惕,對風堂堂主說道:「你去跟他們交涉。」
風堂堂主也知道呂陽在提防什麼,應諾一聲。當即便去和那些人交涉,不過沒過多久,他又走了回來,苦笑道:「堂主。那些人說,此處逆賊乃是他們先行偵緝發現,結果卻被我們搶了。」
呂陽道:「他們這是要顛倒是非,強行硬搶了?」
風堂堂主道:「大概如此。」
呂陽問道:「他們領頭的是誰?」
風堂堂主道:「是追風堂下一名副堂主,姓謝。」
呂陽略為沉吟,道:「既然如此,叫他過來見我,此間之事。自有我跟他分說。」
風堂堂主對這些事畢之後才來搶功勞的同僚也很是膩味,聽到呂陽的話,便自去了。
另一邊,謝副堂主得知對方竟是蕩魔堂堂主親至。緝捕玉家逆賊並且已經事成,準備離開,也不由得猶豫起來。
其實這一次追風堂前來此地,還真抱著隔山觀虎鬥,然後坐撿便宜的陰暗心思。只不過,仙門中人辦事歷來如此,講究的更多不是法度,而是看誰背景深厚。實力強橫。
追風堂在偵緝一事之上,擁有其他堂口所難以擁有的便利。消息也很靈通,就在不久之前。風聞仙門之中有一刑律堂麾下的堂口出動大批人馬,大概是捉拿逆賊去了,為了趁機撈取一筆功勞,謝副堂主等不及自家堂主執行任務歸來,匆匆點上人馬便出發,結果,正好與呂陽等人不期而遇。
謝副堂主看了看自己身邊數百人,再看對方兵強馬壯,足足有近千人的陣仗,不由得暗罵一聲:「這都叫什麼事,本以為到嘴的是一塊肥肉,卻沒想到,竟然和蕩魔堂撞到了一起。」
「堂主,我們似乎被蕩魔堂的人包圍了。」屬下一名統領稟報道。
「罷了,我們追風堂也不是沒有跟腳的孤魂野鬼,何懼他雲澤呂家之人,這就去與他們交涉,哪怕不能全竟其功,至少也要分得一半人犯。」謝副堂主猶豫良久,又聽到蕩魔堂之人包圍自己部屬,似有不善之意,也不由得暗暗發狠。
刑律堂的執事,還從來沒有怕過誰,哪怕對方是蕩魔堂,照樣要咬下一塊肉來!
「稟堂主,蕩魔堂堂主請你過去相見。」就在這時,堂中執事傳來一個消息,卻是蕩魔堂的堂主呂陽,有意請他過去一敘。
謝副堂主心中掠過一絲慍怒:「好歹我也是一堂之主,你呂陽又不是我頂頭上司,何敢欺人太甚。」
話雖如此,謝副堂主卻還是不得不過去,因為他也知道,呂陽此舉貌似不通禮數,但在仙門之中,也是站得住腳的,畢竟他才是正官,自己堂主面前還有個副字,就得捏著鼻子認下。
謝副堂主磨磨蹭蹭到了呂陽面前,忍住心中不快,執禮相見道:「見過呂堂主。」
呂陽看了他一眼,卻是直白問道:「你部出現在這裡,莫非也是為了這群逆賊而來?」
謝副堂主道:「好叫呂堂主得知,咱們追風堂的弟兄,幾日前便偵緝到了仙門通緝的逆賊所在,正欲實行抓捕,卻不想,叫貴堂的弟兄們搶先了。」
「搶先!」呂陽看著這個謝副堂主,不禁冷笑出聲。
謝副堂主也不理會呂陽古怪的表情,試探著索取好處:「呂堂主,咱們都是為仙門效力,職責也相近,不如分一半俘虜給我等如何?」
「分一半給你,你是我家養的狗麼?」呂陽面帶譏誚,刻薄地道。
謝副堂主怔住了。仙凡之間,各種人和事他也見了不少,但卻還真沒有見過像是這位呂堂主一般不通人情的,想來大概是宗室出身,剛剛出來歷練,還不通曉人情世故。
謝副堂主本想示好,看看能否在呂陽手中討得幾分收成,也好回去跟主持追風堂的堂主交差,但聽到呂陽態度如此惡劣,開口就是以狗諷喻,卻反而也有幾分怒氣了。
略為回神,謝副堂主不禁面色陰沉:「呂堂主,咱們分屬刑律堂,好歹也是同僚出身,不用這般?」
呂陽看著謝副堂主,彷彿就像是在看一隻螻蟻,面露譏誚道:「你們來此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從我部手下撿個殘羹剩飯嗎,不過。你們又不是本公子養的狗,何必把吃剩的扔給你。」
說到這裡,他的眼神已經移向別處,竟是懶得再看這謝副堂主一眼:「識相的話。帶著你追風堂的人滾,本公子懶得與你們一般見識。」
說著,他向其他人下令道:「帶上人犯,我們走。」
「慢著!」泥人都有三分火,聽到呂陽這幾乎是半是惡毒半是輕蔑的一番話,謝副堂主終於怒了,「本堂接到密報,此城之中。有奸逆同黨潛伏,意欲幫助十二家逆賊逃離太清洞天。」
呂陽眼睛一瞥:「那待如何?」
「如何?」謝副堂主冷冷笑道,「所有人等不得離開此地,除非等我們查明真相。」
「你敢攔我?」呂陽似乎也流露出了幾絲驚訝。同時還有震怒。
謝副堂主不陰不陽地抱拳道:「抱歉了,公務在身,還請見諒。」
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說話之間。早已有通曉眼色的執事弟子悄然刀劍出鞘,隱隱佔據彼此對立之地,對峙起來。
「堂主。」風堂堂主見勢不妙,連忙在呂陽耳邊悄然傳音道。「對方是追風堂之人,說起來。與我們蕩魔堂也是同僚,實在不宜交惡啊。」
「堂主。萬一要是在此鬧出事端,傳到長老們耳中可不好。」火堂堂主見此,也連忙勸道。
他們聽了呂陽的話,還以為呂陽少年氣盛,眼裡絲毫揉不得沙子,連謝副堂主的話都還沒有聽完,便欲撕破臉皮。
這實在不是一個好選擇,萬一真要兩堂火並,打了起來,那可如何是好。
「三公子,你似乎別有用意?」鄒老和黃老卻似乎看出了些許端倪。
在他們印象之中,呂陽談不上老奸巨猾,但也絕非膚淺易怒之輩,故意擺出一副紈褲公子的嘴臉行事,必定另有所謀。
他這麼做,到底是要幹什麼?
「鄒老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呂陽悄然傳音道。
鄒老也不愧是人老成精的人物,確認了呂陽並非無的放矢,而是假意言語不合,故意將矛盾挑起,立刻便想到,呂陽大概是想著借此機會生事,鬧出什麼事端。
「對了,呂家初掌蕩魔堂,堂內上下礙於仙門法令,遵從命令行事,但未必談得上對三公子本人的忠心,而依常理,沒有一段時間,也不可能收攏眾多部屬的忠心,引以為心腹,而若是借此機會徒生事端,犯下大錯,然後力保諸人無事,豈不是施恩於人?
若是有人不服三公子年輕,也可借此機會,讓他們看清公子的真本事,可謂恩威並施也!
如果推及兩堂並立之勢,更是可以看作在僚屬們面前立威,一來便起爭鋒,而又能在爭鋒之中佔盡便宜,接下來仙門還有許多重任相托,當然是強悍精幹的堂口優先。」
如此種種,實為無事尋釁,彰顯其能,但在此情勢之下,似乎也是出頭的妙法?」
鄒老心頭一震,立刻便從呂陽這看似年輕氣盛不甚沉穩的舉動之中,品味出那麼幾分天賜機緣的意思了。
「弟兄們,追風堂的人想要搶奪咱們蕩魔堂的功勞,還不許咱們離開此地,我們便殺出去!出了什麼事,自有本堂主一力承擔。」正在鄒老心中思索著的時候,呂陽突然大笑一聲,意甚囂張,「都給我聽好了,敢有阻擋者,格殺勿論!」
蕩魔堂執事們正等著這句話,畢竟他們本是低層弟子,考慮不到太深遠的東西,只知這些追風堂的人尤為可惡,竟然敢在自己出生入死的時候一旁窺伺,而等弟兄們賣命完了之後,又出來搶奪功勞,方才正余的殺氣,剛好洩在這些人身上。
弓弩早已上弦,傀儡,彈丸亦未完全收起,剛剛經歷一場戰鬥的蕩魔堂,仍然還處於戰鬥的狀態,一聲令下,即刻開殺。
他們本就是仙門的執法執事,若說仙門之中,誰最不怕犯事,誰行事最為肆無忌憚,自認第一,絕無其他修士敢認第二!
「呂堂主,你瘋了!」謝副堂主又驚又怒。
他早已料定,自己從剛才起便在旁窺伺,的確是有那麼幾分不厚道。但同為仙門中人,又是刑律堂僚屬,對方便是不滿,也不敢將事情鬧大。充其量也就是各派幾十名部屬做過一場,爭奪一番,而若是換作心氣稍微軟弱幾分的,更是只有忍氣吞聲的份,絕不會無故鬧大。
但誰能想到,這些人竟然敢把他們也當作逆賊一般,肆意屠殺?
呂陽的話說得很明白,出了什麼事。自有他一力承擔,這是眾目睽睽之下說出的話,所謂軍令如山,蕩魔堂眾人也全然沒有了顧慮。
略為的猶豫。謝副堂主已經不必猶豫了,因為他只感覺到眼前一花,呂陽突然一個挪移縱至身前,手運雷光,當胸穿過。
謝副堂主身軀轟的一聲。出現一個血淋淋的大洞,帶著滿心的驚懼飛速退後。
只是電光火石之間的交手,他便察覺到了,以呂陽的能耐。完全可以在剛才將他瞬間斬殺!
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的堂主居然強橫到了如此的境界。
謝副堂主不及多想。摀住胸口驚悚大叫道:「撤!快撤!」
「給我追!」呂陽眼中流露出一絲冷酷。
「三公子,你要追殺他們?」鄒老問道。
「既然恩怨已經結下。方今之計,不妨再結得更大一些,定要殺得對方屁滾尿流,從此之後,看到蕩魔堂便要繞道而行,也只有如此這般,才能讓仙門巨擘們看清我們蕩魔堂的能耐,從而加以重用。」呂陽完全沒有表露出來的衝動與激憤,冷靜地道。
鄒老不禁默然無語,或許古人有崇尚仁義之風,但如今的仙門,的確是這般行事最好。
只是鄒老還有些許猶豫:「這樣會不會太張揚了?」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顯精明強幹,怎能堪以大用?」呂陽微微一笑。
鄒老直接無言了,剛才說多事之秋不要惹事的是他,現在說多事之秋堪以大用的也是他,伴隨呂陽這幾年來,開始對這位三公子有了種看得不甚透徹的感覺。
而事實也果然如呂陽想像一般,從最開始的震驚不明再到驚慌失措再到猛然頓悟,謝副堂主也終於明白,呂陽這次的確是要痛下殺手了,兩堂相爭,誰是誰非姑且不說,誰贏誰輸,卻是至關的重要。
同為剿殺逆賊,緝捕不法的執事弟子,若是某一堂口被殺得丟盔棄甲潰不成軍,這樣的堂口,還能再用嗎?
但明白歸明白,自知失了先機的謝副堂主,只一輪攻勢之間便死傷數十餘人,再一猶豫,傷亡已至近百,本人更是被呂陽突如其來的一手嚇破了膽,趕忙逃到本堂最精銳的數十虛境高手之間,藉以尋求保護。
但就在這時,呂陽的身影突然在謝副堂主身後出現,身影快如鬼魅,雷光四溢。
撲通,撲通,眾多虛境高手紛紛倒下,立時斃命。
謝副堂主亡魂皆冒,幾乎嚇得癱倒在地。
他是真的後悔了,這一趟,就不該來的。
這蕩魔堂堂主,簡直就是個殺神。
他卻不知,呂陽殺與不殺之間,自有其章法,使出全力轉眼絞殺這些追風堂的高手之後,立刻便停了下來,大喝道:「夠了,給我住手!」
一場仙門火並,就此停罷。
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的追風堂眾人慌忙結陣防禦,但卻發現,不長的幾十息時間內,自己這一方竟已死去足足兩百餘人,還有十來名,竟是虛境以上高手。
反觀蕩魔堂那一邊,除了二十來名過於激進,殺得得意忘形的執事,其他人大多因為沒有進入到激戰,絲毫無傷,再加上他們動手突然,就是受傷都遠比自己要輕。
「謝副堂主,你的人傷了我的部屬,拿什麼來賠償我?」呂陽惡人做到底,滿面不善,對著謝副堂主威脅道。
謝副堂主幾乎吐血而亡,這一次,明明就是他吃了大虧,竟然還要被敲詐。
但思索一下,他立刻也明白了,呂陽將他整頓得越狠,仙門恐怕就越要倚重呂家掌控的蕩魔堂,而不是謝家掌控的追風堂,而若失去了仙門巨擘的眷顧,誰又會將他們這些失敗者放在眼中。
恐怕,若不是顧及到傷亡,呂陽強令蕩魔堂將他們統統留下,然後偽稱逆賊所為都有可能,反正更加離譜的事情都照樣有人願意相信,何況是他們這一群區區執事的性命。
謝副堂主能執掌追風堂一部,也是有擔當之輩,當即道:「還請呂堂主放過我等一馬,我願獻上所得逆賊秘密求贖。」
為了保住自己和一幹部屬的安危,他是連體面也顧不得了。
「哦?逆賊的秘密?」呂陽聽到,大為意外。大家同在刑律堂下屬偵緝逆賊去向,何以他們知道更多,聽這口氣,好像篤定自己這一部人馬不知?
謝副堂主見呂陽不語,自然也知道他的疑慮,並不解釋,而是從貼身的乾坤袋內摸出一枚玉簡奉上:「呂堂主一看便知,這份情報,也是我們無意間得來的。」
呂陽接過,略一查探,頓時大感意外:「龍脈去向?」
和倉皇失措的謝副堂主一般,他在此刻,竟也不由得為難起來。
「真是混賬,我故意挑起事端,無非也就是想趁機訛詐他們一筆而已,怎麼給我這種棘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