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百年之後,那位峰主也只是在那次征討之中賺得數萬靈玉而已,至於當初曾經蠱惑他的「島主」,早已被他尋個由頭殺死洩憤,不再白養了。
而那處「島嶼」,也重新為一些膽大包天的散修所覬覦,時不時地偷襲,搶掠,眼看著又要重新失去,難以再維持徵收上貢。
這其實也是無奈之事,除非那位正牌峰主下大決心整治此處,將所有地方橫掃,否則的話,那些散修打散了又捲土重來,殺怕了又再生二心,煩不勝煩,不堪其擾,如果把投入這裡的人力和代價投在別的地方,早就賺回十倍不止。
為此,附近數座大陸,多個靈峰的峰主,對此早有定論,六字以蔽之:窮山!惡水!刁民!
由此也可知,裡海那種地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所在。
「倒還真是個不好下手的地方。」
聽完大泈皇帝的抱怨之後,呂陽也便明白他為何不能派遣修士前往裡海,尋找王子。
那種地方,的確只適合一些地頭蛇生存。
需知大泈皇帝雖然貴為呂家子弟,但也確實不是什麼位高權重的大人物,麾下除了凡人兵將,也只有數個護國法師,供奉一類,而鎮國神器,太上長老之流,也多歸仰雲峰執掌,不可能為了尋找太子這種小事而動用的,大泈皇帝唯有動用自己的關係,尋找本領足夠之人幫忙,或許還有希望。
而呂陽。便是他尋找到的最合適人選。
大泈皇帝講完這件事情,不禁忐忑道:「仙師,不知此事可否……」
呂陽其實心中早有定計,爽快道:「這件事情。我答應你了,不過,我也只能給你保證,我會盡力去尋,但能否尋得,卻不在我。」
大泈皇帝聞言大喜,道:「不敢不敢,仙師肯答應此事。已是抬舉鄙人了,又怎敢再有諸多要求?仙師只管去尋便可,至於能否尋得,也只好聽天由命了。決不敢因此事而有所怪怨。」
話雖如此,他卻也抱著了極大的希望,因為呂陽畢竟是一峰之主,不是那種自立為王的草頭王,而是猶如自家世祖等人一般。鎮守一方的大佬,這般的人物,想必能量極大。
呂陽卻是有苦自知,要不是為了這大泈的種種物資。商貿往來,他才不願意吃力不討好。去招惹那些裡海之中的荒野散修,倒也不是他怕了這些散修。而是實在無益。
「這個我們先不談,你把令郎當年出走的事情說一說,我看其中可有什麼線索。」呂陽身邊沒有其他門客在,也只好自己推理一番,然後回頭再仔細搜索了。
說不得,又得去青陽峰上,請林老前來,或許林老精通占卜之道,能夠揣測一二。
問清楚雲閣王離家的過程之後,大泈皇帝心有慼慼,道:「其實此事仰雲峰已經過問多次,但因派遣修士前往其中尋找甚難,也只能不了了之,那些鎮守四方的藩王,如今正都雄心勃勃,想要謀奪我嫡系一脈家業,鄙人這是真的沒有辦法,這才自爆家醜求助於仙師,還望仙師勿怪。」
「這個自然,皇帝陛下不必擔心。」呂陽隨意寬慰了幾聲,然後又道,「事不宜遲,我盡快前往裡海,幫你追查線索。」
「多謝仙師,多謝仙師。」大泈皇帝萬分感激。
其實太子失蹤一事,可大可大,往大裡說,便是大泈失了皇位傳承,國將不國,而往小裡,卻只是這位大泈皇帝這一支脈不繼而已,大泈的皇室之中,還有的是其他子弟等著上位,沒有了太子正好。
仰雲峰的意思,也是既然犯了錯,那就要懲罰,這一支脈斷絕,自然有其他支脈頂上,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因此,一直置之不理。
大泈皇帝利用大泈的種種好處,向自己求取尋找太子一事,也可以說是以權謀私了,要知道,大泈這一國家,並不都是他一人的私產,而是仰雲峰所屬,關係正如青陽峰與大啟一般。
不過,呂陽心中計較了一番,卻是發現,這個條件對自己極為有利,只要尋得太子並且把他帶回,使得大泈嫡系有了傳承,這一支脈不至斷絕,自己能夠獲得的好處,便是換來大啟幾近數十年上百年的發展。而且除了贈送的那些能工巧匠之外,還有數艘極難打造的大艦,如此便保證了通航交易一事的順利進行。
而且除此之外,便是沒有雲閣王太子一事,呂陽也還是要前往裡海一趟,打通關節的。
裡海在諸修士眼中,都是窮山惡水險地,甚至連定居在裡面的散修,也大多自承刁民,不服王化,樂得逍遙自在,這樣的修士,難免膽大包天,不把仙門放在眼裡。
萬一要是將來商船通過,這些散修膽大包天,將其劫掠,損失些許財物事小,影響靈峰將來的發展大計事大。
呂陽便琢磨著,當行恩威並施之策,先行將裡海梳理一番。
離開大泈皇宮,呂陽來到了為小龍女安排的宅院。
這是聖京中一處繁華地段的豪宅,原本為一富商所有,不過在修士面前,一切富商權貴都是螻蟻,早就被暫借過來,招待眾人。
「呂陽哥哥,你要前往裡海?」小龍女聽到呂陽的話,不由有些驚訝。
「不錯,我有事要往裡海一趟,月兒,你就在這聖京一帶好好待著,不要到處亂跑,知道嗎?」呂陽尤其叮囑道。
他前來這裡,是安撫小龍女,同時也是困住那些西海妖修,不至令他們跟隨在側,礙手礙腳。
裡海各族散修雖多,但大多都是智慧種族。多少還是能夠溝通的,一一疏通關係,許諾好處或者施以威壓,倒也不難。而在這過程中,尋找雲閣王太子,也是順便。
大泈皇帝絕不敢為難自己,只要真正用盡去尋了,便如他所說,盡人事聽天命,到頭來,許諾的條件還是會履行。
呂陽頓時便知道。這對自己是兩頭獲利的事情,而對大泈皇帝而言,也相當於是以舉國之力,買了一個尋得自家太子的可能。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小龍女有些不捨。問道。
這幾日,呂陽都是陪她一道遊山玩水的,如果呂陽走了,她一個人留在這裡,雖然不致覺得無趣。但也總好像缺少了些什麼。
「快則一月,慢則兩至三月。」呂陽沒有把話說得太滿,只是估算道。
「這麼久。」小龍女聽到,頓時便不依了。「呂陽哥哥,我也要去嘛。」
「月兒乖。這次哥哥有事要做,不是到處遊山玩水的。」呂陽好言相勸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在凡人國度遊玩,領略陸上風情嗎,這次正好有機會,便在這裡好好遊玩一番,以後可不一定再有這樣的機會了。」呂陽說道。
小龍女聽到,頓時便猶豫起來。
一方面是黏膩著呂陽,不捨得與他分開太久,而另一方面,卻是自己一直以來的心願,這兩者,怎麼看都有些難以取捨。
呂陽見她似有意動,心中不由暗暗一笑,其實以小丫頭的心性,掌握要領,又何嘗會難以勸說。哄著騙著就是了。
他有意讓小龍女留在大泈等他,釘死那些西海妖修,使之不能到處行動,因此,便極力往大泈的各處名勝和繁華都市去說,直叫小龍女心思大動,越發對那些好玩好看的東西嚮往起來。
費了一番工夫,呂陽總算是勸住小龍女,讓她同意留在聖京,自己一人遊玩了,畢竟兩三個月也不算久,只要呂陽回來的,還有的是跟她相聚的時刻。
小女孩不知愁離滋味,黏膩人也只是心中依戀作怪,倒沒有如何反對。
此後,呂陽便離開聖京,帶著大泈皇帝派來的幾名東宮客卿,來到鳧山港中。
「仙師,當年太子也是從此處出海的,我大泈前往裡海的船隻,包括其他修士的飛行法寶,大多都是由此離開。」
「哦,這是為何?」
乘坐在大泈提供的幾頭靈鵬之上,五人飛出了鳧山港,翱翔在遼闊無邊的海面上,那四名東宮客卿,趁機向呂陽解釋道。
「這是因為,鳧山港地勢奇特,乃是西方海岸線上,唯一一個順風順水的港口城市,如果想要前往海中各島運送物資,必須借助此地風力和洋流。」
「當然,修士若是出海,並不一定需要這些,但大多這裡的修士,都是蓄養靈獸坐騎出行,又或者駕馭低階飛行法寶的,沿途也需要一些可以停靠歇腳的荒島,或者可以捕食的漁場。」
「原來如此,我從對岸而來,乘坐的都是虛境以上飛舟,倒是沒有停下來補給過。」呂陽暗暗點頭,道。
各階法寶,威力和功效自是不同,像西海那些富裕的妖修,出行之時,自可駕馭飛舟,而裡海這處窮鄉僻壤,活動在此的,大多都是中、下乘修士,如果出了一名上乘修士,便幾乎是雄霸一方的大人物了。
中下乘修士出行,的確沒有高階修士那麼方便,更不可能如呂陽這種法力充沛的修士一般,一口氣便橫渡大洋,甚至接連飛行兩三個月不用歇息。
「我們可以沿途打探一下太子的下落,不過太子出走,已經過去五年之久,很多線索,恐怕都斷了。」東宮客卿之中,為首的是一名蘇姓冼馬官,眾人都稱他作蘇冼馬。
原本他便是太子近侍,在大泈朝中,也可以說是風光無限的人物,但自從太子出走之後,境遇每況逾下,如今都已經賦閒在家,幾乎快被家族遺棄不用,生怕將來其他支脈的人登基,他這位太子舊臣,遭到忌恨和清洗。
為此,蘇冼馬也越發堅定了要迎回太子的心思,他並不是仙門修士,而只是一名凡俗的武師。一身榮華寶貴,似錦前程,全都繫在太子身上。
「這個倒無妨,既然斷了。慢慢打聽就是。太子不是尋常人等,便是受那妖女蠱惑,也該落戶於實力較強的修士勢力,這是我打算探查的主要方向。」呂陽淡淡地說道。
「嗯?敢問仙師,何以見得?」蘇冼馬有些不明其意,遲疑了一下,不禁問道。
「修真界中,無利不起早。既是有人預謀將太子誑出海外,必定不是圖謀其他,而是圖謀他這個太子的身份,這就有幾種可能。」
「其一。誑騙太子之人,為大泈宗親,為了斷絕嫡系血脈而如此,而同室操戈,自相殘殺。在那些實力強橫的子弟看來,固然是沒有絲毫難處,但對實力弱小的子弟,卻是不可饒恕之大罪。為了維護宗室安穩團結。仰雲峰也必定會對微不足道的弱小子弟進行清洗……」
呂陽多少也在仙門中混跡了數年,更是曾經親歷過大西朝奪嫡之爭。自然也知道,因著各位子弟實力不同。能夠擁有的選擇,也各不相同。
並不是每一名子弟,每一方修士,都有膽子殺人滅口的,而且,這麼做後患也極大,你固然是可以用血腥手段斬殺自己兄弟族人,但別人斬殺人,也就有了理由,甚至連呂奉這般的先天修士,都因為遭到呂曉風和呂陽的嫉恨而身死。
其實,若只涉及到皇位之爭,沒有動用最後的手段,同為呂氏宗族,越是強者,便也越寬容,甚至於在七世祖這般的人看來,無論誰繼位,都無所謂,反正都是他的子孫,都是從他這一代開枝散葉的。
所以,胡亂截殺太子,只是自取滅亡而已。
「如果真有宗親這麼做,其在海外經營的勢力必定不小,否則,無法成功誑來太子,更無法吸引太子。」
「其二,便是那些野心極大的『島主』,理由還是一樣。」
呂陽說到這個可能,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絲怪異的神色。
其實,當初在呂家之時,他不知道呂月瑤提拔他的居心何在,也曾動起來去當散修的心思,如果當時真的選擇了這麼一條道路,或許能夠憑借煉天鼎修煉到如今這個境界但卻肯定無法坐擁獄界利益,無法擁有諸多客卿,更不可能就封靈峰,手掌大權了。
充其量,也就是成為一個凡人國度的國師,混吃混喝過日子,又或者,遠走海外,佔山為王,也是這一類的「島主」。
以己度人,呂陽倒是有一些獨到的見解。
「太子想必是對仙門長生逍遙極為嚮往?」呂陽問道。
蘇冼馬不由微微一怔,隨即,由衷佩服道:「仙師高見,正是如此。」
「不算什麼高見,長生逍遙,每一個人多或少都會嚮往,就看癡迷得深不深而已,而若是在這之上,更有美人相伴,享盡人世之福,那就更加美妙了。」呂陽不以為然地說道,「我知曉這一點,也是從太子被那妖女蠱惑,猜測出來。那妖女定是真正的先天修士無疑,或許以什麼長相廝守亂七八糟的美好願景誘惑,便令太子下定決心修道,不要再學他父皇一般,服食仙門的秘藥強行提升修為……」
大泈皇帝,以及其他大多數仙門王朝的皇帝,都是有著不俗修為的,不過,他們的本質,和那些死士相差不遠,都是空有修士修為,但卻只有凡人壽命的偽修士而已,而且真要戰鬥,便是強行提升到虛境境界,也沒有什麼可看的。
他們的個人戰力,實在不值一提,唯有那些經過了生死歷練的死士,又或者依靠自己本領修成先天秘境的修士,才能擁有真正的長生。
「先天壽有八百,這個巨大的誘惑,不是誰都能抵擋得住的,而若他真能如此,也可以解釋為什麼捨近求遠,求教於海外那些散修。」
「這是因為,仰雲峰未必會喜這些子弟胡思亂想,不治理國家,卻求長生逍遙,長期的疏遠和隔離,也使得仰雲峰對皇室而言都高深莫測,乃至於尋常難得求見。」
「仙門和凡人,畢竟不是同一世界,反倒是那些散修,擺出世外高人的姿態,又不顧忌與凡人往來,便足以吸引許多人上鉤了。」
其實呂陽所言,也是每一峰主都必將遇到的事情,比如他今後有諸多子女,諸多子女又繁衍出更多子孫,這個有事來求見祖宗,那又被人欺負了,求祖宗作主,還有完沒完?
因此,索性仙凡不相見,所有一切凡人子孫,任其自生自滅,反正子孫旁支多的是,只要管好嫡系傳承和其中有潛力的天才,便足夠了。
呂陽自問,自己也只是對長子長女關心一些,如果今天再有其他子女,孫輩,繁衍出成百上千來,便是想要全部關心,都有心無力。
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
「仰雲峰不可能理會太子的這些私事,因此,太子求助於那些海外散修……」蘇冼馬雖然是太子身邊的人,但不知仙門秘聞,哪裡有機會聽呂陽的這一番解釋,這才恍然大悟。
原本以為尋找太子毫無頭緒,不過如今看來,卻是可以直接去找那些比較突出的大勢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