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退兩難?的確,我們現在,就是進退兩難。」
眾人聞言,不由自主地看著說話的呂陽。
這一營的人當中,他的年紀不大,也沒有什麼資歷,但卻是風頭最勁的人,大家都知道,他能夠開百鈞強弓,武藝高明得一塌糊塗,又是眾人的上官,一說話,立刻就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這樣的威勢,是以前在藥園當差的小小家奴不可能具備的。
這一切,都是他的身份地位,還有實力提升之後,帶來的改變。
「他們應該是衝我來的。」呂陽想了想,突然說道。
「何以見得?」孫士傑問道。
「新老相欺,本來就是軍中常見之事,應該是有人在背後挑動,才造成現在這種局面。」呂陽說道,「但凡是陰謀詭計,都有所圖謀,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除了要給我難堪,一時之間,也沒有其他更大的可能了。」
「呂老弟觀察入微,實在讓人佩服。」孫士傑道,「不過背後挑動的人會是誰呢?難道還是曲韋在作怪?他不得以才給了你驍騎營校尉的軍職,心中難免嫉恨。」
「應該不是他,如果是他的話,早就出來了。」呂陽道,「應該是在曲韋一夥,本來要出任這個校尉官職的人。我聽人說,我這個校尉,是頂掉了一個叫綽號做『楊大眼』的人才得來的,本來曲韋是打算把這個位置給他,但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中,落在了我的頭上。」
「『楊大眼』?對了,這些天,和我們一起的募兵所小吏,沒少提過這個人,據說是我們這一營的尉副?」孫士傑這才想起來,恍然大悟地道。
「沒錯,就是他。」呂陽斬釘截鐵地道。
這並不是呂陽未卜先知,又或者調查細緻入微,對營裡的人事有十足的瞭解,而是因為這些日子,經常有瞭解情況的人,有意無意地在他面前提起這個尉副,似乎在提醒他要小心。
果然,一來到營地,就遇上麻煩,除了這人幕後操縱,還能有誰?
呂陽並不相信,無關的人,會冒著風險捉弄上官,自己再怎麼招人嫉恨,好歹也是一營長官,而且能開百鈞強弓,武藝高強的傳聞,隱約流傳,也不是誰都能惹,誰都敢惹的。
眾人剛剛來到,營門口的馬車便斷了軸,大米灑下來,一群老兵蹲在地上篩米挑沙,堵塞住了營門,要說這件事情背後沒有人指使,呂陽怎麼也不相信。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挑事,都得想個辦法解決吧,就這麼在外面忤著,也不是個辦法。」孫明允看向呂陽。
「我知道。」呂陽點了點頭,逕直走到營門面前,「你們管事的人在哪裡,馬上給我出來!」
眾人怔了一下,營門幾十個壯漢的動作,也陸續停了下來,有些古怪地看著越眾而出的呂陽。
孫氏兄弟和手下的一夥人,也都有些著急,剛才已經和他說過,貿然上前有可能激起群毆,自己這一群人,根本不可能是那幫老兵的對手,他怎麼還這麼強硬?
「二哥,他說他知道該怎麼做,該不會是想硬來吧?」孫士傑有些擔憂,壓低聲音問道,「打起來的話,我們肯定要吃虧的。」
「是啊,舅舅曾經提醒過我,有些老卒,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沒事不要招惹他們,免得鬧得不好收場。」孫明允道,「不過,呂陽他想怎麼做,我們也不好攔著是不?你先別著急,看看再說。」
「你是誰?」兩兄弟談話時,一個頭目模樣的壯漢站了起來。
「我是你們的校尉官,這一營的統領。」呂陽正色道。
「校尉官?」幾個壯漢對望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說他是校尉官?怎麼會有這麼嫩的校尉官?小子,你不是來消遣我們的吧?」
「小子,你毛長齊沒有,年紀輕輕,就出來騙人,這樣可不好。」
「也不張大眼睛好好瞧瞧,這裡是什麼地方,豐饒縣駐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騙人的地方,小娃兒,還是快滾回家去吧。」
「乳臭未乾!」
眾壯漢哄然而笑,孫氏兄弟,一群南嶺士子,富商子弟,臉色全都變得陰沉起來。
他們和呂陽只有十幾天的交情,但是,呂陽卻是他們選出來的校尉官,全都投到他的麾下,希望謀求閒差、美差,輕輕鬆鬆的度過從軍生涯,但卻沒有想到,來到駐營的第一天,就被老兵這麼羞辱。
而且在場不少人,年紀和呂陽差不多,甚至比呂陽還要小,面色更加難看。
這些人,是把他們連著一起罵上了。
「混賬東西!國法軍規,豈是能容你們拿來消遣的?」呂陽喊道,「山字隊隊正何在?」
「有!」孫明允愣了一下,怎麼突然叫到自己,不由自主地大聲應答。
呂陽掌管的這一營,在正式的任命上,有山、海、江、河、林五隊,其中山、海、江三隊是實編,河,林兩隊是空額,孫明允和孫士傑兩兄弟,就佔了山、海兩隊,分別有一百六十人,一百五十人。
剩下的另外一隊,掌握在素未謀面的副官「楊大眼」手上,呂陽除了知道他們有超額的兩百三十五人,其他情況一概不知,因此,指揮這一隊的實際權力,也是他執掌豐饒駐營時,將要爭取的重點。
「你來告訴他們,我大玄王朝的軍律,目無尊長,聚眾生事,該當何罪?」
「這……」
饒是孫明允世家出身,狠厲果敢,又有幾分左右逢源的小聰明,聽到呂陽這句話,也不由得愣住了。
雖然知道呂陽希望他說出的是「按律當斬」這四個字,但卻始終卡在喉嚨中,久久難以出口。
「這樣不好吧?」孫明允有些為難地看著呂陽。
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很多,他怎麼也想不到,看似聰明的呂陽,竟然選擇了最魯莽,最愚蠢的一條。
自古以來,軍法森嚴,有「十七條五十四斬」的說法,稍有懈怠,都有可能觸犯這些條律,被判問斬。
這是治軍的要旨,也是樹立威信的不二法門,殺人立威,自古以來,都是最快捷最有效的手段。
呂陽的言語之中,蘊含著無比惡毒的心思,一句話,就有可能把眼前這些壯漢推向軍法處置的死地,雖然他不把這些人的死活放在眼裡,但也覺得,事情還不至於鬧到這樣的地步。
誰都知道,「十七條五十四斬」,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擺設,要是真的嚴格執行,只怕古往今來,全天下的軍隊,大部分都死光光了。
「呂陽老弟,你這是怎麼了?」孫士傑壓低聲音說道,他也察覺到了不對,和自己的二哥對望一眼,彼此眼中都是不解。
以他們對呂陽的瞭解,呂陽並不是這麼魯莽的人。
「你不說,那就我來說!」呂陽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旋即變成無比的果決,「辱罵長官,聚眾滋事,這兩條,都是死罪,按律當斬,你們堵在營門口,藉機生事,想幹什麼?難道想嘩變嗎?」
靜,一片死寂的沉靜。
「還呆著幹什麼?還不快點給我讓開?」
眾壯漢看著呂陽,再也沒有人譏笑他乳臭未乾了,反而感到了無邊的恐怖,狠狠地看著毫不顧及潛規則,恣意給人安插罪名的他。
「好!好口舌!」一個充滿怒氣的聲音,從營門處傳了過來,「好一個『按律當斬』!敢問閣下究竟是什麼人,竟然敢在朝廷官軍面前咆哮無狀,難道不怕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