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武官在眾人的喧鬧聲中離去,連剩下的考核都丟給院中的親信軍士,一群親近他的老兵,不由自主地對呂陽等人板起了臉孔,冷冰冰的樣子,讓人敬而遠之。
不過呂陽卻沒有理會他們,看到自己的名字記入軍冊後,便越眾離去。
「呂陽老弟,請留步。」呂陽正要離開的時候,一個錦衣華服的青年大笑著走了過來。這個青年,正是自稱孫士傑的嶺南士子。
「老弟,剛才可真是大顯神威啊,我在一旁全看到了。」
「見笑了。」呂陽說著,眼睛卻看著他身邊的另一個人。
「府城孫明允。」那人笑著拱了拱手。
「他是我二哥。」孫士傑解釋道。
「原來是孫公子,失敬。」呂陽說道。
其實這時候呂陽已經認出來了,這兩個公子哥,都是當日一起踏青郊遊時,出現過的世家公子,不過,他當時只是個牽馬隨行的小廝,想來他們也不會注意到呂陽。
「這小子,難道是四小姐家的遠房表親?」
孫士傑與孫明允卻誤解了呂陽的平淡,他們知道,以自己兩人在南嶺的身份地位,別人巴結奉承都還來不及,從來就沒有不被重視的時候,而呂陽此人,帶著雪銀龍前來投軍,又對已經自報身份的自己反應平淡,想來也是見慣了大人物的世家公子。
窮苦人家出身的少年,再怎麼裝飾,也裝飾不出這種效果,這是從小到大,錦衣玉食,才能擁有的風姿。
不過他們並不知道,呂陽以前也是黑瘦黑瘦,手上生著老繭,標準的奴僕模樣,自從修煉「補天訣」後,身形,根骨,精神面貌都為之一變,說是脫胎換骨也不為過,整個人從頭到尾,從內到外,都改變了。
「老弟你可真是厲害,不但通過了考核,撈到校尉的職位,還把那個刻薄都尉也羞辱了一頓,真替我們這些新丁出了口惡氣。」
「沒錯,老弟你不知道,那個曲都尉有多可惡,他對我們也是百般刁難的。據說他原本是天南大軍中的一員驍將,後來站錯隊,被人一擼到底,這才憤然生恨,把所有世家出身的子弟都恨上了。從那以後,這個人就算是毀了,這裡出了點問題,轉不過來。」
孫士傑,孫明允兩兄弟,一邊和呂陽說著閒話,一邊指了指腦袋。
「這就是所謂的怨望小人啊。」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有意,他們閒談之間,把剛才那名都尉的底細告訴了呂陽,呂陽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剛才那個都尉武官,叫做曲韋。
不過他對曲韋的事情沒有絲毫興趣,不置可否地道:「這些事就沒有必要對我說了,兩位還是進入主題,說一說找我有什麼事吧?」
「看我們,光顧著說閒話,把正事都給忘了!」孫士傑拍了拍額頭,一副懊惱的樣子,「大家這麼有緣,同一天來投軍,以後說不定也要分到一起的,到那時候,我們就是袍澤了,不知道可不可以賞臉,一起到對面的食為天用飯?午時快到了,我和我二哥也邀了其他投軍的兄弟一起。」
「一起入伍的新丁嗎?」呂陽原本不打算跟這些世家公子有太多往來,不過轉念一想,又不由得笑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請!」孫士傑連忙說道。
……
食為天,雅間。
觥籌交錯之間,一群共同投軍的士子,彼此刻意結交,很快就熟絡起來。
呂陽的所作所為,為他贏得不低的地位,因為他一來就毆打李巖,頂撞曲韋,還展示開百鈞強弓的實力,順利通過考核。
如果不是背景深厚,手底的真功夫又硬,怎麼可能這麼囂張?
得知他是從呂府出來,眾人心中越發驚訝,不少人都猜測他的底細,但卻沒有一個人想得到,他到現在都還是呂家的一個奴僕。
甚至,孫明允在開宴前,私下裡對孫士傑提過,這個呂陽極不簡單,說不定是四小姐的親戚。
孫明允和孫士傑兩個堂兄弟,把呂陽誤認作了是呂家四小姐的表親。
大玄王朝的禮法規定,貴族士子可以娶足三妻四妾,這三妻,是指一正妻,二平妻,地位相似,都是明媒正娶而來,可以記在家譜中,死後葬入宗祠的自家人。
呂月瑤的母親,南嶺世家的人都聽說過,她是呂府的三夫人,在「二平妻」之列,並不是無名無分的家妓,侍姬,她的娘家人,自然是呂家的親戚,而且是正正經經的親戚,年節吉日,婚喪嫁娶,各種事情都有往來,如果斷了這些往來,就要被人指責不守禮法,無情無義。
儘管他們自認為是青年俊彥,但在四小姐的「表弟」面前,還是非常的謙卑恭謹。
與此同時,其他一些同來投軍的士子,也在各自的席間議論。
「四小姐的母親,是呂府的三夫人,據說是來自聖京城的豪門貴女,這個呂陽,大概是她娘家的子侄吧。」
「三夫人娘家的子侄,豈不是四小姐的表弟?四小姐還有表弟嗎,以前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我也不知道,但孫少說是,應該就是了,而且我也打聽到,這個呂陽,真的是拿著越國公府,四小姐的親筆手書前來投軍的。」
「那我們這些南嶺士子,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他?」
「說不定是最近才來投奔呂家的吧,這年頭,世家大族總是有很多親戚,我們那裡不也同樣有幾個表親寄住在家,準備考取功名嗎,有什麼可奇怪的?」
「那幾個表親,算什麼親戚,一群蹭吃蹭住的飯桶而已!不過我娘親心軟,對娘家來的子侄總是牽掛,到現在都狠不下心把他們趕回去,唉。」
「那倒也是,攀附上來的人,就好像牛皮糖,想甩都甩不掉,索性眼不見為淨算了,反正也不是養不起那一幫閒人。不過,看月瑤仙子的樣子,似乎對這個表弟十分寵溺,並不把他當成累贅?竟然連『雪銀龍』都借給他用了,顯然希望他憑著好馬建功立業,謀求出身。」
誤會越來越深,這些南嶺士子,竟然連呂陽的出身,來歷,投奔呂家的原因,等等等等,各種事情,都議論了個遍,想像力極其豐富。
「我什麼時候成了四小姐的『表弟』?還是聖京城裡來的落魄庶子,投奔在南方軍隊中頗有勢力的呂家來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這些人,未免也太……」
呂陽修煉到了三合之境,聽力過人,雖然隔著幾席酒桌,但還是把整個雅間的議論盡收耳中,結果聽完之後,啞然失笑。
不過,他並不打算澄清這些誤會。
「他們要猜,就由得他們去猜好了。」
呂陽暗自搖了搖頭,有些好笑。
「要別人看得起自己,首先要自己看得起自己,我心裡不把自己當成奴僕,流露出卑微低怯的氣質,這些公子哥兒就吃不準我的出身,不敢輕易看輕我。虛虛實實,深藏不露,才是王道,也沒有必要點透了,平白的讓人看輕。」
呂陽心中想著,越發自然,任誰看了,也只會以為他是大戶人家裡出來的公子哥兒,做慣了人上人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