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近一個多時辰的步行,陳然又回到了虎王屍體所在的地方。
莉亞被倚靠在一棵半倒的樹上,她雖然無法動彈,但至少意識還是清醒的,望著不遠處躺著的勞爾,眼中帶著一絲愧疚。
陳然不得不再次起了全程刨土公的行當。
足足挖了兩個多時辰,陳然才將埋人的一個中坑挖好,走到死不瞑目的勞爾身前,無奈歎道:「兄弟,好歹相識一場,沒想到原本好好一支隊伍變得這副模樣。不過好在傑克多那傢伙已經掛了,天國的你也應該安息了。」
陳然手指輕輕拂過勞爾的眼睛,只見那雙怒目的眼神仿若聽到了陳然所說的,在拂過的一剎那終是安然地閉上了眼睛,就這樣陷入了永眠。
陳然搖了搖頭,抱起勞爾的身子將他投入土坑之中,再用泥土埋上。
許是覺得一個小土丘孤單了點,陳然照著地球的習俗找了一塊木頭,削平,上面刻上「史上最癡情的劍士勞爾之墓」,落款「陳然立」。
同時,他也給喬治立了一墓,刻上「神槍無敵喬治之墓」,希望天堂的美女能聽到他的名號,能讓他不再單身一人。
獨自一人做完這一切,忙了一天的陳然累到趴倒,抹了把額角,呈大字狀躺在地上。
殘陽如血,映紅了他的半側臉頰,望著漸漸沉下的夕陽,一天不知不覺又這麼過去了。
火星閃動,一道燭火燃起,這個夜晚顯得格外冷清。
陳然一人無聊地勾動篝火,適時地添加木頭,而不遠處的兩處隆起的小土丘更讓氣氛更顯一分寥寂。
莉亞在小睡一覺後終於回復了力氣,猶豫了一下,緩緩地站起身來,走向陳然。
「謝謝,我……」莉亞低下腦袋,原本醞釀了半天的話語,直至開口,卻簡縮成兩個字,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陳然止了止手,打斷道:「感謝的話就不用說了,事實已經如此,你的感謝只會讓我心情更顯凝重,而且我也不喜歡聽到我是好人這樣的字眼。」
陳然拔動了一下篝火,轉過頭,抬頭面向莉亞的方向,「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了,你還是固執地打算繼續前往密林深處麼?以你的實力,再難進入更深處了,隨意亂闖的後果,傑克多的下場你也看到了。」隨後,他又回過頭,繼續拔弄篝火。
莉亞抿了抿嘴,卻依然毅然地搖頭道:「不行,我還是得去,我的家人還在等著我……」
「那你家人就眼睜睜地讓你去送死?」陳然強行打斷了莉亞的話,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嘲諷之意,隨手重重扔出的一塊木塊,反倒撞滅了半堆篝火。
聽到陳然的話,原本倔強的莉亞語氣一窒,沉下頭,傷感道:「沒有,這只是我一個人的決定,林中有一樣於我而言很重要的東西,只有得到它,我才能……」
「可悲的責任感,」陳然冷冷一笑:「你這樣子,不僅救不了你那可憐的家,同時也得搭上自己的性命。之前若非我,你應該知道之前面臨的後果……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明明知道那條路走下去的可能微乎其微,甚至已經吃了不小的苦頭,卻還要一意孤行,是什麼值得你這麼做?你的家人真的願意看到你這樣子麼?你覺得大家都會幸福麼?」
莉亞的眼神中霧氣閃動,抽了抽鼻頭,想要忍住,卻終是止不住那絕提般的洶湧……
「那我又有什麼選擇!」
突來的一聲哭吼,驚住了一旁的陳然,只見莉亞彷彿抽空了所有力氣般,整個人漸漸無力坐倒,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不住滾落,從臉頰淌過脖頸,最後滴落在地。她抹著眼角,想停下哭泣,卻止不住眼眶中的重量,所有的委屈在這一頃刻釋放出來,再也停止不下。
這聲哭泣,陳然心頭一顫,他也慌了,他終於意識到,眼前那個看似倔強的女孩,遠比他想像中要來得脆弱。
眼淚滴濕了莉亞腳下的泥土,似乎不想讓陳然看到她的窘迫,莉亞埋首於雙腿間不讓陳然看到她的表情,蜷縮成一團,有如一隻受驚的小鹿。
「我知道我很沒用,除了是個花瓶外一無是處,但我無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什麼都不做!」
莉亞的啜泣,在冷風的吹拂中顯得幾分淒涼,幾分孤單,幾分憐惜。
陳然望著那張淒麗的面龐,也意識到之前的表現可能過了點,拍了拍身上的塵灰,站起身來,走到莉亞身旁,彎下腰道歉道:「抱歉,我之前的語氣重了點,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我只是不理解,在我眼中,你這樣可愛的女孩,應該是一名享受愜意生活的大小姐,我們應該邂逅於舞池之中,開心地跳一個舞,而不是叢林中險遇,你拼著性命去完成一些傻到不現實的使命……」
感受到夜風的習涼,陳然注意到莉亞那殘破的外套,意識到自己是一個男人,也沒顧得自己身上那件有些發臭的「系統布衣」,披在了莉亞身上。
感受到那份溫暖,莉亞的哭聲弱了幾分,輕輕地蜷縮了下身子,不由得將衣服裹得更緊了幾分。
「我也不想這樣,但我必須前進,」莉亞抹去了眼角的淚光,堅強道:「你走吧,我自己一人可以繼續前進。如果你的目的只是出去,你還記得來時的路的話,往東三百里就能找到人類的村莊。」
「那你呢?」陳然目光閃爍,望著不敢對視他眼神的女孩。
莉亞轉過頭,呆呆地望著那跳動的燭火,「原本我早就有著最後一人前進的準備,但沒真沒想到會發生現在這種事,我沒想到沒遇到勞爾、傑克多,還有你……我無意害任何人,但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一直走下去的,哪怕,是死。」
「真受不了你,」陳然長長地一陣呼吸,將剛準備好的一些乾糧和清水遞了過去,「現在就我們兩人了,我也不掩飾了。我無意打探你的那些秘密,但我更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同伴這樣喪命。」
陳然繼續往火堆中加了一些木柴,繼續道:「過程沒想像中那麼糟糕,我自問還有幾分保命能力,多少還能再陪你走上一程,直至我認為我也無法再陪你走下去時,明白麼?。」
聽到陳然的回答,莉亞漸漸又抬起了頭,眼神中竟是重新顯現幾分莫名的光彩,仿若活過來一般。而那種渙動的眼神,頓時讓陳然不由得一顫,手一抖,撥亂了一片燭火,引得一片火星飛起,他趕忙解釋道:「當然,這只是一個隊友最後能幫助你的。」
莉亞出奇地笑了,眼角的淚光終是停止流動,小聲道:「那個,能借你的肩膀用一下麼?」聲音輕如蚊吶
陳然愣了愣,反應過來後,倒也毫不吝嗇。
「拿去吧,反正不值錢……」
因為陳然就坐在莉亞身邊,莉亞的身子就勢靠了過來,腦袋落在了陳然的肩膀上。她的哭聲雖然輕了,但她的眼淚反而更多了,很快打濕了陳然的那件內衫。
「答應我,不要為我付出太多,不值得……」
莉亞癡癡地閉上眼睜,聲音越來越輕,仿若睡過去一般。而此時的陳然,有如一隻僵硬的木偶,根本沒有聽進去任何聲音。
他聽到的,只有的心跳。
作為一個宅男,他從沒和一個女孩如此近距離接觸過,此時的他少見地有些緊張,心跳也清晰了許多。他聞到了莉亞頭髮上那種淡淡的輕香,有種茉莉花的味道,很是好聞。
一向油嘴滑舌的陳然在這一刻成了啞巴,他也不知道,這時的安靜會不會只是害怕破壞了這刻夜的靜謐,任由肩上的女孩那麼安靜地躺著,直至在不知不覺中悄然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