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爺點點頭,開始從百納袈裟中掏啊掏,掏了半天,最後從裡面掏出一個銀白色的小鈴鐺。
這小鈴鐺看上去沒什麼特別,樣式挺普通。但是普通東西在這金絲眼佛爺手裡,總是不一樣。他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這鈴鐺,巫山雲就感覺渾身一陣,悅耳鈴音彷彿天降甘霖,從巫山雲頭頂順流而下,滋潤著乾枯的大地。瞬間,巫山雲彷彿酣暢淋漓的睡了一覺,精神煥然一,連日來因為噩夢折磨而疲憊不堪的靈魂陡然卸下重負,那種舒暢感以言表。
周圍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得到好處,人人臉上都現出舒暢表情,同時對佛爺都是欽佩。大概,這就是所謂佛光普照,雨露均沾,佛門手段不同凡響。
佛爺笑瞇瞇的說道:「來,你們不是要救你們的夥伴麼?對著這許願鈴許個願望就好了。當然,要真心誠意才行!」
許願鈴?這名字頗為蹊蹺,不過此時這位大和尚說出的話,卻沒人會質疑。
巫山雲還是不放心道:「許願?只要許願就能夠救下重傷的十九?」
許願這種事情,要多不靠譜就有多不靠譜,除非自己是遇上傳說中的阿拉丁神燈。不過,阿拉丁神燈裡住的是魔神,可不是佛爺呀?
「你們可不要小看許願哦,我佛門修的就是願力,小願不傷螻蟻可積福德,大願渡盡惡鬼,可得上佛國,大小修行,統統由願力得來。這佛門行願力可是和道門正信力,魔門回向力並稱鴻蒙三大原力。」佛爺侃侃而談:「凡人癡愚,隨意許願賭誓,卻不實行,這是自毀道基,自敗人品,愚不可及。願力之大,所不能,你們現在許願就是。」
這番說辭,又是修行的另外一番風光,巫山雲雖懵懂不解,但妨憧憬欽羨。
「敢聞佛爺姓名,等十九醒來之後,也好知道他救命恩人是誰,是不是?」巫山雲信了佛爺的話,對他恭敬行禮道。
「你這人雖然看上去兇惡醜陋,但心地不錯,告訴你也妨,出家人的名字只是記號而已,和尚我單名一個陽字,你可稱我為陽行者。」
小夥伴們對著許願鈴都許下願望,希望十九點好起來。稀奇的是,那小銀鈴當真有反應,五道金光如同小星星般閃現,一一湧入十九身體中。十九小小呻吟一聲,被金光包裹著,臉色很有了轉變,稍稍有了血色。
「願力已經達到,不過行踐卻未足,這位叫十九的小兄弟想要痊癒,以後每天晚上都要喝一點你們的洗澡水,喝足七天就好了。」佛爺笑嘻嘻的說道。
眾人又如墜雲霧,這生病吃藥屬正常,但沒見過誰把洗澡水當靈丹妙藥。而且,洗澡水多髒,沒病也會喝成有病。
巫山雲忍不住說道:「陽佛爺,能告訴我這裡面的緣由麼?」
佛爺扶了扶眼鏡,笑問道:「你真想知道?不過,我怕我說了,你不相信呢!」
「佛爺沒有必要騙我,你說的,我都信!」巫山雲自信而又篤定道。
「好吧,佛門不講緣由,只論因果,災由業牽,病由心生,這位小兄弟只所以有此一劫,是因為在多生之前,他做孩童之時,以為頑劣,用熱水澆死了兩窩螞蟻。所以,今世應劫到此,在地下鬥獸場這個螞蟻窩中做一個螻蟻一般的低級鬥獸者。」佛爺慢慢道來。
這樣的故事,簡直是天方夜譚,乍一聽,恐怕又是佛門唬人的把戲。但是剛才見識到這位佛爺救人的本事,巫山雲不覺得他是那種會專門編一個故事來騙人的聊和尚。
「哦?既然是應劫受難,那為什麼又會有轉機?」巫山雲順著話頭就問下去。
佛爺的金絲眼鏡似乎小小一道金光閃過,啞然失笑,道:「小兄弟你倒是有根基的人,懂得問話。他之所以能得救,原因很簡單,就是和我佛有緣。佛緣深厚,自然能夠消災解難。」
「按你這意思,十九是和你有緣咯?不過,我們之前可都不認識你,不沾親也不帶故,初次見面,怎說有緣?」巫山雲隨口說道。
「哈,佛在眼前,但天機不可洩露。」佛爺又高深莫測起來,同時話鋒一轉,道:「這位小兄弟的病算是治好了,不過你自己的病呢?比起他來,你可算是病得不輕。他只是氣血逆流,氣海混亂,你卻是氣海破碎,精血反噬,再加上識海破碎,惡鬼纏身,若不救治,恐怕活不過十天。」
巫山雲苦笑出聲,奈道:「佛爺好眼力,也許我連明天都活不了,這的確是個螞蟻窩,我們就像螻蟻一般,冷不防就會被熱水給燙死,聽天由命好了不過,我有自信,我能活下去。」
陽佛爺倒是好奇:「哦,你這麼有自信?你又憑什麼自信呢?」
其實,巫山雲是自做灑脫,自知必死疑,當然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雖然心中悲憤,但還是笑道:「很簡單,我相信上天讓我這麼辛苦來到這個世界,絕對不會讓我輕易的死在這個螞蟻窩裡,這樣的死法太簡單了,像我這樣的人,要是死了,定然要天下皆知。」
十七在邊上拉了拉巫山雲的袖子,對著佛爺哀求道:「佛老爺,你發發慈悲,救救他吧,要我做什麼都行!」
十七的意思,是讓巫山雲也求一求這位陽佛爺。不過巫山雲是個有些奇情奇趣的人,又把住了這位佛爺的脈,當即搖頭道:「你們看不出來麼?這位佛爺不講情面,只論因果。若是他願意救我,論如何都會救我,若不願救我,終歸不會救我,還會想著法子耍我。」
噗通!
剛才一直優哉游哉的佛爺,這會兒突然直挺挺的掉在地上,碰了一鼻子灰,一直精心保持的世外高人形象立馬破產。
他有幾分鬱悶,道:「你這傢伙,是吃定了我會救你麼?」
見他這番模樣,巫山雲忽然覺得治病這事有戲,這和尚似乎真有辦法能治好這絕症,不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原本,巫山雲是因為破罐子破摔,所以才說這種膽大包天的話,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圖個痛。現在倒有幾分著急:「這麼說,我這病,還有救?」
「原本有救,但是你小子晃點我,我不高興,所以你沒救了。」
「佛爺也以心情好壞來處世?」
「佛也是人,難道不能有心情?」
這話說得倒也有道理,三界之內,有情眾生,都有心情。
「既然能救,那我肯定就有救了娘呀,真是天絕人之路,佛爺,我真是愛死你了。」巫山雲激動起來,幾乎想要給佛爺一個熊抱。
眾裡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就是巫山雲當下的心情。原本巫山雲在這人間地獄般的螞蟻窩裡掙命,就沒好過過,即使再用力掙扎,也只是別人手上的菜,給觀眾一點生活的樂趣而已。絕望中,陡然出現一扇,這意中的光明,怎能不讓人有天絕人之路的感覺?
「你又太過自信了!」佛爺當真不怎麼高興,「太過自信的人,是要碰一鼻子灰的。」
「沒事,反正我和佛有緣,不是麼?既然佛說因果,你應該也要按因果辦事吧?」
如果陽佛爺沒有誑語妄語戒,當真想要破口大罵一聲「罵了隔壁的」。不過,事情還真被巫山雲給說中了,巫山雲就是和佛有緣之人。這緣不僅有,而且還很大。
「好吧,你果然不是一般人!」佛爺突然不生氣了,轉而換上那張笑嘻嘻的臉:「他年,你來渡我,現在,我來渡你,度人成佛,勝過施捨三界,這份功德,現在我來還你。」
聽陽佛爺這口氣,巫山雲只覺得香噴噴的一個大餡餅砸在自己腦門上,即使砸死了也值。
「不用考驗考驗我?」巫山雲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臉。
陽道人搖頭,高深莫測道:「你的事情,我差不多都知道,成為人一來,你就沒殺過生,即使是在這人吃人的人間煉獄裡,你也心存善良,這樣的人就是有根骨的人,有成佛的道基。」
對於佛,巫山雲可不怎麼感冒。巫山雲生性懶散慣了,佛門的那些戒律,佈施,渡世的功課,巫山雲這性子可消磨不起。
所以,巫山雲老實道:「可是,我對成佛不敢興趣。」
「你開什麼玩笑?」陽佛爺彷彿聽了個大笑話:「你對成佛不敢興趣,難道這世道全變了麼?」
「我為什麼要成佛?」
「為什麼要成佛?成佛多好啊,時時刻刻清清靜靜,極樂窮。」陽佛爺黃婆賣瓜,自賣自誇道。
「我的願望,只是做一個憂的懶人,對成佛作祖真真不怎麼感興趣。而且,我親近道門,若要成道,做道祖應該合適。」巫山雲有什麼說什麼。
陽佛爺臉色凝固了,滿臉不可思議,彷彿在說你度我成佛,現在卻不願成佛,你這是鬧哪樣?
不過佛爺就是佛爺,一番思量之後,他很淡定下來,道:「一切上法,皆為而有別,佛法是上法,能通一切法,你既然只想做個懶人,如果能夠懶得不能再懶,懶得沒邊,那也相當於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