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殘陽,時間彷彿過的很快,一下子之間天色變黯淡了許多,巢湖岸上,升起了裊裊炊煙,一道道霧氣彷彿騰空之上,預示著這裡有人的蹤跡。
「將軍,來喝一口湯吧!」荀正端來一碗熱氣騰騰剛出鍋的湯放在紀靈的面前。
紀靈彷彿剛剛睡醒般,睜起那厚重的眼皮,眼神之中毫無色彩,只有那淡淡的落寞,身上的戰甲在已經是放在一邊,鱗甲表面上更是染上了一層土灰,胸口部位已經嚴嚴實實的紮了好幾層布條。
觀那樣貌早已沒有了出征之時的意氣風發,驕傲跋扈,如一個八十歲的老翁般,臉色蒼白,意志消沉。
兩邊的親衛把紀靈扶了起來,紀靈伸出滿是老繭的雙手,接過湯碗,向荀正問道:「我們這次損失幾何?」
說出這句話時,紀靈的眼神閃爍了下。
「哎!」荀正低沉的歎了口氣,想來他不願也不想提起這事。
荀正的表情都落入了紀靈的眼裡,那捧住湯碗的雙手不由自主的一抖,濺出了些許的湯漬。
「到底如何?」這次紀靈急了,他不敢想像一萬人的部隊都盡毀於自己之手,那讓他如何面對跟自己老唱反調的張勳,讓他如何面對於了有著知遇之恩的主公(袁術)。
「將軍,保重身體,切入急躁。」荀正明顯的是轉移話題,有意不向紀靈稟明。
紀靈扯開了周圍的親衛,那一碗湯隨之一摔,落在地上,還冒著熱氣的湯緩緩的流進地面,出現了一堆泡沫。
紀靈上前一步,手抓住荀正的衣領,臉上終於皺出了應該有的表情,憤怒的直接向荀正吼道:「快說,快說,我軍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荀正被嚇了一跳,此刻情況下,他哪敢不答,忙說:「將軍,我軍損失大半,現在……現在只剩下三,四千了。」
「那就是三千嘍!」紀靈不滿荀正的回答,直接的喝道。
「是的。」荀正面帶淒苦的點了點頭,對他來說現在點下這個頭,是多麼的不容易。
「啊!」紀靈一聲大叫,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僅僅兩天,僅僅兩天啊!一萬的南陽子弟兵,盡毀於自己之手,他還有何面目回去,有何面目去見父老,有何面目去見主公。
此時心如刀絞的紀靈,恨不得一死了之來報答袁術的恩情,但是理智的他還是阻止了這衝動的想法。
發洩了一番後,紀靈心情好多了,對站在一邊久久不語的荀正道「去把雷薄叫來。」
說完之後,紀靈才發現,荀正沒有離開的意思,臉上還露出些許掙扎之色,一副的欲言又止,而周圍的將領們也是臉色古怪,紛紛的低下頭。
看到荀正的表情,在聯想道眾人,紀靈心裡一突,彷彿想到了什麼,但又不敢想下去。
氣氛沉悶了下來,誰都不敢開口。
良久,紀靈平撫了下自己的情緒,問道「雷薄將軍怎麼了?」
荀正知道自己是滿不下去的,雷薄被俘的消息現在已經不是秘密,但是眾人卻不敢告訴紀靈,怕他接受不了,做出些逾越的事來,這是他們不想遇見的。
但此時,見紀靈已經明白了什麼,荀正只好實話實說道「將軍,雷薄將軍被俘,現在生死不明。」
儘管已經想到了這個答案,但紀靈還是接受不了,只覺的喉嚨一甜,嘴角溢出殷血,隨即整個人再也控制不住,身體和心神的雙重打擊下,紀靈徹底的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將軍!將軍!你怎麼了!」
「不好將軍暈過去了!」
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兩個時辰,紀靈從昏迷中悠悠的醒來,睜眼看見的是一幫親信的面孔,面上都帶著焦急,關切,紀靈見此,不由一陣欣慰。
我還有這麼多的好兄弟,我不能倒,我是他們的希望,紀靈在心裡對暗暗的自己吼道,以此來支持快已經崩潰的意志和精神。
見紀靈醒了,眾人無不鬆了口氣,「將軍,你總算醒了,不知我們下一步當如何?」
見紀靈神情已無大礙,眾人也放心了,接著就是問自己等人最關心,也是最敏感的話題。
紀靈沉默不語,不是他不想說,而是自己也沒了主意,雖然兵敗,但是部隊還有一戰之力,如果這樣回去,不說張勳會瞧不起自己,恐怕主公怪罪下來,自己連戴罪立功的機會都沒有了。
想完之後,紀靈心一狠,對著週身的人道:「憑我軍尚有三千人,只要小心謹慎,何愁擊不潰劉尚小兒他們。」
兩次的失敗,也讓紀靈長了記性,不敢貿然行事,也不會自己頭腦一熱,就帶著這點人去跟劉尚幹一場,畢竟當時山上的戰鬥,還是歷歷在目,讓眾人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面對著比自己這方弱於數倍的兵力,卻打的他們措手不及,到頭來直接逃了,這要是說出去,讓他們的臉往哪裡掛,讓他們情何以堪!
「將軍,我倒有一計,還請將軍定奪。」荀正低頭思語道。
不管荀正想到的是什麼計策,但此時窘困的環境下,無疑是天籟之音,讓眾人無不側目看向他。
「是什麼計策?」對於現在的局勢,紀靈可是無計可施,腦袋裡更是一團麵粉,攪的亂糟糟的,現在有人給自己出主意,紀靈當然很急切,說話間眼睛更是一亮。
「將軍,劉尚帶領軍馬渡濡須口,我們為什麼就不學他呢?」荀正一臉神秘的說道。
「嗯?你細細說來。」
「是。」荀正抱了一個拳,繼續說道「此時劉尚出兵奪取濡須口,但後方肯定不穩,甚至說得上是空虛,將軍為何不潛入他們的後方呢?」
荀正說出了自己的計策,這條計策看似簡單,但其實妙在其中,一來,如果成功進入他們的後方做手腳,紀靈就可以挽回自己的失敗,更重要的是不會受到上面的責罰,二來,完全的敞開巢湖水道,劉尚軍可以輕而易舉的進入濡須口,但那時不管劉尚能不能攻下,張勳能不能守得住,就不關紀靈的事了。
因為紀靈可以推脫,自己已經率人潛入劉尚的後方,但時候,劉尚如果真的奪取了濡須口,那一切罪責都會落在張勳身上,而紀靈就可以置身事外。
在場的眾人都是校官級別的,不能說聰明,但也不笨,腦袋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曲曲折折,紀靈更是大叫好道「荀正此計,真妙也!如果成功,荀正你當記首功。」
「多謝紀將軍!」荀正很是客氣的道,其實心裡樂開了花。
「那不知我們該向哪裡潛行?」紀靈再次問道,現在的他,完全是把荀正當成了自己的智囊,有什麼問題就直接問他。
荀正神秘的一笑,笑得有點狡詐,不過這表情是在場的人都樂得見到的。
「居巢!」
「在劉尚的眼皮子底下。」紀靈一驚,他此時對劉尚有點怕了,如果能不遇見他,紀靈還真的想遠遠的躲開他。
「沒錯,劉尚接連大勝我軍,一定會生出傲慢之心,根本不會想到已被擊潰的我們,還敢在再次出手,而出手的地方正是他們所依的核心所在,居巢。」
荀正的話,帶著蠱惑的味道,但儘管如此,紀靈還是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不過在同一和不同意之間,紀靈還是沒有做出決定,現在的他,手下的三千人是他的唯一希望,如果再來一場敗仗,紀靈真的可以自殺以謝天皇了。
荀正見紀靈猶豫不決,遂對左右暗暗的使了個眼色,周圍的袁軍將領們見了,也覺得這條計策是最好的辦法了,不由得向紀靈點頭同意。
那些個袁軍將領們只是顧及自身罷了,他們又何嘗清楚,紀靈這個主將不僅要對自己負責,還要對全軍負責,這就是遇事不能兩全,作為主將的悲哀啊!
但是在走投無路,眾人又同意的情況下,紀靈也豁出去了,干!
很快的,紀靈大軍根本不用收拾,所謂的糧食更已經是丟光了,只是服用野果來充飢,集結好之後,水路是不能再走了,只能沿著岸邊徒步向巢湖。
在黑夜的籠罩下,誰都不知道,一支大約三千來人的隊伍,正在奔襲著,而他們的目標是劉尚萬萬也想不到的居巢。
而劉尚他們,則是一路凱歌,做著擊潰袁軍,奪回濡須口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