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青記得胡絳雪曾經說過,惡人先告狀這一手,是噁心人算計人最有效最直接的手段。想到鶴羽真人在臨死前的種種,對於這個雁翔真人,他越發的打心眼裡看不起。這傢伙,道法比師兄強了那麼多,在做人處事上卻給鶴羽提鞋都不配。對付這種口口聲聲自認是茅山正統的傢伙,最有效的辦法,自然就是從根本上否認他的身份!
果不其然,一聽說有茅山道友來見,雁翔先就把自己擺在了高姿態上,結果一見面之下,還沒問人家呢,倒先被別人質疑了,如何能讓他不火冒三丈?更惱人的是,這傢伙三句話沒過,直接就說自己是招搖撞騙,真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到雁翔真人表情扭曲,跳腳亂喊的暴躁模樣,李念青興趣大增:「唉!師兄,出來討生活都不容易,這個小弟可以理解。師兄你打著茅山正統的旗號,若是你只做些看相賣卜,尋龍點穴的勾當,小弟還可以不去追究。但師兄你仗著習了幾手旁門左道之術,拘人魂魄圖財害命,那可是犯了我茅山禁忌的。身為茅山正統,小弟不得不來尋師兄問個明白。」
雁翔真人聽到這話,登時倒吸一口冷氣,什麼意思?自己拘人魂魄的事的確是做過幾樁,可那都是在這司徒莊園裡悄悄干的呀,除了自己和司徒家那幾個要緊人物之外,根本就沒別人知道。他又是何哪兒聽來的?等等。茅山禁忌?他說什麼茅山禁忌。又把我這些道法說成旁門左道,顯然是知道我有這些本事的,可看他這樣子,又好像一點都不害怕,難道說,他還有什麼能穩勝我的東西?莫不是,這傢伙真是茅山哪一支的後人不成?不對啊,曾聽師傅說過,茅山一門,在抗戰時幾乎全體參戰。最後都死的差不多,只剩下了師傅這麼一根獨苗了啊,這是怎麼回事?
雁翔也不是沒腦子,恰恰相反。他能以四十歲高齡參悟茅山秘法,智商還是相當高的,加上又在司徒家族這種充斥著勾心鬥角的環境裡一呆十幾年,怎麼能簡單的了?正因如此,在聽到李念青那些含糊不清的說辭之後,才會自己腦補出對方沒說出來的那些東西。這一想,直接就把他給繞迷糊了,別的不說,首先來說,李念青弄出來的這個茅山真傳弟子的身份。就先讓他從真實的根本不信,到了現在的半信半疑。
尤其可怕的是,茅山秘傳的確神通廣大,他自己是深得其利的。但茅山秘術再怎麼強大,那也是有著禁忌的。他用這些東西去做的那些手段,勾屍走毒嫁禍他人,拘人魂魄勒索敲詐等等,這在茅山道的教規裡,可都是要受大懲罰的過錯,如果。這小傢伙真的也是茅山傳人,自己豈不是要受那種種不可思議的懲罰?
這還不算完,看到他臉色這麼難堪。李念青又來了一記猛的:「在來的路上,小弟遇到了令師兄鶴羽道長,本來可以與道長問個清楚明白的。只可惜……」
雁翔猛然一驚,這十幾年來。他的確是在這種紙醉金迷的奢侈生活中迷失了自己,但與師兄從小相依為命的那種感情卻還是在的,聽到李念青居然先碰到了師兄,想到師兄是真正的手無縛雞之力,登時一驚:「師兄怎麼啦?」
李念青不動聲色,看來這傢伙心裡,還是有點人性的,歎息一聲道:「我遇到鶴羽師兄時,他已被人所傷,小弟雖有心救治,卻已無力回天……」
雁翔真的急了,向前一步,下意識的就怒視李念青:「你說什麼?!怎麼可能?是不是你……」伸手就要去抓他。
李念青腳下只一錯,輕飄飄就閃過了那一抓:「師兄你那麼急做什麼?且聽我說完!雖然鶴羽師兄被奸人所害,萬幸那兇手當時被我擒獲……」
雁翔愣愣的站在原地,感受著自己那一抓時,對方那飄乎的身法,心中更加忌憚,聽到這話,連忙接口:「兇手是誰?」
李念青搖頭:「那兇手被我拿下,幾翻掙扎之下,見無力脫逃,居然趁我為鶴羽師兄醫治的時候,自盡了。不過,那兇手面相奇特,與我華夏人大不相同。更要緊的是,那人還生有一對獠牙!像極了傳說中的吸血鬼!」說著,左手前伸,兩枚沾血的獠牙晃的扎眼。
什麼?雁翔很震驚:「怎麼會?他們,為什麼?」
李念青的表情變的有點冷漠了:「鶴羽真人在坐化之時,對天長歎,師弟師弟,願師兄一命,換得天下太平。不知雁翔師兄以為,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同當頭一個霹靂擊在雁翔真人頭頂,他一下就懵了,隨即便明白,師兄這話,顯然是以為那個血族殺手是自己派去的。這才真叫六月飛雪,天大的冤枉!問題是,那些血族的人,為什麼會對師兄下手?是誰支使的?
想到小時候和師兄兩人在師傅膝下相依為命的種種,直到下午時他前來質問自己,甚至於最後用那種哀求的語氣請求自己放他一條生路……雁翔一直沒康復的傷勢驀然崩開,一口心血噴了出去,搖搖晃晃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師兄,師兄!終究是我害了你!」
李念青倒真沒想到,這傢伙居然和師兄之間的感情有那麼深,心生不忍的同時,又對他有點鄙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不管怎麼說,就以這傢伙敢對小雪下手勾魂這一條來說,都是死不足惜的禍害!今天要是收拾不了,自己心裡都過不去!
雁翔真人抬袖抹去嘴邊血跡,冷著臉猛然向門外走去,李念青有點奇怪,跟著出門一看。卻見門前站著六個臉色蒼白的西方人。一個個眼帶不屑的盯著雁翔。
雁翔抬頭看了一眼前方不遠處古堡最高樓,冷笑一聲,望著那些血族人道:「說,對我師兄下手,是你們自己的決定,還是有人支使?」
六個血族個個面帶不屑,其中一人道:「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既然你們不肯出力,留下也是浪費糧食,不如把地方騰出來!」一揮手:「上!」
六個血族殺手一齊撲出,站在門前三米處的雁翔冷笑一聲。突然從袖子裡抽出一柄木劍來,迎風一晃,左手掐個劍訣,大喝一聲:「疾!」身邊方圓一丈內。突然之間光華大作,如同一張光芒圓球,將自己和六個血族殺手牢牢罩定。
雁翔見一招得手,仰天怒喝一聲:「乾坤借法!勾魂奪魄!」手中木劍猛然虛空下擊,狠狠插在地上,口中同時噴出一口心血,正正灑在劍入地處,清叱一聲:「皇天后土,**之內,九幽諸神。聽我號令。殺!」
一聲令出,六名掙扎在光球之中的血族殺手齊齊癱倒,一個個身體抽搐著,眼中神色漸漸渙散。居然只這麼一下,就直接被幹掉了!
這一手,直接將後面快速衝過來的其他五名血族殺手震住,齊齊停下身形,站在距離這光球十幾米外,猶豫著不知是進是退。
雁翔卻不理他們,仰天對著遠處黑乎乎的高樓大聲吼道:「司徒宇!你出爾反爾。害我師兄性命!道爺今天要你整個司徒家族來陪葬!」
靠在門邊看熱鬧的李念青不由的心下一動,剛才雁翔那一手看起來挺唬人,但他卻看出了個中底細。剛才院子裡那神奇的光球,其實是一早就佈置好的陣法,雁翔只是自己先站在陣眼之上。然後等著對手傻乎乎衝進來之後,以精血為引。發動了陣法,一舉將那六人的魂魄給拘了去。
在不明究裡的人來看,這傢伙只是隨手那麼一劃,就能要了六個人的命,根本就不是普通人那種可以力敵的存在。一個個嚇的膽都裂了,哪還敢上來叫板。尤其是血族那幫西方人,本身所受的教育裡,明哲保身就是頭一條。不像東方人那樣,明知不敵還要死磕,那種事,在西方人來看,是非常不明智,甚至是愚不可及的。所以,剩下這五個血族殺手,直接就被嚇的停在了圈子外面。
但雁翔發動了那座不知費多少功夫辛苦布下的勾魂奪魄陣,如今已然發動,那東西又只有一次效果,不能反覆使用,他這一聲怒吼,又是為了什麼呢?難道說,這傢伙這些年悄悄的在司徒家這古堡裡也布下了什麼大殺陣不成?這樣的話,這傢伙的心機可就太沉了,那個司徒宇,好像真的玩砸了。
雁翔一擊之下,不到半分鐘就消滅了六名血族殺手,拔出木劍,大踏步向前方走去,整個人爆發出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息,那五名血族殺手還真就被他那一手嚇的不輕,下意識的退開兩旁,讓出了通道,就那麼目送著雁翔向主樓走去。
李念青現在對茅山道法的興趣大大增加,想不到,只是以精血為引,用天地元氣也能起到這麼大的效果。看來,這個茅山道法,還真是有點門道。他發現雁翔現在怒火中燒,似乎根本就顧不上搭理自己,也就跟在後面,晃悠悠的去看熱鬧了。反正,對他來說,司徒家裡,鬧的越大越好,就像曉嵐姐說的,看出殯的,誰還能嫌殯大?最好都死光了,他好在裡面揀點漏。
那五名血族殺手,在雁翔的氣息下,一時失神放過了他,還沒來得及商量到底怎麼做下一步,卻發現後面還跟著個年輕道士,這下有了台階下。五人對個眼色,得勒,放了老的,抓個小的吧。把這小子弄到手,回頭也好和司徒家主交差。至於那個瘋了的老道,還是交給司徒家自己的人去對付吧,有那種神秘力量的東方人,不是他們可以輕易招惹的。
五名吸血鬼配合的相當默契,一個手勢,五人就同時散開在五個方位,將李念青的退路完全封死,然後五人一齊出手進攻,李念青有點鬱悶,嗎的,雁翔那老貨幹掉了你們六個同伴,你不去找他晦氣,卻來找小爺,難道小看臉上寫著「軟柿子」幾個大字嗎?
他也不屑用什麼道法,五個吸血鬼殺過來,他就直接肉拳相送,辟里啪啦一陣硬碰硬,五個吸血鬼全被砸的頭破血流,狼狽不堪。五人退開幾步,卻不死心,感覺到這小道士不過是有點「喘你死功夫」而已,並不是什麼拿不下的神秘人物,於是五人一起仰天長嘶,臉上黑筋亂扭,齊齊亮出獠牙,翻身再度撲上。
李念青這回樂了,正好,我覺得兩顆牙沒什麼搞頭,你們這麼多送牙來的,我試試能不能拿來煉個什麼法器!腳下一錯,如穿花蝴蝶般在五人中間穿來穿去,只聽五個吸血鬼不時的悶哼一聲,慘叫一聲,李念青哪裡顧得上他們的情緒,對付這些人,全都是同樣待遇,先拔了牙,再拔掉指甲,沒用之後,直接掄出去,是死是活,他也不在乎,反正扔出圈子就對了。
這兩次交手,說來挺長,實際上從頭到尾,直到李念青拍拍雙手向前追趕雁翔的時候,才不過用了兩三分鐘而已。而這時候的五名吸血鬼,已經變成了赤果果的待宰羔羊。五個人四個都已經人事不省,只有一個有意識的,卻還是望著自己兩隻血淋淋的手在發呆,嘴裡不清不楚的也不知道在喊些什麼。
雁翔在前方一步一頓,走的很慢,李念青很輕鬆就趕到了他的身手,這時候,他發現整個司徒家園裡,除了剛才的十一個血族殺手之外,好像就只有前面的雁翔和自己兩人了。其他人都跑到哪裡去了?反正看著燈光通明的,但是這麼大動靜,卻沒見一個人出來察看,倒是有點古怪。要不是法力被封印,他真想放出神識去看一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幾分鐘後,雁翔停下了腳步,緩緩抬頭向上看,站在他身後的李念青感覺到了一股恐怖的寒氣從他身上向四方分散,心中有點吃驚的同時,趕緊退了開來,這個雁翔,看來不簡單啊。茅山道法,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