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左右,李家四合院。
李鳳鳴自己掙扎著爬出了棺材,只是他那身體怎麼看怎麼像殭屍,毫無活人的靈活柔軟,兩隻眼睛瞪著人看的時候也沒有任何靈氣,那灰蒙空洞的眼珠,無論是誰看上一眼也能嚇得半死。所以除了老太太還有點膽氣敢站在原地看兒子之外,其他人早嚇尿了。
兩個多小時了,靈堂內外已經吵成了一鍋粥,許多曾經聽聞過相關消息的人這時候已經跳出來指責李青蘭、李青芷姐妹了,再經過其他人的附和,三剝兩扒的,居然把事實真相還原的差不離。可李青蘭姐妹卻閉口不言,心虛是一方面,這個詐屍的情況也確實把她們給震住了。所以,姐妹倆早已沒了否認的膽量,如今剩下的,除了濃濃的悔意,就是深深的畏懼。
當李鳳鳴爬出棺材,像具殭屍一樣挺立在自己的遺照前時,靈堂裡所有人嚇的慌忙亂爬,本來就陰森的氣氛更加讓人毛骨悚然,孫鴻偉和周嘉鴻已經嚇的連爬起來的勇氣都沒了,癱坐在地上一個勁亂喊「舅舅饒命」之類的渾話。
李鳳鳴自己也挺鬱悶,之前他也曾推斷過趙慧當年離家出走是因為被家人所迫,只是當年他自己也確實為了京深造,太過疏忽趙慧的感受,直到她離開自己之後才悔不當初,甚至辭了公職去四處尋找。後來,媳婦沒找回來,反倒連兒子也丟了,雪上加霜打擊之下他差點了結了自己,幸好被宋紅英照顧著挺了過來。
三年前,當他確認了李念青下落之後,他那顆心思就又活泛了起來,所以高調回歸李家無非就是想把李家掌控起來,然後打了包留給兒子。這不怪李鳳鳴眼界淺,實在是擱在他身上,也只能做到這程度了。但沒想到,三年後,當一切水到渠成之際,被兒子當頭棒喝一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一直都沒敢直面家族中那些醜惡的行徑所以他不惜提前暴露自己的意圖,來了個引蛇出洞。
但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他其實還是抱著些許幻想的。所以宋志貞送給他法衣和丹藥的時候,他才沒有拒絕,只是讓他很沮喪的是,人家居然真的向他下手了,而且還來的那麼快,做的那麼絕。
今天,他終於知道真相了他覺得自己很失敗,也對母親和兩個妹妹徹底絕望。
對著自己的遺容發了半天呆之後,李鳳鳴跳了幾下轉過身來,用那雙嚇死人的空洞眼珠瞪著孫佳雲,用沙啞卻很刺耳的聲音道:「媽!你問我還有什麼事放心不下,其實我只想問你一句話。」
孫佳雲因為心已死了一次,所以倒不怎麼怕兒子這副模樣,淚眼朦朧的接道:「你問!」
「你為什麼那麼討厭慧慧?」
聽到這個問題,老太太很後悔的說道:「你是李、孫兩家血脈她只是個鄉下野丫頭!出身本就差了那麼多,何況她還瘸了一條腿,那個樣子,那個身份,還有那個教養,怎麼能配得上做李家家主的夫人?」
李鳳鳴想點頭,但僵硬的脖子讓他很難完成這個動作,幾聲咯吱之後,他也有點受不了,又想冷笑,只可惜臉上肌肉也很難控制,抬起手來亂晃,一陣讓人作嘔的關節摩擦聲中響個不停。
老太太接著道:「現在我知道了,什麼出身、教養、學識、樣貌,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性情,還要你喜歡才好······」
李鳳鳴卻打斷了母親的話:「你覺得她出身很差嗎?你知不知道她父母是誰?你知不知道她受過什麼教育?你又知不知道她那條腿是怎麼斷的?」
老太太茫然抬頭:「你們……當初不是說······難道還有我不知道的?」
李鳳鳴仰頭做個大笑的姿勢,卻只發出一陣破鑼樣的響聲,興致大減,低頭嘶聲吼道:「她是**雁的女兒!」
什麼?別說老太太了,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沒有不震驚的。華夏自古就是門閥世家的天下,無論怎麼改朝換代,這種世家之力永遠都是支撐整個華夏民族的中流砥柱。而要說最大的世家,如今在京城乃至整個華夏來說,無疑要以宋、李、黃、秦、孫、周等新興門閥為龍頭,但要說在全球範圍的話,影響力最大的,當屬趙家。
就是那個從宋代開始,就排在百家姓首位的趙家!在近代歷史上,趙家同樣赫赫有名,無奈在最後的內戰風雲中,趙家站錯了隊,只能黯然遠走寶島。隨後的趙家人發覺吸取教訓,為了避免再度捲入政漩渦,舉家遷徙到了美國。短短幾十年間,將趙家發展成了美國第一家族。而這些年來,華夏打開國門,努力的想要融入到全球村的範圍之中,趙家獨特的地位使其變的舉足輕重。甚至李家的崛起,也離不開趙家的鼎立支持。而趙家這一代的家主,就是**雁!
這個消息實在太讓人震驚了,孫佳雲覺得自己有點回不過轉,不是說她只是兒子從江西鄉下帶回來的民女嗎?怎麼又成了趙家嫡女了?這麼說來,當年老頭子恢復了職務之後,第一次負責外務就從美國拉來趙家支持的大財團,從而使得李家打了個漂亮翻身仗,一躍成為新貴族中數一數二的家族,也有這個原因?!
而自己一家人,在人家的家族扶持之下,反倒回頭來看不起人家的嫡女,想盡了一切辦法,把她趕出了家門,最後還因此痛下殺手,趕盡殺絕?這······這都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你們從來沒提起過她的身份?如果早早提點過一句,我當年又怎麼會因為看不起她而強行把思源抱走,要自己調教?從而引發這一連串悲劇?
李鳳鳴卻不去看她,接著嘶聲訴說:「她是美國哈佛哲學院的天才學生,十九歲就修完了所有學分。她的學問配不配得上我?你以為我真的在乎那什麼學歷嗎?是因為我覺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才想著去深造的!還有,她那條腿,是因為救我才斷的!」
轟!孫佳雲覺得腦子好像被雷劈了一樣,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你當年為什麼不說?你為什麼不早說呀!」
李鳳鳴道:「我真恨自己為了那點面子…···」吱呀呀的哭出了聲,聽的人毛骨悚然。
孫佳雲明白了,兒子當年不說趙慧的身份,原來是那點小小的虛榮心在作祟。也難怪兒子後來找了十幾年也沒能找到她的下落,以兒子對她的瞭解,肯定會以為人家是趙家女兒,自然是躲在什麼地方享福去了,哪裡會想到,她居然就清清靜靜的鑽在山溝裡一過就是十幾年!
可問題是,趙家這麼多年了,居然從來沒見提及過這件事啊!到底是為什麼呢?還有,孫子思源當年能悄沒聲息的沒了蹤影,這麼多年居然沒任何人發現,如果趙慧的身份是真的,只怕那孩子是被趙家人弄走了!難怪李念青回來能有那麼足的氣場,人家的底氣,的確是有看不起李家的資格啊!
老太太歎了口氣,看著兩個快嚇傻了的女兒,慢慢閉上眼,手裡念珠緩緩轉動,嘴裡默默的誦起了經文。
李鳳鳴看著兩個妹妹:「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
李青蘭突然醒悟,就那麼軟綿綿的撲到了李鳳鳴腿前,抱著李鳳鳴的雙腿哭道:「哥!是我錯了!我不該貪圖那點家產害了嫂子。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和其他人沒關係,所有的罪責,都由我來擔吧!」
李鳳鳴卻不理她,把目光投向了李青芷。
李青芷也趕緊過去表態,把責任也攬到了自己身上。
其實兩人這時候已經明白,大勢已去,人家李念青說的那些話,完全沒有半點虛假,真要讓他發起火來,人家是真有把李家、孫家、周家三大門閥連根拔起一窩端掉的,如果那樣的話,她們那麼辛苦的結果,不是替兒子爭來了好處,反而是害了兒子啊!所以,姐妹倆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擔了責任,把兒子擇出來。她們知道,以哥哥那種性情,肯定會顧念血脈親情,最後網開一面的。所以,現在是她們最後的機會了。
但是姐妹倆這時候都忽略了一個問題,就是站在她們面前這個李鳳鳴,雖然思維健全邏輯分明,卻已經是個「死人」了。而李念青之所以沒讓他恢復,除了有點小小的惡作劇心理之外,更重要的是要表明一個立場,就是這件事,其實已經由不得李鳳鳴作主了。誰見過一個死人能發號施令的?
靈堂內外議論聲四起之時,玉鼎山別墅裡正在和蕭遙、史密斯研究如何讓飛天汽車躲避雷達的李念青,突然面色古怪的愣在了當場,良久之後,也不理會那兩人,直接退出了陰陽幡,獨自坐在煉器室,呆呆的想了老半天,默默自語:「原來我媽來頭這麼大!可怎麼從來不見你提起呢?媽啊媽,你到底是真不記得了,還是不想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