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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有一人多高的草叢中,一隻通體雪白,唯有鼻頭一點醒目紅色的小貂,鬼鬼祟祟的探出了腦袋,瞪大了兩隻黑珍珠一般的眼睛,警惕的四下打量了一番,仰起那又紅又潤的鼻頭來四下聳動,附近稍有一點風吹草動的異響,馬上就「嗖」的一聲縮回草從,隔了許久才再度探出身子。
儘管察覺到此處似乎有著什麼危險,但出於對前方不遠處那誘人的氣味,小貂還是耐不住引誘,如此這般,步步為營的慢慢前行。終於,在試探了近一個小時之後,它才放下心中的警惕,小心的靠近了那只與周圍環境渾然一體的機關。
倚在前方三十幾米外的大樹上,與大樹幾乎溶為一體的李念青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呵呵,小傢伙,總算把你給騙出來了。為了不嚇著這小傢伙,這只完全用此地的草木打造成的機關籠子,加上這幾天前前後後投下去的誘餌,可是花了李念青將近兩百塊呢。再加上這整整三天不眠不休的跟蹤,要是抓不住它,可真的可惜了。當然,由於這次進山,尋到了這株通絡草,倒也不算虧本。好在,總算等到這小傢伙了,也算得上是好事成雙,不虛此行了。
紅鼻貂終於沒能受住誘惑,一腳踩進了陷阱,就在它捧著那塊美食大快朵頤的時候,渾然不覺身邊的草叢慢慢彎曲,無聲無息的變成了一個小巧的籠子。當它察覺到遠處大樹上似乎有個大個子溜下地的時候,下意識的就想掉頭逃跑,可惜,這時候它才發覺,自己已然無法脫身了。情急之下,它猛然抱著籠子的一處枝條,張嘴就咬,一嘴下去,赫然發現,這與周圍的草叢模樣氣味完全一樣的綠色枝條,居然硬的根本啃不動!
在紅鼻貂絕望的眼神中,李念青將那只籠子輕輕提起,對倦縮在籠子中央瑟瑟發抖的小傢伙輕聲道:「不怕不怕,哥哥給你找個好去處,有好吃的,也有好玩的,還有人專門照顧你的小孩子,以後再也不必操心颳風下雨,豺狼虎豹了。天堂一樣的日子在等著你吶,呵呵。」
背簍中,一隻懷著崽子的紅鼻貂,一株五十年藥齡的通絡草,李念青簡直樂的快要合不攏嘴了。倒不是他沒見過世面,而是今天的收穫,的確是重生以來,最大的一次,無論如何,心中的成就感還是很充盈的。
一路上,哼著輕快的流行歌曲,走走停停,不斷的將沿途看到的藥材採摘下來放進背簍,偶爾還能找到幾顆紅鼻貂喜歡吃的漿果,小心的將果子放進籠子,與那小傢伙聯絡一會感情,接著趕路。
二十幾里的叢林路,對早已熟悉此處環境的李念青來講,根本就不在話下,不到兩個小時,村頭邱山奎的二層小旅店就出現在了視野當中。
「念青哥,你回來了!」清脆驚喜的聲音中,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小姑娘放下手中的書本,歡快的從二樓小跑衝下,迎了上來:「今天又帶什麼好東西回來了?呀!這是純白的紅鼻貂!念青哥,你真厲害!哎呀,還是雙眼皮勒,嘻嘻,真漂亮。」
這個雙眼含笑的小姑娘,是小旅店老闆邱山奎的女兒邱寶萍,她比李念青小整整一個月,小學與李念青一同在村頭的援教希望工程學校讀書。當年李念青也就是因為救她差點送了小命,兩人算得上是過命的交情。丫頭如今已經在鎮上的初中上初三了。每週回家一次,總是不忘記把一周來的學習筆記和課堂記要送到李念青手中,算是給他補課。
「原來又到週末了啊。」看到邱寶萍,李念青微微一笑:「你拎著吧,小心些,懷著崽兒呢。」
「咦!嘖嘖……」邱寶萍一臉惋惜,一副悲天憫人的口氣道:「念青哥你可真狠心,人家好好的在家等著生小寶寶,你就給一窩端了!唉,不是我說你,你這狠心的黑心腸,怎麼就下得去手喲,也不怕遭報應!」
李念青伸手輕輕彈了她一個腦崩:「你這個小同志,覺悟不高嘛!那大森林裡步步危機,處處凶險。指不定有多少天敵等著它上門改伙食呢。我以大無畏的革命精神,排除萬難,不辭勞苦搭救它跳出火坑!如此高尚的情操你不但不歌頌讚揚,反而倒打一耙,你這是在開歷史的倒車,是很要不得滴!」
論鬥嘴,邱寶萍哪裡是對手,很識趣的嘻嘻一笑,逗弄了那紅鼻貂一下:「哎喲,好可愛喲,你看它,好像在向我求情呢,哎呀,我受不了它這眼神了,念青哥……」
李念青笑道:「得了吧你,回頭趕緊讓邱叔聯繫寵物店那人來取走,讓它去城裡享現代生活才是行善積德!要真再放回山林去,那可是害了它呢!不定就被什麼大個子當零食給嚼巴了!」
邱寶萍撇嘴道:「說得自己好像菩薩一樣,還不是想著賣錢!一身銅臭,鄙視你!」
李念青哈哈一笑:「那你得連邱叔一起鄙視才行,這事可是他牽的線!我辛辛苦苦好幾天抓來一隻玩意,他只要打個電話,就輕輕鬆鬆賺兩成的抽頭去。要說銅臭,你老爸可比我味重多了!」
邱寶萍剛要再說話,就聽一聲爽朗的笑聲從不遠處響起:「萍兒!又在背後說爸爸不是了?你這妮子真是要不得勒。爸爸這麼辛苦還不是為了你和你哥?你哥現在城裡上高中,月月回來要錢,你現在上初中,每星期二十塊,今天還纏著我要買那個什麼隨身聽,又要輔導材料,哪一樣不得花錢……」
邱寶萍趕緊插嘴:「好了,爸!我哪有說你,明明是念青哥背後編排你,你不說他,光會說我,真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邱山奎笑著上前,接過女兒手裡的籠子,嘖嘖讚歎:「有崽的!好好好!我這就去打電話,這次非得讓李老闆出個好價錢不可,你看看你看看,這毛色,這身段,嘖嘖!這次要是不給個萬兒八千的,他休想把這肚裡有貨的小傢伙拿走!」
李念青向邱寶萍使個眼色,那意思,看!沒說錯吧,你老爸才是銅臭味最重的那個。邱寶萍舉起小拳輕輕揚了揚,眼中卻全是笑意。
剛把紅鼻貂拿到手的邱山奎走了兩步,突然回頭道:「念青,你回去喊你媽別起灶了,晚上過來搭伙!嗯,上回跑了那隻老鱉讓我給捉回來了,這幾天也沒個進山的客人,咱晚上就把它燉了,給你補補血氣,這進一趟山好幾天沒個饑飽的,回來可得好好補補。」
邱寶萍大是不忿:「爸!我是不是撿回來的?我上學那麼辛苦,不見你回來加個餐,每回念青哥回來你就宰這個殺那個的,太偏心了吧?」
邱山奎笑道:「你這丫頭!你和你哥就知道伸手要錢,念青可是爸的大財主,哪回讓爸吃過虧?你沾了人家的光,不說感謝人家,還在這胡吃飛醋,信不信我把那隻老鱉全給念青端去,連湯都不給你留?哦,對了,念青,你在家打個到趕緊過來,殺鱉那活路還得靠你!這東西我和你嬸從來就沒殺成過,不是讓它跑了,就是讓它跑了……」也不理兩個偷笑的小傢伙,拎著貂籠喜滋滋的去打電話了。
「媽!」李念青一到院門口,就看到明顯是長出了一口氣,喜上眉梢的媽媽,心裡一暖,趕緊做出一副輕鬆的模樣:「我回來了!」說著,將撲上來迎接自己的黃狗輕輕拍了拍,邁腿就進了院門。
王月娥笑著扶起枴杖來:「快把簍子放下,洗把臉,媽給你做飯去!」
李念青趕緊上前扶住:「媽你別忙活了,我邱叔今個燉老鱉呢,咱就蹭個省手吧。」一邊說話,一邊熟門熟手的將簍子放下,扶著母親坐回去,衝著旁邊伸著舌頭繞著自己撒歡的土狗道:「疙瘩,去給哥拉個馬扎!」說著自己打水洗臉。
名叫疙瘩的大黃狗興沖沖的跑進裡屋,隨即叼著一隻輕便的木製馬扎搖頭擺尾的又跑了回來,李念青接過馬扎坐在母親腳下,輕輕用雙手給母親按摩著那條已經明顯乾癟的小腿,輕聲道:「媽,我在山裡看到一株通絡草,回頭再讓藍叔配上幾味藥,給你多泡上幾回腿,看看有沒有效。」
王月娥兩眼一紅,望著兒子的眼中全是滿足,輕聲道:「不要了,都這多年了,壞了就壞了吧,別再折騰了,你爺爺當年都說好不了了,有你在,媽就夠夠的了……」
李念青卻不說話,只是自顧自的用前世學來的手法為母親活絡著腿上的經脈,直到一個周天完成,這才笑著對母親道:「這回抓了頭有崽的純色紅鼻貂,估計邱叔能談下個不錯的價錢,有了這筆錢,起碼半年不用愁了。我就聽媽媽的話,做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好孩子。把這一陣子落下來的功課都補上來。」
王月娥點頭道:「說的是呢,雖說不去上學了,可這書還是得讀。對了,還有一星期,寶萍就放暑假了,到時候讓她給你補補課。丫頭晌午從學校回來,一身的汗就給你送筆記來了,可別虧著人家。」
李念青大汗,聽老媽這意思,顯然是有那麼點曖昧的味道在裡面,可是老天可以作證,前世修行近百年依然保持童子之身的李念青,心裡根本就沒有丁點那方面的念頭!只是,對於每個母親來說,這種事,似乎都是沒得解釋的。李念青只好沉默以示迴避這個話題。
歇了一會,李念青念著應承邱山奎幫忙殺鱉的事,吩咐母親不要開火做飯了,一會從邱家那頭把飯帶回來就行了。
將邱山奎恨的牙根直癢癢的那隻老鱉按在木墩上,李念青笑著扯過準備好用來接血的銅盆,衝著一臉忐忑卻又好奇不已的邱寶萍道:「趕緊閃遠些,小心濺你一臉血!」
笑聲中,李念青很熟練的把老鱉翻了個底朝天,屏息靜氣守在一旁,不一會,老鱉一直縮在殼中的腦袋猛然間直挺挺的伸了出來,掙扎著想要翻過身來,一道刀光如電,李念青手起刀落,乾脆利落的一刀兩斷砍下了鱉頭,望著跌落銅盆中的老鱉腦袋,李念青笑著對邱寶萍道:「怎麼樣?有沒有例不虛發的小李飛刀帥?」
「切!」
笑聲中,正在冒血的鱉脖子突然一陣異動,一隻由血液凝聚成的小鱉從斷頭處爬了出來,一閃便跌落在了銅盆之中,一落進盆中的血液,那血色小鱉頓時蠕動著四處胡亂遊走,試圖從這銅盆中爬出去。
李念青兩眼精光一閃,心頭大震:「鱉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