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18
「葉大哥,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律法的作用在規範,而不是只在懲惡。另外,你剛剛說律法,說官府,那我倒想問問葉大哥,洪源是始作俑者,朝廷就不是了嗎?人人都知道洪源之父洪湛是冤死的,可人人卻都敢怒不敢言,甚至唯恐避之而不及。他不能正常為父伸冤,自小感受世態炎涼,後又受身心雙重打擊,心理不扭曲甚至都是不正常的。敢問,朝廷做對了嗎?如果說洪源該殺,那朝廷,是不是更該被殺呢?」
「夠了!我不是來聽你對朝廷品頭論足的!還有,這樣大不敬的話,我不希望再從你的口中聽到!」
「抱歉,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遠的不說,就說說你我二人吧。沈韓當初潛入葉府,若不是葉子奇意外回家,撞上你被懸樑自盡,現在,還有你葉子廉嗎?那時候,朝廷在哪裡?律法在哪裡?所謂的官府又在哪裡?周可和劉喜兩方逼我家人,害我父母雙亡,逼我七歲就不得不在野外自求生存,那時候,朝廷又在哪裡,律法和官府又在哪裡?」
「律法沒有你期待的那樣的及時性的。可是,不也正是律法幫你找回了公平,幫你父母平了反嗎?」
「葉大哥,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無意說律法與官府的好與壞,只是在說,這一切的事情中,人,始終都是占主動的。既然是人在占主動,我們為何不能把事情朝好的方面引導呢?非要死亡,才可以解決一切嗎?」
「漫修,我知道你善良,即使她曾經那樣對待過你。其實不用你說我也明白,她非大奸大惡之徒,甚至說,在這次動搖周可的根基上她還出了很大的一份兒力,刑場上引出周可便是她主動向包大人提出的,只不過安排的官兵熊包了些,居然能讓他們逃脫了。另外,如果沒猜錯的話,那藏財寶的羊皮卷地圖也是她捲好給你的吧?上面有一個女子的模糊的血色手印,至於是誰的血,就很難說了,不過我猜是馬海慶的。你們之間是否有交易,哦,或者該說是互換的承諾?又或者,是你看到她為了維護母親而心軟了?不論是什麼都好,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一碼歸一碼。凡事都有因果。作了惡就要承擔惡報,種了善也必將會又善果。她的這些功勞我會一點也不落的報給萬歲,並祈求萬歲的開恩,但是關於她殺人的事情,我也會一絲不漏的報與萬歲。至於怎麼處置,恐怕就不是我能力所及的了。」
「你沒有證據是她殺的人,因為,我才是人證,唯一的人證。」
「哦?是嗎?你聽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句話吧?往往自認為做的天衣無縫的事情,卻總會有漏洞的。這,可能就是上天賜予我們人類的禮物吧。」
「你……決定了?」
「對。而且,我一定會這樣做。包括你的所作所為,我也會如實的報給皇上。」
「原來…如此。」漫修說這話的時候情緒明顯有些低落。看來,到底是官與民,今日雖不是審訊,性質倒也差不多了。只要報給皇上,說他私動殺人現場,包庇兇手,恐怕在尋到周欣然之前,他不赴黃泉也要被刻字發配吧。自己,到底是欠思慮,一旦讓葉子廉找出了十足的證據,毀了周欣然不說,連他,連雪兒也要一起毀了。而以他對葉子廉的瞭解,恐怕十有**是會尋到證據的。
「報上後,我就辭官,去陪你,如何?」葉子廉的此話一出,當場驚得漫修半晌沒說出話來。
「幹什麼?感動的?還是不信啊?就像你說的,如果律法真的只在懲惡了,那還需要我這樣的人做什麼,只要有酷吏便可以了,不是嗎?」
「呵……」漫修聽言,低頭笑了一聲,可怎麼聽,那笑裡都含有著些感動的哭泣之音。一直在假山之後偷聽的雪兒在內心裡長長的舒了口氣,眼睛竟不自覺的也跟著漫修一起,淚水中融雜著笑意了。
日子又平淡得過了些日子,姨母幾次在漫修面前提起是否該去杜府提親,將雪兒迎娶進門,漫修卻總是笑笑了之。再看雪兒,竟也是一樣,只每日纏在漫修身旁,或者撒嬌,或者獅吼,只不提婚事一事,弄得林義夫婦實在不知二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日,在接了葉府派人送來的一封信後,漫修就只在花園中發呆,雪兒本想調皮的蒙上漫修的眼睛,逗逗他開心的,不想,卻聽到漫修說出了自己這幾日最擔心聽到的一句話。「雪兒,我不能和你天荒地老了,咱們,到此為止吧。」
出乎意料的,沒有看到雪兒驚訝的表情,反而,是平靜,而且,還不是之前常見的暴風雨前的那種平靜,是彷彿全在意料之中的平靜。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麼了?」漫修想起那日和葉子廉分開之後,便獨自回飯廳,坐下來安靜的吃了雪兒給他精心準備的美食。當時就覺雪兒有些異於常時,可之後卻見雪兒一如平常,也便沒有在意。今日觀此反應,不由讓人不懷疑雪兒的知情了。
「其實我知道與不知道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早已做出決定,準備和你天荒地老。所以,你去哪裡,我就會跟到哪裡,包括,地府。」
「雪兒……」
「所以,不要再說什麼丟下我的傻話,因為,你丟不下我的,只要我活著的一天,就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雪兒……對不起,對不起……我該讓你幸福的,可是……」說著,漫修的眼淚便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來。雪兒輕撫著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漫修的髮絲,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後來,林家的人才知道,皇上下令將漫修關入大牢待審,而一同關進去的,還有衝撞了聖上的葉子廉。至於葉府派人送來的那封信,是葉子廉在覲見萬歲爺之前親手寫給漫修的,信中明確的說了這個可能的結果,而漫修也可以選擇事先逃離。可是,既然連葉子廉都選擇了與他一起承擔,他蘇漫修為何又敢做不敢當呢?因此,他才會靜靜的在家等著衙役上門,只不過,對於關心自己的親人,出現這樣的情況,還是著實內疚的。
為此,葉家,杜家,還有林家都操碎了心,可是,皇上就是不開金口,對他們的覲見也一律擋在宮外。偏偏此時,又逢太后駕崩,舉國哀悼,以仁孝執政的皇帝更是悲痛萬分,為太后守靈,更是無暇顧及葉子廉和蘇漫修這等小事了。
因此,在皇帝的遺忘中,葉子廉和蘇漫修這對難兄弟竟在牢中度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甚至於一個秋冬春夏。好在,官府也不提審,也不為難,日日還有好吃好喝來送,又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雖然牢裡不比外面,二人互為同伴,日日談些酒詞,倒也過得自得其樂,只不過,也不免時時透出些感傷。人生真的是無常至極啊!誰能想到前幾日還因立場相悖而爭論不休的兩人如今同時身陷囹圄,還成了牢中的相伴呢?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無常,是在二人入獄一年後的一天中發生的。這日,金蘭和雪兒同時來牢中探望,且帶來了個意外的消息。就是在城郊的一個荒廟中發現了周可和封在鳴的屍首,據證實,那是真正的周可,而殺他的,完全有可能就是封在鳴,而周可,也用他最後的力氣又殺死了他身邊最信任的背叛者。
「封在鳴殺死了周可?」
「嗯,據說他在前一天曾經還和官府的人聯繫過,說想要戴罪立功。」
「拿周可的項上人頭去換一個脫罪的功績,周可死得還真是冤枉。」
「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個好的結局。周可當時背叛秦叔叔,現在也讓他嘗嘗被人背叛的滋味,到底也是因果報應。死時,也該會有所感悟吧!」
正說話間,牢房的門打開了。金蘭站起身來,想再多給牢頭些銀兩,看能不能通融讓她們多呆一會兒。可是,沒想牢頭兒卻死活不肯要,還說,「幾位爺,夫人,小姐,若是想團聚有的是時間,請別為難小的們。」
雪兒正為講了半日周可的故事,卻沒怎麼好好和漫修說說話而有些心情糾結時,沒想那牢頭兒竟徑直走過她們的身旁,直接將牢門打了開來。
「牢頭兒,你這是……」
「兩位爺,快請吧。上頭可是剛剛吩咐下來了,說萬歲爺,宣見二位。趁還有些時候,二位快去沐浴更衣,莫要耽誤了聖駕才是。」
開始還在緊張的眾人在聽到「宣見」二字時總算鬆了口氣。沒直接下令發配,肯宣見他們,已經是萬歲爺很大的仁慈了。但這次宣見到底代表著會釋放他們還是親審定罪,饒是斷案如神的葉子廉也無法揣測聖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