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10
漫修用手輕輕的合上了范原峰的雙目,心中說不出的阻塞。窗戶,好想自己的心中現在能有扇窗戶,開開透透氣,散去這無盡的惆悵與苦痛!
此時的周欣然也不再多說什麼,畢竟,范原峰的死是她爹造成的,甚至可以說,就是她爹殺了范原峰。
而就在兩人的身後,此刻又出現了另一幅景象。趁范原峰身死,漫修陷入悲哀,無暇估計他人之時,被點中了啞穴的洪源選擇了悄悄的一步步離開。可是,就在他走到離眾人幾十步遠,準備轉身撒腿就跑時,卻被周欣然意外的發現了。
「站住!」洪源恐怕想破腦袋都想不出為何周欣然會在此時出賣他的原因。可是,更讓他想不到的是,他不聽周欣然連續幾聲的大喊,轉身就跑,可是隨著「啊」的一聲慘叫,他的面孔抽搐的扭曲,身體則如一灘泥一樣慢慢癱倒在了地上,並漸漸的僵硬了起來。再看其背心處,殷紅處正中著一把匕首,墨血匕首!
「你瘋了?殺他?」漫修趕忙跑過去試了試已伏倒在地的洪源的脈搏,可惜,已經停止了跳動,而其眼睛,也如剛剛范原峰一樣,大大的睜著,無神中似乎還能讀出些不可思量的驚訝與不甘。可是,與范原峰的解脫不同的是,他是真的是死不瞑目。
「怎麼,你還想他活著?」殺了人的周欣然倒是不緊不慢,依舊是副冷面孔加冷嗓音。
「不想,可你也不能殺他啊!」
「我沒想殺他,我讓他站住了,可他不聽我的。我也很愁!殺了他,拿誰來換我娘?」一改剛才的慢條斯理,取而代之的是憤怒的爭辯。可是,在最後一句話說出的瞬間,周欣然便意識到自己沒控制好情緒,說多了。
「你……什麼?換你娘?」漫修愣愣的望著周欣然。此時故意避開他眼神的她,是那麼的陌生,不過,倒比之前任何一次見到的她,都要……溫暖的多!
周欣然沒有再去看漫修,只是將墨血匕首從已經僵硬了的洪源身上拔出,拿布擦拭了幾回,重新插回自己的腰間。故意假咳了兩聲,說道,「估計他做夢都不會想到,會死在一個女娃兒手中吧,還是他最依賴的人的女兒。連死相都這麼難看,早知就該讓別人去殺,免得污了我的眼睛了!」再次換回了之前冷冷的語調,周欣然站起了身子。
有事!這裡面一定有事!
「你說拿他換你娘,到底怎麼回事?」
「秦漫修,你管得太寬些了。這是護心丸,上次你也救了我一次,算是兩清了吧。」出了奇的,周欣然竟沒有和他計較什麼,便很乾脆的把護心丸扔給了他。「好好拿著,別再碰上什麼打劫的賊了。天下獨此一顆,誰讓你們把煉藥的人給殺了呢!」
周欣然不再理會漫修,雙手費力的去拖洪源的屍體。
「喂,你幹什麼啊?」
「看不出來嗎?埋屍首啊!難道讓我爹發現是我殺了他?這把墨血匕首可是天下無雙的!」
「你埋了,也會有人找他出來的吧。」
「你不說,就沒人知道。」
「天下哪裡會有不透風的牆。報官吧,官府注意馬海慶很久了,如果發現他突然消失,也會廣派人手來尋他的。」
「哈!你不說我還真沒想那麼全,對昂,還有官府!萬一官府先於我爹找到了馬海慶的屍首,我的計劃豈不照樣也會落空?對,化屍粉!」
漫修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句話會提醒周欣然想到化屍粉,天曉得他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的。不過幸好的是,周欣然的身上沒有化屍粉。
「周欣然!」
「幹什麼?想去告我?你隨便!反正一個要被斬首的死囚徒,再多加一條殺人的罪過也不算什麼,不是嗎?」
「周可拿你娘威脅你了?」
看到周欣然猛得一怔,漫修知道,自己又猜對了。
「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你想先掩埋起洪源的屍首,然後拿洪源這張空牌去與周可講條件,讓他放過你娘。可惜,洪源要逃,你情急之下殺了他,沒有了他做籌碼,你便沒有把握交換出你娘。而且現在,無論是讓官府,還是周可,察覺到洪源死了,還是你殺的,你娘就永遠都不可能有出頭之日了,我說的沒錯吧!」
「有時候,人太聰明不一定是好事!」周欣然再次拔出了她的匕首。
「我只是猜的,你又何必惱羞成怒呢?反倒讓我覺得,你是在承認我說的話。」
「猜的……?!」周欣然眉頭一皺,或許,她拔出匕首真是個正確的選擇。又或許,她殺了秦漫修的話,這個選擇會更正確!
「對你去官府自首,周可一定很生氣吧?未來的公主怎麼可以做出這等讓他顏面盡失的事情,所以,無論是否出於親情,他都會從法場救你出去。從另外一點來說,失去左膀右臂的他現在急需幫手,而你,無疑是個非常好的人選。雖然你明確表示過不會幫他,但是,也表示過不會反對他。或許,在這時候給你來個軟硬兼施,拿你至親的人對你施加點壓力,你就會就範也說不定。只可惜,周可,他太不瞭解自己的女兒了。」
「秦漫修,你難道不知道,有時候人想的太多,死的也就越快嗎?」
「抱歉,那個我還真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你一直都是個很遵守原則的人。而我,恰巧也是這樣的人。」
「我可從沒覺得我跟你有什麼志同道合的點。」
「沒覺得,並不等於實際不存在。」
「你不認為自己的嘴太貧了嗎?當時的啞藥真該起作用的才是!」
「拿這張虛牌去換人吧,然後,遠走高飛。周可是很無情的,他能為了他的平步青雲出賣兄弟,利用婚姻,能為了他的所謂大業威脅結髮之妻,逼迫親生之女,這樣的人,你還敢信嗎?」周欣然拿匕首的手不自覺的一抖。
「法場一面後,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你!至於洪源,在你換到人之前他的屍體絕不會公諸於世,而之後,就……聽天由命吧。」
秦漫修這是什麼意思?在同情她嗎?放她和她娘走,還不告發她們?他,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她?難道他忘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當初又是怎麼對他的了嗎?
「你認為我殺不了你?」周欣然的匕首再次指向漫修。這次,漫修沒有回話,而是呆站了片刻,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了周欣然手中的匕首。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二次,漫修從她的手中奪下那把匕首,卻,不是為了殺她,甚至說,是為了救她。若說第一次是救了她的**的話,那這一次,算不算是救了她的靈魂呢?
「你也別誤會,我這樣做,只是為了證明有個人的話錯了。他說你是無情的,永遠也沒有機會學會用意志控制別人的意志。」
周欣然慘笑一聲,道句,「若有緣,下次見的時候一定傳授你些如何用意志力控制兵器走向的方法,我,答應過的。」
「好!一言為定!」
周欣然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默默的,從漫修的手中拿回了匕首,又把自己手中的羊皮卷塞到了漫修的手中,轉頭走開了。
空蕩蕩的一片美景之地,只剩下了漫修和地上的兩具屍體。而在關注到范原峰和洪源的屍首時,漫修才開始覺得頭疼,自己喜歡多管閒事的毛病怎麼就是改不了了呢?這下可好,承諾了周欣然,要怎樣才能在其換了人之後才讓洪源的屍首被官府「意外」的發現呢?而他這樣做,是否已經觸犯了大宋的律法,協助欽犯逃脫呢?
算了,他的母親,他的叔叔們,當年不也都協助過欽犯逃脫嗎?他們既然都能成全父親的義理,自己為何不能成全一個女兒的孝心呢?更何況,周欣然還沒完全壞透,還是個「可造之材」的。
費了好大的力氣,掩埋了范原峰和洪源。或許是真的累了,在鬱鬱蔥蔥環繞著的兩人簡易的墳墓之前,漫修呆坐了許久。人,就這麼走了,在大自然的面前,人,原來是如此的渺小,可是,渺小的人卻如此的不自量力,要權利,要金錢,要復仇,要天下,又怎知殊途同歸,最後都要化進這自然的泥土之中呢?
恐怕,洪源窮極一生也不會料到自己會有這樣的下場,可是,怎麼說呢?就人來說,有這樣的下場也算不錯的了,至少有人給他掩埋屍首,有美景相伴,有同伴相隨,但願,這些微不足道能化解他心中的仇怨,乾乾淨淨的一路走好。
沒有酒,漫修用荷葉捧了些清泉,代替酒水灑在了二人的墳墓之前。看似永遠都不可能有什麼交集的兩人終是埋在了一起,伴著這青山、綠水。
夕陽西落,在漫修遠去的背影下,留在這觀音山另一個出口不遠處的一片草叢地中,有兩塊沒有留下任何字跡紀念的新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