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6-03
「回大人,小人的父親是陝西的一個軍戶,因此,小人才來入伍當兵的。」漫修依舊沉靜地說。
「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可惡!如此刨根問底!陳,陳什麼?回稟了,這位戈大人會不依不饒的去查,還是只是隨便問問?
「回大人,小人的父親姓陳,單名一個大字。」
「陳大?」
「是!」
但願不要去查,不然怎麼都查不到這個人的!
看漫修說的斬釘截鐵,戈一民當即輕輕的歎了口氣。漫修不知這一聲短歎中蘊藏了何種意味,但他知道,這個戈大人,一定知道父親些什麼事情的。這個機會,他不能錯過。
「大人,小人斗膽問一句,這秦威,可是與大人相識?」
戈一民看了漫修一眼,眼神中充滿了複雜。
「請大人不要誤會,只是大人一直在提這個名字。小人在想,如若那秦威或者秦漫修如今也在軍營,大人又不願明著尋人的話,那小人可以幫大人的忙,暗中打聽。」
「唉!老夫與秦威可算是生死兄弟!並肩作戰,殺敵無數!同年入的伍,同年升的副行營。可如今,老夫還枉活在這世上,我那秦兄弟卻已無辜枉死十二載!老夫費勁周折,想要為他翻案。可是,十二年前,當老夫追查到他的下落時,得到的卻是他已身首異處的噩耗。而他的妻兒,老夫派出去的人,也終未能尋到。聽說,是在秦兄弟被殺當日,同時在一個山崖上消失的。」
漫修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些。這個故事,他太熟悉了!
「翻案?敢問大人,這秦威可是落了什麼冤案?」
戈一民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請大人不要誤會,只是自小人來了軍營後,便聽到了不少傳言。說這秦副行營通敵賣國,還殺了前行營大人的小妾。是周可周將軍最後殺了這秦副行營,才將此案結案的。」漫修盡量讓自己表達的平靜客觀,想以此來引出戈一民的話。可是,戈一民似並不上當,當下根本就不回答他,只道一聲,「家住陝西的人如何一句陝西方言也不說,反而盡說京城之語呢?」
糟糕!忘了自己剛才編的謊言了!他現在是陝西人啊!怎麼說出來的話儘是京腔呢?
「我現在要去查證陳大,你覺得我得到的答案會是什麼呢?」
漫修驚的一身冷汗。謊言就是謊言,漏洞百出!
「你也不用怕,其實老夫也是在賭,賭你就是秦漫修。秦漫修身上應該有秦威的一樣東西的,你,有嗎?」
漫修再次大驚,突然腦子裡出現的儘是當日那些人如何威逼自己和母親交出東西,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麼,但現在這個戈大人居然也開門見山的要父親手上的東西,他又如何能信得過?
「莫非你還信不過老夫?我一直不信你父親會殺人逃走,想為他討回個公道,只有他當時保存的東西才能為他翻案。」
「大人,小人不知道您在講什麼,我不認識您所說的秦威是誰,想必大人是認錯了人!」
「唉!這軍營裡,到處都是秘密,可又沒有秘密。你既不想說,那我也就不勉強你了。這樣吧,我會在這兒呆到軍營比試的決賽結束,也就是三日後。這三日之內,你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便來找我。希望到時你能給我個滿意的答覆!當然,我也會給你你想要的答案。」
戈一民轉身離去,臨走時,還不忘回頭提醒漫修一句,「哦!對了!軍營裡眼線眾多,下次要打聽事情時,不要輕舉妄動,比如說,宋顯!」
漫修看著戈一民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身子不禁一抖。為戈一民的洞察一切感到驚異,也為自己的謊言感到可笑,原來對方根本就知道自己是誰,才來約見的。可是自己所謂的小心翼翼,卻毀了這場本應有極大收穫的約會。
不,不是的!也許這戈大人根本就是在誆騙自己,他不確定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是憑那獨特的馬術在猜。人人口中讚歎的周可不照樣可以是用卑鄙手段殺死父親的小人嗎?所謂人心叵測,他今日這樣做,是對的!
漫修在矛盾中返回了自己的住處。可他卻不知道,此時,遠遠的,有一雙黑的發亮的眼睛已將此次約會盡收眼底……
次日,漫修假托有病,哪裡都沒有去。只一個人靜靜的躺在床上,想著昨夜裡與戈一民大人的對話。
到底,自己該不該信他呢?
再次日,漫修去找到了姚田,他想要確認些什麼,可一見了姚田,話卻如何也出不了口了。因為,姚田恨秦威!應該說恨那個通敵賣國,還殺死行營夫人的殺手!對了!這個通敵賣國的殺手會不會就是周可呢?那個行營夫人又是誰?她為何會死呢?莫非她也知道當時的實情,被撞破了才被殺人滅口,栽贓嫁禍?
再一日便是決賽的日子了,也是戈一民最後呆在這秦鳳路軍營的日子。自己要不要冒這個險,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和盤托出,以換取戈一民所謂的答案?
結果無非就是兩個,一個是戈一民真是他父親的朋友,想要幫助他。那他為父親洗清冤屈,便又邁進了一大步。另一個便是戈一民騙了他,讓他說出實話,他卻是周可一夥兒的,殺了自己!
賭吧!人生不就是在賭博嗎?不邁出這一步,再要見這位戈大人就難了。更何況,周可這就要上京赴任,自己有什麼本領能接觸到二品馬帥呢?只有孤注一擲了!戈一民,但願你不要讓我失望!
漫修托人送字條約見了戈大人。因次日便是比試的決賽,因此所有的大人都已到達軍營,當晚,是有招待的宴席的。戈大人因為應酬的事,不得不將見漫修的時間推到了比試結束後,見面地點,還是在軍營北的那個不引人注目的小屋。
終於等到了決賽的那日。漫修隨眾人一起去為比試的強者加油。但他更關心的,則是周可!可是,他拚命的擠到了前排,看到了戈一民,卻沒見到另一個熟悉的面孔,難道又是傳聞?那日追殺他和母親的人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雖時隔十二年,樣子有些模糊,但見了面的話,不至於完全不認得啊!
「哎,那傳說中的周將軍是哪一位啊?」漫修向旁邊的士兵打聽到。
「啊!你說周將軍啊!聖上下了聖旨,讓他即刻赴任,如今啊,應該是正在趕往京城的路上那!」
可惡!居然沒有來!也好!等決賽結束了,找到戈大人,問清事實,好好的商量個計策,一定為父親翻案!
「哼!就是他!」此刻,坐在台上的張思宜無意看到了幾次衝撞她的士兵陳濤。而陳濤,剛才似也往這邊張望過,但一與她的目光相對,便立刻轉了開去。
「誰啊?」遲來的周欣然有一搭無一搭的問了一句。
「還有誰,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無理的士兵!」
「哦?是哪個啊?足足氣了我們思宜姐好幾日!」
「噥,那不就在那裡嗎?最前排的那個,長得跟女人一樣的!」
周欣然順著張思宜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本來冷漠的眼神當定位在漫修臉上時,彷彿像立刻要噴出火來一般。她怎會不記得,這個曾經在菩提寺廟打過她一巴掌,還讓兔子從她臉上跑過,至今都在臉上給她留下一條細細疤痕的下等人!她找了他足足一年!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就是他嗎?他叫什麼?」
「陳濤!」張思宜沒有注意到周欣然表情上的變化,只自己一直盯著那個方向,憤憤的說道。
周欣然此時回頭,悄聲對她身旁的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的人說了幾句什麼,那人立刻就低頭領命,轉身離去。
比試結束了,漫修只是從眾人口中得知,姚田得了第三名。至於誰是第一,誰又是第二,他一律漠不關心,他需要做的,是趕快擺脫眾人,去赴戈一民的約。
「陳濤!你去哪兒啊?」
「哦,我,我肚子有點痛,去趟茅廁!」
「快點啊!姚隊長進了三甲,今兒說什麼咱也得給他慶祝慶祝!」
「哦,好,好的!我馬上就回來!」
漫修說著,就離開了眾人的視線,而此時卻又不知是誰,塞給了他一張紙條,漫修一看,又是子夜,老地方見!
看來戈一民行事是非常小心的,漫修當即就找到了火燭,燒了紙條。又回去和眾人喝酒為姚田慶祝了一番。只等夜幕快點降臨,他要知道真相!
「進了三甲,就這麼高興嗎?」漫修見姚田時,他從來都是一副冰山一角的模樣,要不然就是訓人罵人,今日,提著酒壺與眾人一醉方休的他,如何連眼角都帶笑呢?看來姚田真的很在乎這份榮譽。
「呵呵,你不知道啊,不僅是進三甲,今兒還雙喜臨門那!咱姚隊長馬上就要升任了。」
「升任?」
「嗯。調入京城,明日就走。而且啊,他馬上就要成為周將軍的部下了!」
啊!周將軍的部下!漫修吃驚的半天沒合攏嘴。
「不用這麼驚訝,是張行營和褚副行營共同推薦的,褚副行營本就欠他兄長一條命,答應照顧他,自是沒的說。張行營本想推薦嚴隊長去的,可姚田一來救經略安撫使大人立了功,二來今日又表現不俗,進了三甲。只能推薦三個人去,經略安撫使大人說也不用麻煩了,就按前三名來吧,就這樣,咱姚隊長就被選中了。」
「哦,是嗎?」
「呵呵,這是好事!咱姚隊長可是崇拜周將軍久已了,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啊,他一定會做的十分出色,成為周將軍身邊一個得力的助手的。到時咱要是也去京城啊,可就有靠山了!」
「不要,你千萬不要成為周可身邊得力的助手!」漫修望著已有七八分醉意的姚田,在他臨走前,最想說的就是這句話,可最終他也沒能說出口。
子夜,終於在漫長的等待中來臨了。
遠遠的,漫修望見小屋裡的燈是亮著的,而戈大人的身體似就依在窗邊,看來是早就來等自己了。漫修看看四下無人,便推開了房門進去,叫聲「戈大人」,卻是無人應,走近些看時,下一幕卻著實把漫修嚇壞了,依在窗邊的戈大人頭耷拉在一邊,脖子上一道血痕,漫修大著膽過去試了試他的鼻息,竟是死了。漫修的頭一下子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