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3-27
漫修又看了看那封信上的第三幅圖,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聖手香堂?不像啊!再細看下,那屋前好像還畫著一個碗,上面三條豎。啊,是了,應該是香爐,上面點著的三根香,那就是廟宇沒錯了!可又是哪裡的廟宇呢?
漫修希望能從畫裡看出些端倪,好歹先找到那牧家父女,去求求情也是好的。那父女二人既在江寧府沒取回那已分與窮人的銀兩,證明還是有點良心的,只要見了面,應該就好說。可再怎麼看,也確定不出來畫中的到底是哪裡的廟宇。他父女二人既是在鄭州,那所畫的廟宇是不是也應該就在鄭州或鄭州的附近呢?因為看那廟宇的樣子,並不像是南方的建築風格,應該還就在北方。
就這樣,漫修又踏上了回鄭州的返程。這回,他卻是走走停停。因為他身上的盤纏幾乎用盡,只得沿路靠替人打些零活兒,又或者彈些小曲,賺錢養活自己,和積攢些路費了。
等漫修到達鄭州時,已是七月天了。天氣一天熱似一天,漫修卻馬不停蹄的在打聽這廟宇的所在。而所問之人,不是不知道,就是亂指,這一日,漫修竟誤打誤撞的進了陝西的境內。
連日的酷暑和終日的奔波讓漫修的身體頗有些吃不消了,這日,他正走著,卻覺天旋地轉,隨即暈倒了過去,原來竟是中暑了。
等他再轉醒過來時,已身處一個名叫菩提寺的小廟中,是去挑水的和尚看到他暈厥在路旁,而將他救回廟中來的。
這個小廟因地處深山中,平日裡沒有那麼多的善男信女來燒香膜拜,而來供養的卻大都是些富貴人家,據說這裡的菩提老祖是很靈驗的。而提起佛祖,漫修一直都以為大家都是供奉菩薩的,說是供奉,也無非就是燒幾柱香,磕幾個頭,說一大堆自己的願望,求菩薩保佑罷了,想不到菩提老祖在人們心目中也有著跟菩薩一樣的功能。
為了讓身體恢復的更快,漫修一有空就在寺廟或寺廟周圍的山林裡散步,呼吸著沒有喧囂的清新空氣,聆聽著山中獨有的鳥雀啼鳴,接受著浩蕩的菩提恩澤。這不禁讓漫修聯想起七歲跌落山崖下後生活過的四年時光。但回想起來,在山崖下的那幾年「嗜血」的生活竟不比此處的百分之一。雖然同是隱處,但那裡的野味十足總不及此處的清新淡雅,那裡外表的通透總不及此處內心的清澈。要不是還想尋找母親,還是放不下心中俗事,漫修真想終老此處,至少比現在居無定所,渾噩茫然的生活要好很多吧,但這種想法畢竟太功利,漫修還是默默向菩提老祖賠了罪。
在菩提寺廟中,漫修的身體漸漸有所好轉。這日出來閒轉時他見有個小和尚在打掃廂房,便上去問是否需要幫忙,畢竟在這叨擾多日,總得做點什麼吧,小和尚說今日有兩位女施主來拜見住持,現在正在唸經拜佛,晚上會留宿一夜,因此打掃,廂房本就不髒,漫修身體還沒痊癒,就不勞他動手了。既如此說,漫修也便離開,繼續去寺廟外的山林裡散步。
卻道來菩提寺廟的這二位女施主是誰?恰是周可的夫人胡氏和女兒周欣然,二人還帶了個小丫頭,名約小冰的。卻說周可因娶了胡行營的女兒,官途可謂一路暢通,先是做了秦鳳路副行營,現在又坐到了陝西兵馬總管的位子。胡雍和他還都在活動開封的關係,馬上他就會被掉入京師,在天子腳下當差了。由於周可太忙,很少陪夫人,胡氏便只能寄情於佛祖,大大小小的只要是廟,她都會去供養一番,而這個菩提寺廟,因之前圓過她一次願望,便更是深信不疑,常常前來。這次又帶上了女兒欣然一同前來,而欣然顯然是不喜歡這種地方的,她熱鬧慣了,深山老林,一堆老和尚,小和尚,一個菩提老祖的佛像,有什麼好看的。欣然一聽來什麼寺廟便大叫無聊,但又實在受不了母親整日的絮叨,便只得跟來看一次。
這邊母親拜佛唸經,欣然則悄悄的帶著丫頭小冰溜出了寺廟,在周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可以玩耍的東西。果然,還真被她找到了,山林裡的一隻可愛的小白兔,為了抓住它,欣然幾次摔倒,就在逮住的同時卻又讓小白兔一溜煙的跑掉了。欣然去追白兔,小冰則在後面緊追著小姐,這位小姐可是出了名的不好伺候,任性的很,當丫頭的整日提心吊膽,因為如果小姐真出點什麼事,到時候挨板子挨罵的還是下人。
恰漫修也在山林裡散步,見到眼前一隻可愛的小兔子,跑了幾步又停下,漫修童心未泯的過去把它輕輕的逮了過來,又想起了兒時曾經跟父親一起上山時的美好時光。而漫修正高興的邊撫摸著小兔子身上的毛邊走時,就聽見遠處有人喊了句:「你站住!」
漫修也不覺得是在叫他,便繼續走,又聽到:「喂,拿兔子的,你給我站住!」聽到此,漫修這才停下腳步,回頭看時,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兒氣喘吁吁的趕了上來。那小女孩兒鴨蛋形臉,丹鳳眼,衣著很是講究,但卻好像因為跌倒過,漂亮的衣服上蹭上了好幾塊泥巴。不久,在這個女孩後面又跟上來一個年齡比她稍微大點的女孩,倒是個丫頭打扮了。
「喂,把兔子給我!」周欣然好像從來沒學過對誰說話客氣過,而且說話多為命令式。但漫修卻覺這個女孩小小年紀怎竟如此這般沒有教養,便不去理她。
周欣然接著又喊道:「喂,說你呢!你聽到沒有!
漫修依然不理,欣然跑到了他的面前,張開雙手,擋住了他的去路。「快把兔子給我!」
漫修依舊沒有理她。欣然不禁一皺眉頭,放下雙臂,打手勢,亂指化著說道:「你是聾子嗎?眼睛總沒瞎吧?那你看好了!把…兔子…給我!」欣然指了指兔子,又指了指自己,然後伸出雙手,意思是要接兔子過來。
誰知漫修依然不理她,而是一側身,準備繼續要朝前走。欣然急了,伸手便去奪那小白兔。漫修卻一撤身,說句「憑什麼給你!」
「哈,原來你不是聾子、啞巴啊!」
「誰是聾子啞巴了?我又沒說過我聽不到你說什麼!」
「聽到了還不給我!」
「我為什麼要給你!」
「我先看到的它!」
「我逮住的它!」
「我先看到的,就是我的!」
「那是不是我先來到的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就只歸我呢?」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照你的說法,只要先看到就應該得到,那豈不是人人都能得到天下!」
「你放肆!」
「放肆這個詞也輪得到你說?」
「我為什麼就不能說!你可知道我是誰?」
「我管你是誰?就算天王老子來了,只要是有講理的地方,也總得論究一下吧!」
「什麼理不理的?我不管,你還我兔子!」
「還?我向你借過兔子嗎?」
「你!你給我!」
「怎麼現在還要來硬搶的不成?」
「那就是我的!我要!」
「你說是你的,你要,我就必須給你嗎?」
「我警告你,我爹可是…」
「少來這一套,為了一隻兔子,還至於把爹也搬出來嗎?就算你爹是皇帝,我也不怕!」
「你,你欺人太甚!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漫修原打算說幾句教訓教訓這小姑娘也就罷了,想不到她竟說出了「殺」字!漫修的心裡不禁一寒,這是什麼世道,怎麼小小年紀,家裡就教她如此待人的嗎?
「你小小年紀,居然就視人命於草芥!還是為了隻兔子!」
「哼!在我眼裡,兔子可比你的命值錢的多!你們這些低等的下人,絲毫不懂禮數,見了富貴人家的小姐不跪拜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在這裡頂嘴,真是殺千刀也不為過!」
這句話可把漫修惹怒了,「富貴人家的小姐就是人,我們就不是人嘍?」
「哼!說你們是人那是看得起你們,在我心裡,你們這些賤民還不如畜生呢!」
啪的一巴掌,欣然愣了一會兒,緊接著便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他,居然敢打她!
「小姐,小姐,您沒事吧?」這丫頭也是的,看這小姐都哭成這樣了,居然還安慰一句「您沒事吧?」,這看著像沒事的樣子嗎?
「你,你敢打我!我,我,我讓你不得好死!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已經是第二個女子對漫修說這種話了,不知道是氣話,還是真心話。但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能說出這樣惡毒的話來,真是讓人感到極度的不舒服!
「你要兔子是吧?給你!」說著,漫修就把兔子往坐在地上大哭不止的這位所謂的小姐身上一扔,只見兔子四腳同時都奔向了女孩兒如花的臉,欣然大聲尖叫了一聲,兔子可能也被這聲喊叫聲嚇到了,一緊張居然在這個女孩兒的臉上留了一道細細的劃痕,之後便踩著她的臉飛速的跑進樹叢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