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健慢悠悠的轉醒了,剛剛那一覺睡的真是舒服啊。磨磨蹭蹭的起床,細嚼慢咽的吃了些東西,好久沒這麼悠閒過了,最後又沏了一大碗從張自忠那裡搞來的茶,端著大碗茶水蹲在房門口吸溜吸溜的品著。
恰好,趙侗和白美娜等學生代表又來了,熱情的邀請莊健去給學生們做做報告,莊健欣然與其赴約。不一會,齊家國又端著電報溜躂過來了。看到莊健不在,搖搖頭走了,他還清楚的記得,昨天,他在那些學生面前講電報拿給莊健以後,莊健私下告訴他,以後不要隨便讓那些學生知道這種機密的事情,畢竟他們不是軍隊裡的人,不應該掌握這種軍隊調動的機密消息。
所以,莊健再一次錯過了看到那電報的機會。而二十九軍的張自忠等人,他們不像莊健閒的時間那麼多,還在為喜峰口的鬼子傷神,哪裡有空顧及遠在百里之外的三十二軍的陣地?對於商震的加急調動部隊的電報,只是看過就算了,並不會深想。
其實現在二十九軍的日子也開始不好過了,經過近一個星期的激烈戰鬥,二十九軍的減員也十分嚴重,光是重傷的傷兵就有三千多人,還能拿起槍堅持戰鬥的,已經不足五千人了。比兵力捉襟見肘更加令人著急的是,攻佔日軍的孟子嶺重炮陣地現在雖然還在手中牢牢掌握,可是,似乎已經快要沒有用處了。
炮彈快要用完了。
設在孟子嶺的日軍重炮陣地,主要裝備有兩種火炮,一種是大正十四年式一百零五毫米口徑野戰加農炮,最大射程十五公里。另外一種是**式一百五十毫米口徑野戰加農炮,最大射程十八公里。因為兩種口徑不同的火炮,射程相差很大,而莊健設計的磁性戰術,需要的射擊距離大都超過了十五公里。所以,奪取孟子嶺火炮陣地以後,二十九軍的炮兵總是使用**式一百五十毫米口徑野戰加農炮,這樣一來,一百五十毫米口徑的炮彈一直在使用,經過近一個星期的超負荷運轉,鬼子早先囤積在這裡的幾千枚一百五十毫米的炮彈幾乎都被打光了。
現在,磁性戰術就要進行不下去了。一切又回到了原點,中**隊又將要在沒有遠程炮火支援的情況下,與鬼子的步兵死磕了。這種情況已經讓二十九軍的將領們異常頭痛,誰還有時間去在友軍沒有求援的情況下,琢磨臨近友軍的情況?
其實並非商震不想求援,只是戰場的情況瞬息萬變,剛剛還覺得差不多可以守住遷安縣城,可一轉眼,情況就迅速惡化。首先商震指揮的北面城牆很快就被鬼子的迫擊炮轟塌了幾處,兵力遠遠不足的特務營根本不足以守衛這麼長距離的防線,很快就被鬼子步兵突入了遷安縣城。
隨後,陳銳霆指揮城東門的火炮,在與鬼子坦克的對射中敗下陣來。想想也知道,鬼子的步兵和坦克協調進攻沒有任何掩護的炮兵,其結果會是如何。不過陳銳霆還是沒讓犧牲的孫團長失望,在自己的最後一門野炮被擊毀之前,再次命中了鬼子坦克,這個時代的坦克都是汽油機作為動力的,直接命中的結果,就是整輛坦克變成一團絢爛的火球,裡面的鬼子兵根本連逃出來的時間都沒有,就被活活燒死在裡面了。
殘酷的巷戰開始了。
在遷安縣城的大街小巷,英勇的三十二軍特務營將士,依靠手中的衝鋒鎗,步槍,手榴彈,將每一堵牆,每一間房,每一棵樹都化為戰場,用血肉,抵抗著衝進城的鬼子兵。
遷安縣城裡早已是一片大亂,百姓們剛一聽到城北面的槍聲,早早就收拾東西跑路了,不過還是剩下一些,此時看到鬼子兵進了城,更是滿街跑,希望可以跑到沒有槍炮聲的南門或者西門,能夠跑出城躲避一下。
幾名鬼子探頭探腦的走在一條小巷裡,突然前方路口竄出幾名百姓,大包小包的跑過去,鬼子兵連想都沒想,直接端起槍來,「啪啪……」立刻就有兩個人撲倒在地,其中一個還沒有被打死,子彈直接從左腹部鑽進去,絞碎了腎臟,打斷了脊椎,再從右邊穿了出去。一時半會死不了的結果就是,在鬼子兵的哈哈大笑聲中,痛苦的掙扎,哀嚎……
槍聲立即引起了隔著一條街守在房屋裡的三十二軍特務營的士兵的注意,幾個人將房間的後窗戶稍稍捅開一個窟窿,變看到了胡同裡那幾條屎黃色的軍裝。隨即幾人暗暗打了幾個手勢,突然暴起,三條衝鋒鎗幾乎同時捅出窗戶,在鬼子兵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是一梭子子彈掃過去。
幾名剛剛還在為射殺了平民而開懷大笑的鬼子兵,頃刻間就變成了蜂窩煤。但是卻有一名鬼子正好呆在射擊死角,剛剛那一陣掃射居然沒有傷到他,這還不算,躲在牆角的鬼子,瞬間就掏出一枚手榴彈,在頭頂的鋼盔上磕了一下,等了幾秒,就順著窗口扔了進去。
「轟……」的一聲,屋子裡冒出一陣火光,鬼子兵立即站起身來,掄著槍托砸開了窗戶,正要準備探頭進去。卻正巧看到屋子裡突然一個黑洞洞的槍口衝著他,鬼子兵心中一驚,連忙縮頭,卻不承想,他戴著鋼盔,伸頭容易,想要縮回去的時候,鋼盔那堅硬的外沿死死的卡在了剛剛被他敲碎的窗欞上,鬼子兵急的哇哇大叫。
「砰……」屋子裡傳出一聲槍響,鬼子兵的鋼盔正中突然多出一個正在往外冒著鮮血的窟窿,而鬼子那剛剛還在猙獰的面目,現在已經變得稀爛,哇哇大叫的嘴也終於沒有了聲音,揮舞的手現在安安靜靜的垂在窗上。光噹一聲,屋子裡的那條步槍也掉在了地上,剛剛持槍的那條胳膊也慢慢放低。看的出來,這位三十二軍的士兵也已經身受重傷,剛剛就是一隻手在端著槍,而另一種手……不見了蹤影,還有幾處傷口的血正在不停的往外湧著。
整間屋子裡靜悄悄的,只能聽見沉重的呼吸聲——只有一個人的呼吸聲,還有水滴的聲音,那是血液噴濺,落在地面的聲音。忽然,外面街道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那是大頭皮鞋踏在路面上特有的聲音。屋子裡的這位三十二軍的士兵費力的抬起頭來,只用一條胳膊,拖著一條扭曲著的大腿,在房間裡慢慢的爬著。
鮮血流了滿地,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誰的血,這間屋子裡,除了這位重傷的士兵,還有四具屍體,三個中國人,一個日本鬼子。傷兵很努力的爬到一個死去的戰友身邊,只用那條完好的手臂,從戰友屍體上費力的掏出一顆手榴彈,壓在身下,慢慢擰開蓋子,再去掏了一顆手榴彈,依舊是壓在身下,擰開了蓋子……
窗外的腳步聲近了,門外也傳來了大頭皮鞋的聲音,很顯然,這間屋子已經很多鬼子包圍了。門口的鬼子們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陣什麼,突然「彭!」的一腳踹開了房門,兩名鬼子兵端著刺刀就衝了進來。
屋子裡的情形讓他們很吃驚,除了三具中國兵的屍體,還有一個快要成為屍體的中國兵趴在那。那唯一的倖存的中國兵,很明顯身受重傷,甚至連抬起頭都很費力,可他居然在笑……
一個鬼子兵猛然將刺刀扎進了他的肩頭,面目猙獰的大聲的叫喊著什麼,可惜,中國人是聽不懂的。這個中國兵只是在笑著,血流滿面的微笑,讓這兩名雙手沾滿中國人鮮血的鬼子不禁毛骨悚然。另一名鬼子兵正要開口提醒,卻見那剛剛還在奄奄一息的中國兵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突然猛的就地一滾,在他的身下,突然出現了幾顆冒著煙的木柄手榴彈。
「啊……」兩名鬼子兵幾乎同時發喊,同時轉身,想要跑出門去。
也就在他們轉身的一剎那,「轟隆……」一聲巨響,這間貌似結實的房屋,房頂就被震塌了。這,是七顆手榴彈的威力。
像這樣的情形,在整個遷安縣城各個角落都在上演著。三十二軍特務營的士兵,用血肉之軀勇敢的抵抗著日本侵略者。而剩下的十幾個特務營的親兵,卻是強行將商震等將領架上汽車,從西門直開出去。畢竟鬼子兵並沒有那麼多,遠遠達不到包圍整個縣城的程度。
「電台……電台丟在那了!」商震臨被架上汽車的時候,還在不停的喊著。可惜,士兵們只顧得他們長官的性命,哪裡還有閒心去管什麼電台?
一行六輛汽車飛一般的從遷安縣城開了出去。一路向西,直奔灤河岸邊,只要過了河,大家就都安全了,畢竟早晨才發報命令第一四三師進駐灤河對岸的孟莊村。
這裡有一座橋樑,連接灤河兩岸。車隊飛馳到橋頭的一刻,站在頭一輛汽車外面踏板上的陳銳霆猛拍車窗,大聲喊道:「往回走!」
司機一驚,才發現,從橋對岸,遠遠的跑過幾個人,一邊跑還一邊不停朝自己這邊的放槍。從那幾個人身上的穿著來看,無疑,是鬼子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