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1月27日~
「我有一個同學,正在英國讀書。」周敦南顯然是正在組織語言,斟酌著怎麼說:「昨天接到他發來的電報……」
莊健仔細聽著,他明白,能讓周敦南這樣見慣風雨的人如此語無倫次的,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他說,在前天的《泰晤士報》上,日本人發表了一篇『滿洲國獨立宣言』,而湯……主席,在那宣言上親筆署了名。」周敦南舔了舔嘴唇,呼吸急促的說道:「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發電報來問我,可我也不知道這個事啊……」
莊健雖然安坐在那裡沒有說話,可是得知這個消息也震驚非常,心裡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湯玉麟?熱河省主席?投敵?賣國?如果是真的,那現在熱河的這二十萬各路軍隊恐怕都將置於十分危險的境地,畢竟湯玉麟對於熱河守軍的佈防情況無比的清楚,所有關於軍事調動方面的事情肯定不會瞞著這個第二集團軍副總司令的。
莊健深深嚥下一口吐沫,然後問道:「這個消息……證實了嗎?」雖然莊健跟湯玉麟之間有很多不愉快,可畢竟只是兩個人,或者說是兩方人馬之間的不愉快而已。而如果要上升到國家利益的高度上,他們之間還是需要互相支援的友軍關係。可現在呢?莊健不知道了。
周敦南吸了一口氣,艱難的說道:「我給其他在英國的熟人發了電報,現在他們已經回電了,確實泰晤士報上有這麼一回事。」
「為什麼跑來告訴我?」莊健皺著眉頭道:「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團長而已。」
「我不知道該相信誰……」周敦南一臉的淒苦:「如果連湯主席都……我真想不到還有誰可以信任了。只有你,至少你不會投敵做漢奸吧。」
莊健的手指微微顫抖著,點燃了一支香煙,卻久久沒有吸上一口,只是夾在手裡,發著愣n啊,如果連湯玉麟都可以做漢奸,周敦南這個一直圍繞在湯玉麟身邊的人可以去相信誰呢?
莊健歎了口氣:「你一直跟著湯主席,這些事情你都沒發現嗎?」
周敦南輕輕搖了搖頭:「如果早就知道,我現在又何必這麼驚慌失措。」
說罷兩人發了一會呆,莊健才問道:「那你想怎麼辦?」
「我不知道……」周敦南將臉埋在雙手中,用力的摩擦著,似乎這樣可以緩解一下心裡的彷徨失措。
「日本人的那個宣言,簽署的日期是在什麼時候?」莊健想了想又問道:「具體內容是什麼?」
「具體的內容我沒讀過,就不知道了,大概的內容是說滿洲與中國是沿著長城分界的,所以熱河與東北三省自古以來都是滿洲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周敦南愁眉苦臉的說道:「簽署的日期是在今年二月。」
二月?那不就是莊健在張家口一把火燒掉湯玉麟一個營的時候嗎?如果湯玉麟真的倒向了日本人,那麼莊健從瀋陽撤退回來的時候,想要順著鐵路線一路跑回到承德的消息,能輕易被熱河方面洩露出來也就順理成章了。當時警衛排裡的何長群等人還懷疑是湯玉麟洩露的消息,而莊健自己卻還覺得湯玉麟不是這樣的人。
但現在想想,抗戰期間,就連一直要求抗日的國民黨大佬汪精衛都做了漢奸,還有什麼人能保證不投敵?
「靠!」莊健攥著拳頭憤憤的吼道:「這他媽的什麼世道啊……」
兩個人面對面長吁短歎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不是沒有想法,只是莊健與周敦南之間遠遠沒有達到相互熟悉的程度,對著對方還都留著戒心,怎麼可能把內心真正的想法說出來?
周敦南前腳剛走,莊健立刻就找來了牛德勝:「你安排幾個人,給我盯著他,他這一天都做了什麼,見過誰,回來跟我匯報,千萬注意不能被發現!」
不是莊健不相信他周敦南,而是他帶來的消息太讓莊健意外了,現在莊健終於也體會到了周敦南的心情,現在還可以相信誰?在整個熱河地面上,看似有二十多萬中國守軍,可誰會投敵甚至在背後捅刀子,誰是堅持抗戰的友軍?莊健不知道,但他知道,這樣一來無論對誰都要背後提防,友軍之間不能協同作戰,這仗還怎麼打?
現在,他格外的後悔,為什麼當年沒有好好的讀些歷史書籍?對於這一長串長長的友軍名單,他居然只聽說過一個孫殿英,還是因為挖墳。其他人他都從來沒聽說過,更不用說能判斷出來是不是真心抗日的將領。
「李哄……鄧文……商震……沈克……」莊健瞇起眼睛仔細的回想著,在張學良來召開軍事會議的時候,見到的那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回憶著他們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想要從這些找出一點點蛛絲馬跡來分析是否可靠。
但半個小時以後,莊健就放棄了,這實在是一種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心裡卻一直在琢磨這個事情,也好,至少現在,什麼尋找他的家人啊,王麗琴的下落啊,全都拋在了腦後,現在,似乎只有這一件事情了。「他媽的,周敦南,為什麼把這麼鬧心的事情告訴我!」與前一晚的睡眠相比,今天的莊健就再沒這麼從容了,在炕上輾轉了很久,幾乎天都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下。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莊健看了手錶上的時間,搖頭苦笑,這哪裡是在作戰?每天這大好時光都用來睡覺,說是度假都不過分啊。
到是食堂吃午飯的時候,莊健見到了齊家國。一開始還不以為意,猛然想到,自己不是派齊家國去接劉明利他們一家去了嗎?怎麼還在食堂出現了?於是連忙上前詢問。
「團座,看你那麼著急,我是連夜趕路的,今天早晨我就把他們接回來了。」齊家國一邊往嘴裡塞著窩頭,一邊說道:「不過回來見你還在睡覺,想必是昨夜操勞過度,也就沒招呼您。」
「哎呀,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招呼我。」莊健無奈的批評道:「行了,趕緊吃飯吧,吃完你跟我一起去找他們。」
劉明利一家三口仍然住回到他們剛剛來的時候給他們安排的那間屋子裡』健推開門進屋的時候,劉明利的母親正在喋喋不休的抱怨:「一會走,一會回來的,腿都要跑斷了,這不是折騰人呢嗎?」
「哎喲,伯母,真對不住您了。」莊健一進門就笑呵呵的道歉道:「都是我照顧不周啊,在這裡給你賠禮了。」
劉明利的母親再抱怨了幾句,懶得看到莊健的嘴臉,扭頭出去了』健只是笑了笑,坐到炕頭,問劉明利的父親道:「伯父的身體感覺怎麼樣?」
「比前幾天輕快多了呢。」老人笑呵呵的回答道:「還是得感謝莊團座啊,讓我們一家子都不愁吃飯了。」
「我覺得也是,伯父看起來比前幾天年輕了好幾歲呢。」莊健笑道。
說到這個,老爺子卻歎了口氣:「我看起來是不是像是七老八十了?」
「哪有哪有啊……」莊健趕忙擺擺手道:「頂多,五十六十的。」
老爺子卻又歎了口氣:「我今年四十有三。」
「啊……」莊健愕然以對。面前這個鬚髮皆白,滿臉皺紋的老頭,居然只有四十三歲?
「是不是很吃驚啊……」老爺子苦笑了一下說道:「人啊,這一愁,就老的快啊,不是傳說說有人一夜就白了頭嗎?」
莊健點點頭,表示理解。兒子被人抓走,一去就是半年多,生死未卜,誰能不愁?家產變賣乾淨了,還有人追著要錢,誰又能不愁,自己被打傷了,不能幹活掙錢養家,誰還能不愁?
「不過現在就舒坦多了,什麼也不用想,每天吃飽了就睡,這日子過的舒坦那……」老爺子笑道:「真還都是托了莊團座的福。」
莊健笑了笑道:「我跟劉明利都是兄弟,伯父說這些話可就見外了,要說托福,前幾天晚上,我還是托了您好大一個福呢,以非場的損失就取得了足夠亮眼的戰果。」
「伯父曾經有過從軍的經歷,肯定很瞭解那天的形勢有多凶險。」莊健說道:「能這麼輕描淡寫的化解凶險,想必伯父肯定專門下工夫學習過軍事的吧。」
老爺子笑了笑道:「確實讀過軍校。」
聽到這句話,莊健心中一震。
軍校,這個兩個字在後世普通的很,可在這個年代,能稱得上是軍校的,只有三所。黃埔陸軍軍官學校,東三省講武堂,還有北洋時期的那所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無一不是大批湧現出了中**事上的著名人物的。
「民國二年,我在那裡讀書,一直到民國四年。」說到軍校,老爺子的眼睛裡出現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感情:「軍人以保家衛國,服從命令為天職……」
「你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嗎?」老爺子突然問道。
莊健搖了搖頭。
老爺子繼續緬懷道:「我們的第一任校長,蔣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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