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下面是一片緩坡,緩坡的下面有一條小河,叫做灤河。也許,灤河與中國南方的那些大河相比,河面並不算寬闊,河裡的水流並不很湍急,但畢竟是在夏季,水量還是很大的。
灤河的另一邊,有三十幾所農家院,但那裡現在駐紮的是莊健的學生兵。
莊健是尾隨著敵人留下的痕跡一路追蹤過來的,現在正趴在山頂上,注視著山下緩坡上趴在雜草叢中那隱藏成一片的敵人。即使山頂上五十米開外還有幾個放哨的敵人,但莊健他們在山頂上隱藏的很好,根本不用擔心被人發現。可山下那些敵人隱藏的也不錯,雖然敵人身上都沒有偽裝,可是這樣趴在草叢中,隔著一條河,對面的學生兵距離那麼遠,根本也沒有發現敵人的可能。
真懸啊……莊健暗暗抹了一把汗,幸虧敵人還沒動手,想必是想要等到夜深,人最困乏精神最萎靡的時候。
河對岸,學生兵的營地裡一片黑暗,同時也一片安靜,根本就沒有任何意料之中的反應。莊健有些疑惑了,按理說,牛德勝早應該回去了啊,那麼學生兵怎麼會沒有一點反應?哪怕是一片驚慌失措的混亂也好啊!
等一等!一片混亂?那還是算啦。
莊健的心裡別提多糾結了,一邊希望自己的部隊馬上能動員起來,另一邊卻絕對不想引起騷動,引的敵人立即開始攻擊。可他自己手中的實力有極為有限,只有區區十一個人,就算個個都能以一當十,敵人一個連的兵力也足夠將他們抹殺,畢竟實力的巨大差距擺在那裡。
可是空著急是沒用的,莊健必須要想出辦法來解決這一切。
俗話說的好,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莊健現在就急需要搞清楚,眼前這支敵人部隊的指揮官在哪裡。
他帶著十名警衛隊員一動不動趴在山頂上仔細觀察了好久,才初步觀察出來敵人指揮部的位置。就在前邊半山腰處,一處探出來的平地附近。因為總是能見到幾條黑影從那裡跑進跑出的。顯然,那些黑影就是傳令兵,而傳令兵集中的地方,就必然是敵人的指揮部。
莊健悄悄向身邊的周逸大打了一個手勢,周逸大會意,悄悄帶著四個人慢慢的聚在一起,輕聲的簡短的佈置了一下,就又超山頂上那幾個放哨的敵人摸過去了。山頂上的哨兵是必須要先解決掉的,他們居高臨下,很容易就可以發現山坡下的異動。
敵人正好是四名,周逸大也帶了四個警衛員。山風陣陣吹過草地,發出陣陣的沙沙聲。正是趁著這中風聲的掩護,周逸大和四名警衛員,身上披著柳葉的偽裝,慢慢的爬了過去。甚至,最近的人都已經可以一伸手摸到敵人的腳跟了。
四個敵人正或蹲或站,在那裡閒聊,其中一個還叼著煙,對於身後摸過來的危險,他們一無所知。
四名警衛隊員各自挑選了一個敵人哨兵作為目標,然後找到了各自適合的攻擊位置。趴在後邊的周逸大見到四人都已經就位,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從嘴裡發出類似青蛙的叫聲,輕微的「呱……」的一聲。
聽到長官的命令,四個警衛員幾乎同時從地上彈了起來,也是幾乎同時一把摀住面前的敵人的嘴,更是幾乎同時將四把匕首桶進了敵人的肋下,又幾乎同時一轉。四個敵人幾乎同時痛苦的悶哼了一聲,又因為嘴被堵住,聲音低沉而微弱,只是在附近的人才可以勉強聽到那種垂死的呻吟。
四名警衛隊員的動作如出一轍,近乎冷酷的精準而從容,顯然這種本事都是師承自莊健。
輕輕將已經逐漸癱軟的敵人屍體放下,四名警衛隊員也同樣慢慢俯下身子,將屍體上的武器彈藥撿了起來。毫無意外的,敵人用的武器清一色的嶄新的德國原裝毛瑟式標準型步騎槍,甚至槍身上的黃油還沒有擦拭乾淨。
看著這四條步槍,周逸大微微皺了下眉頭,這種新槍,鬼知道是否經過校準,精確度難以保證。所以,即使這些警衛隊員都是個中好手,但手中只有衝鋒鎗,想要依靠步槍的射程優勢來狙殺敵人也不可能了。
見到已經解決了哨兵,莊健帶著剩下的警衛隊員慢慢摸了過來。很快,他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本來人數的差距就很大,又沒有步槍,消音器都留在營地,僅有衝鋒鎗和手槍這樣有效射程極近的武器,要在這山坡開闊地形上戰鬥,想想就知道有多頭疼了。
「咱們……」莊健看了一眼旁邊的十名警衛隊員,低聲說到:「三人一組,散開搜索,看看附近還有沒有敵人的哨兵,如果能保證不驚動敵人,抓個舌頭回來。」
莊健又看了看手腕上的「歐米茄」又說到:「半個小時後回到這裡碰頭,估計那時候湯二虎應該還沒動手。」
周逸大和眾位警衛員一起點了下頭,隨即按照警衛排平時訓練的人員分配立即分成四組,靜悄悄的向山頂兩側搜索而去。
跟在莊健身邊的是兩個警衛排的新兵,其中一個是從瀋陽回來的東北大學的學生,算是經歷過瀋陽兵工廠那場戰鬥的老兵了。而另一個名叫馮添丁的壯碩漢子,只是在張家口加入獨立團的一名礦工,是在莊健等人從瀋陽回來以後才加入警衛排的「新兵」,並沒有真正的戰鬥經驗,雖然所有的戰術動作都做的有板有眼的,可莊健還是能看出他因為緊張而造成的動作僵硬。
於是,臥在草叢中的莊健伸出一隻手,輕輕拉住了馮添丁的胳膊。趴在莊健身邊的馮添丁明顯顫抖了一下,一雙眼睛朝莊健驚恐的望過來,莊健連忙把手放開,然後放在嘴邊,做出一個「噓……」的口型。
馮添丁雖然緊張,但看到莊健的手勢,還是慢慢點了點頭。
莊健盯著馮添丁的眼睛,做出一個「跟著我做」的手勢,馮添丁再次點了下頭。於是,莊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如此反覆兩次。然後看著馮添丁仔細的學著他的樣子深呼吸了幾次,身體繃緊的肌肉慢慢的放鬆了下來,一雙眼睛也不再瞪的滾圓。
於是,莊健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再朝馮添丁豎起了大拇指。馮添丁這個健壯的察哈爾漢子露出了憨厚的笑容,看的出來,團長親自為他做的這次無聲的「思想工作」已經深深的感動了他,甚至讓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莊健也微笑了一下,又輕輕拍了拍馮添丁的肩膀,接著朝前面的一堆亂石使出一個眼神,然後帶著馮添丁和另外一名警衛員堅定不移的朝亂石堆小心翼翼的摸了過去。
這裡是一堆亂石,顧名思義,這裡有很多大小尺寸毫無規律,在山坡上擺放位置毫無章法的大小石頭。大的能有幾米見方,小的也就像個拳頭,不過幸好這些亂石並沒有堆在一起,石頭與石頭中間還有空隙,當然也就有長滿野草的空地,這樣一來,莊健三人依靠身上的柳葉偽裝也可以慢慢的接近過來,趴在巨石邊,慢慢的探出頭,左右查看。
問題是誰也不知道這裡是不是藏著湯玉麟的哨兵,莊健等人一塊巨石一塊石頭的摸過去,當然耗費了不少時間。摸過亂石堆的時候,莊健又看了一眼手錶,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
已經摸出亂石堆的莊健,看著眼前出現的一片半人高的草地,糾結了好一會。現在還沒有發現敵人的哨兵,是繼續再向前搜索一下,還是返回碰頭?最後才咬咬牙決定,再向前搜索五分鐘,再沒有發現的話就往回跑。
剛要揮手命令兩個跟隨他的警衛員繼續向前,卻發現前方密密麻麻的野草中突然亮起一點火光。火光一閃而逝,但莊健敏銳的目光還是捕捉到了一張帶著東北軍常見式樣軍帽的面孔,那張臉的主人剛剛點燃了一隻香煙。
莊健笑了,辛辛苦苦的尋找了半天,卻在這裡不費一點工夫就看到了敵人的確切位置。他熟練的打了幾下手勢,指揮他的警衛員從兩邊摸過去,同時自己也慢慢的放低身子,從野草中朝著那一點香煙忽明忽暗的火光匍匐過去。
三人慢慢的接近了,接著天上並不明亮的月光和面前一點點火光,他們看到了,草地中間大大咧咧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正在吸煙。而他們的武器,就是步槍,很隨意的放在身邊的地面上。
這就省事多了,至少不用擔心在制服敵人的過程中,敵人的槍會響。莊健對自己的格鬥技巧有充分的信心,於是打出手勢,讓自己的兩個警衛員抓住那個吸煙的人,要抓活的,而自己要一瞬間徹底解決掉另一個。
接著莊健抬起了自己的胳膊,心中默念了三下,猛然向下一揮手,如同豹子一樣竄了出去。同時,他的兩個警衛員也突然暴起,向那個正在吸煙的東北軍士兵發難。